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楊琳回來后，杞茉總是看起來有心事。

兩個人一對視，她會先笑一笑，輕鬆的轉移話題。

看起來和之前什麼不同，姜言曜倒希望是自己多心了。

吃完飯，放著一水池的碗盤沒刷，姜言曜拉著杞茉下樓遛彎。

杞茉貫徹是個懶人，白天上班要面對那幫瘋鬧的孩子們，晚上姜言曜還沒有節制，說來就來去索取。

她走走停停，身體行動完全靠姜言曜牽著。

八月的晚上極為舒適，那股沁人的晚風透過輕薄的外衣吹進肌理，夜色都跟著慢下來。

姜言曜與杞茉十指緊扣，他體溫高，身上時刻是個暖和的火爐，牽了一會兒杞茉累了，甩了甩他的手，軟下聲音撒嬌：「我們回家看電視好不好？」

姜言曜歪頭看她，杞茉再接再厲：「或者陪你打遊戲行嗎？」

男人笑的意味深長：「除了這些呢？」

杞茉耳根一紅，立刻聯想到什麼，故作生氣的甩開他的手：「姜言曜！你懂不懂憐香惜玉！」

她皮膚白，每一個吻痕都需要三四天才能淡去。

每次舊的消失，姜言曜馬不停蹄印上新的。

姜言曜開懷大笑，笑聲爽朗，他微微彎腰，一雙桃眼溫和：「我和你開玩笑的，你別生氣。」

杞茉怎麼會真的和他生氣，他們在一起三個月沒有吵過架，姜言曜對她百依百順從沒發過脾氣。

杞茉抬眼，眸中的男人俊朗，短髮顯得整個人銳氣十足，可在她面前總像大號的毛毛，喜歡搖著尾巴討好她，看她嘴角綻放笑容才罷休。

「為了懲罰你，你背我。」

「沒問題。」姜言曜四下看了一圈，找了處台階指過去，杞茉心裡偷偷開心，嘴上卻按捺笑容。

姜言曜第一次背她是初中，她上體育課短跑摔倒，膝蓋隔著校服褲子破了一層皮，同學們嚇壞了，在大家印象里杞茉柔柔弱弱，從操場到衛生室不過幾步路，姜言曜穿著夏季校服，衝過來執意要背她過去。

他身板說不上強壯，初中還是個奶油小生，渾身白白嫩嫩的，杞茉害羞，更何況同學們的目光都充滿曖昧。

她記得姜言曜後背很燙，那股熱量源源不斷，他笨拙的，每一步走的都很慢，很小心。

..........

「上來吧小祖宗。」姜言曜背對著杞茉，扭頭對杞茉說。

杞茉回過神來，輕快的跳到他背上，他雙手有力駕住杞茉的腿，這點重量在他身上毫不費力。

從背後看不到他的表情，姜言曜心情極好，他從杞茉跳上來那一瞬間一直在笑。

就算在一起，仍然有舉動能讓杞茉心跳失控，她放鬆自己，將自己完全交給他。

晚上四面八方的路看不到盡頭，杞茉趴在她肩頭，閉上眼睛：「你背過其他女孩嗎？」

「你想什麼呢？小爺會隨便給人當坐騎嗎？」他笑道。

事實上，他這些例外只給過杞茉。

從小他警惕性就高，反感不熟悉的人觸碰自己，誰都不例外。

他談過的對象有許多粘人的女人，恨不得貼在他身上，可他提不起興趣迎合。

「阿曜，你讓我感覺自己比別人更幸運。」心口那份安心讓杞茉眼神都格外柔軟。

「傻瓜。」他嘴唇輕啟，淡聲道。

沿路許多人都在看他們，杞茉才感覺有些不好意思，這麼大的人了，察覺她在自己後背亂動，姜言曜出聲制止：「我會把你背回家。」

如果可以，他希望一直背著杞茉。

這樣走過的每一步路，他都能清晰感覺到杞茉在他身邊。

姜言曜眉心皺在一起，心不在焉邊走邊問：「八月園區會有一場大型活動，我會親自出席...」

杞茉看不到他的表情，伸出右手在他臉上摸了摸，沒有摸到熟悉的梨渦。

「你在擔心什麼。」杞茉柔聲問。

「我怕自己做不好，我會害怕失敗。」他看向石板路面。

責任感三個字，比他想象中還要沉重許多。

他從沒嘗試過承擔這麼多。

這種孤注一擲的心態，剛開始確實一往無前，可慢慢的，隨著計劃完成，他內心開始不安焦慮。

這份負能量，他無處宣洩。

「那我問你，如果沒有我，你會怎麼辦？」杞茉掐他的臉頰，笑著問道。

這個問題讓姜言曜眉頭蹙的更深了。

「不會沒有你。」他態度堅定。

杞茉怔了證，眼神充滿愛意的情愫，她更加摟緊姜言曜，再次發問：「就做個假設而已。」

「沒有你，這場活動不會出現，園區會想辦法保持現狀，我和小顧會研究別的途徑給園區帶來人氣。」這是他唯一能給出的答案。

他想通過八月這次露面告訴北城所有人，他姜言曜不是一事無成。

更多的，他希望關注自己的人感到欣慰。

杞茉語調慢悠悠的，不失溫柔幫他分析：「我不希望你的事業只是為了我，有沒有這場活動，你的擔心都不會少，因為你站的位置不同，任何一個決定帶來的影響都是兩面性的，只是你剛討好我媽媽，我猜不到你和她說了些什麼，但你肯定給自己很多壓力，督促自己快速往前進。」

