第1章 夢境

「下面請羅律師為被告人辯護！」

「羅律師！」

「羅律師，該你了……」

昌西市第一人民法院里，羅健翔被人從後面拍了一下肩膀，如夢初醒。

環顧四周，場景是那麼熟悉。

這是他永遠不會忘記的地方，更是導致他痛苦一生的源頭。

羅健翔畢業於昌西政法大學，在畢業后參加了一場殺人案的審理，為一位剛滿十八周歲的男孩辯護，獨到的見解讓他認為被告是清白的。

可是年輕的羅健翔由於欠缺辯護經驗，導致最終敗訴，被告人最後也被處以死刑。

之後的羅健翔每日沉浸在自責的悔恨當中，久久沒能走出陰影。

痛定思痛，為了避免這樣的情況再次發生，他決定深刻地學習法律知識，並且最終獲得法學博士學位。

多年以後，羅健翔已經成為全國著名的法學教授。

「這是夢魘嗎？」

羅健翔喃喃自語道。

「這心中難以抹去的痛苦，什麼時候才能消散呢？」

「如果這真的是夢，那就讓這一切在夢中畫上句號吧。」

「法官大人，我認為被告是無辜的！」

羅健翔緩緩抬起頭，看了一眼身後的被告席，隨後面向法官，目光堅定。

「無辜的……這個人殺了他的父親！」

「證據已經很充分了，那個小子是個殺人犯！」

「這個律師不過是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明顯不適合來這裡。」

「沆瀣一氣！同流合污！」

「你有什麼證據！」

……

法院的陪審團和旁聽席開始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認為羅健翔此時的發言簡直是天方夜譚。

「肅靜！」

法官大人敲響威嚴的法槌。

聽著周圍發出的陣陣質疑聲，羅健翔緩緩開口道：「我覺得證據還不充分，而且這個少年才18歲。」

隨後他轉身看了一眼被告席，目光撞上對方清澈的眼神。

「小子，你是不是腦子壞了！這裡是法庭，講的是法律！」

「就是，18歲又怎樣，已經夠了！」

「那個孩子拿著匕首刺向自己的父親，這已經證明過了。」

羅健翔這時才開始回想著當初那幾名證人的證詞，前世就是由於自己過於緊張，沒能梳理好事件的脈絡。

既然上天給了重新來過的機會，哪怕是在夢裡，他也要把這個機會牢牢抓住。

「羅律師，事發當晚，樓下有老人聽到樓上發生吵鬧，那個孩子大叫著『我要殺了你』，幾秒鐘后聽見有人摔倒的聲音，隨後就看到那個孩子衝出了樓梯。」

對面的原告律師這時開口，對羅健翔重複了一遍這宗殺人案的證詞。

羅健翔看了看他跟前的名牌，顧立強。

「法醫推測死亡時間是半夜，這時事實，你無法反駁。」

顧立強接著說道。

「在案發時有個女人在對面樓里，她覺得天氣熱，於是就打開窗戶，看到了街對面那個男孩將刀子插進父親的胸口。」

「時間是12點10分，完全吻合！」

「她是看著那個孩子長大的，絕對不會認錯，而且兩棟樓之間只隔了一條輕軌鐵路。」

羅健翔聽著顧立強的陳述，內心十分平靜，「可是，據那個女人的陳述，當時剛好有一輛列車通過，這怎麼解釋？」

「你說的沒錯，但是那一班次的列車沒有人乘坐，當時車廂里的燈全是暗的，所以她透過車廂可以看到對面。」

「而且，我們也證明過這一點。」

顧立強說完，面露不屑之色，鄙夷地看著對面的這個學生模樣的青年。

自己成為律師已經身經百戰多年，這個毛頭小子怎麼會是自己的對手！

「那我想問顧律師一個問題。」羅健翔緩緩開口道，「你不相信被告人的話，為什麼會相信這個女人呢？」

「這……」顧立強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狠狠地瞪了羅健翔一眼。

「他說的好像有些道理，我們不能只聽信片面之詞。」

「那可是殺人兇手！」

「這小子和他是一夥的！很明顯收了錢。」

「他在偷換概念！」

……

周圍的旁聽席開始起鬨。

「你認為自己很聰明是吧？」顧立強盯著羅健翔，「這個孩子家境貧窮，從小時候開始，就整天被他的父親飽以老拳，而在案發當天，他就被父親打了兩巴掌。」

「這就是他的作案動機！」

「我不認為被打了兩個巴掌，就會去殺人，這種動機明顯不夠強烈，而且那還是他的父親。」羅健翔開始辯解。

「但是人都是有極限的！」顧立強還沒等羅健翔說完就高聲反駁道。

「被告人說自己在晚上11點左右從家裡出門，在兩條街之外的百貨店裡買了一把摺疊匕首，然後去了酒吧……」

羅健翔輕笑一聲，一邊回憶著這個案件一邊說道，「但是匕首從自己口袋的破洞丟掉了，等他回家后發現自己的父親被刺死，用的刀正是自己買的那一把。」

「很明顯，他在說謊，他根本沒有去酒吧，沒有人看到他出過家門，酒吧里也沒人見過他。」顧立強再次強調，並且指向一旁的桌面。

桌面上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此時正裝在一個密封的透明塑料袋裡。

「這就是他的作案工具，」顧立強緊接著說，「他甚至記得把血跡和指紋清理的乾乾淨淨！」

「太殘忍了！」

「殺人狂魔！」

「那可是他的父親啊……」

「我要是有這種孩子就把他掐死在搖籃里！」

……

在座的旁聽和陪審們又在熱烈地交頭接耳，有人甚至哭了起來。

顧立強氣勢洶洶，「你現在想告訴我，這把匕首從那孩子口袋的破洞掉出來，然後被兇手撿到，跑到了他的家裡，並且用它殺死他父親？」

「不，我只是想說，很可能是他的匕首不見了。」羅建興斬釘截鐵地說道。

「那你好好看看這把刀子，多麼與眾不同！商店老闆也承認從來沒有第二把！」

顧立強說著就拿起那把匕首，指著羅健翔。

「難道這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巧合嗎？」

「我的意思是，或許真的就這麼巧。」羅健翔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把摺疊匕首，直接丟在顧立強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