她的話道破了姜言曜心中的屏障，姜言曜腳步放慢一些：「我24年想擺脫姜權兒子這個身份，到頭來還是要利用，人真的好矛盾。」

從前避如蛇蠍的光環竟然成了園區的救命稻草。

他輕笑。

杞茉替他擦了擦額頭的汗，在他耳邊輕聲安慰：「如果你在心裡譴責自己，嘲笑自己搖擺不定，那我只會比你差，我也利用了楊琳女兒的身份，強行要求我媽同意咱倆在一起，我還仗著和你從小一起長大，打心眼裡希望你只是我一個人的。」

她給不了姜言曜人生導師般的建議。

但她可以站在自己的立場，用經歷陪伴姜言曜。

面對從小到大強勢的楊琳，杞茉也膽怯了，那些話卡在嗓子眼，糾結的說不出口。

不說意味著相安無事，而說了，她和楊琳多了一層隔閡。

她還是說了，說出口的那一刻就知曉結果不會完美，可她是姜言曜的女朋友。

姜言曜背著她繼續走，走過的每一處，擦肩而過是各種目光，好奇，探究，鄙夷。

「阿曜，你要明白我們會一直在一起，榮辱與共，就算你今天不是姜權的兒子，只是我遇到的一個喜歡的男同學，我也會陪你這樣那樣，你放心大膽去做，我盡我所能支持你，別再皺著眉了。」她的小手已經來到姜言曜眉前，摸索著，用行動告訴他別去皺眉。

兩個人的關係里，不存在完全的平等。

姜言曜目前為止給她的所有，已經超乎她的渴望。

「你這樣的女人，放在古代一定能當女國師。」姜言曜沉默片刻，突然調侃道。

打趣地話語足夠證明，他放鬆下來了。

多慶幸杞茉比他聰明，姜言曜心想。

有這樣一個女朋友在身邊，他渾身充滿力量。

杞茉故意在他後背亂晃，而姜言曜的手始終牢牢駕住她，縱容她的胡鬧。

「那你要是在古代是什麼...是小太監嗎？」

姜言曜眨眨眼。

背著杞茉的腳步突然加快，杞茉感覺耳邊的風呼嘯而過，他只是喘氣急了些，跑了好遠才停下來，緩了一會兒，輕飄飄的反問：「你見過這麼強壯的小太監嗎？」

杞茉生怕他又跑起來，自己在他後背倒是無所謂，他額頭全是汗，跑一跑再感冒可不行，趕緊表達自己說錯話：「您這幅身板肯定是將軍才對。」

姜言曜玩瘋了，不滿足她的回答，心裡咬牙切齒在想，今晚一定要證明自己不是太監。

他背著杞茉跑來跑去，還在原地轉圈圈，轉的自己頭暈眼花，杞茉尖叫個不停。

兩個人壓根沒長大，不管不顧別人的目光，瘋鬧過程中只是喜悅持續不斷溢出。

杞茉心裡因為楊琳種下的烏雲都不翼而飛。

本來計劃的遛彎愣是花了一個多小時。

回過神來，杞茉踢騰著腿，多次要求他放自己下來。

他後背濕透了，她能感覺到。

姜言曜才不肯呢，悠哉悠哉的：「我們慢點走，我不累。」

「明天再背啦。」杞茉拗不過他的牛脾氣，無可奈何。

「我知道你強壯，長得又帥，做飯又好吃，哪位姑娘有你這樣的男朋友簡直是福氣。」她開始在姜言曜耳邊哄著，說他愛聽的話，按照往常姜言曜一定會美滋滋的，下巴都要揚到天上去，最後傲嬌一番。

今晚姜言曜卻不一樣，他如願停下腳步，甚至胳膊有鬆動的跡象。

杞茉心裡來不及懈怠，突然被他直愣愣的放下來，杏眸眨了眨，姜言曜回過神，勾起唇角，漾著懶散的笑意，他用手背擦著汗，眼神卻停在她臉上：「那位姑娘不就是你嗎？」

帶著八月晚風的吻很突然，杞茉眼睛睜大，他猝不及防的靠近，捏起小巧的下巴吻過去。

「你是我理想中的女朋友，我很高興我是你的福氣。」他額頭靠在杞茉額頭上，騰出一隻手來放在她側臉。

杞茉很小聲笑起來，幸福的撲在他懷裡。

「你早就是我的福氣了呀。」

第一次在他後背，姜言曜搖搖欲墜，杞茉也渾身緊繃，生怕兩個人雙雙摔倒。

她試著讓姜言曜放自己下來，姜言曜極為傲嬌，咬著牙也不肯：「能讓我背你，是你的福氣知道嗎！」

他兇巴巴的態度直接堵住杞茉的嘴。

說實話那時的感覺並不好，從他背上下來，杞茉臉色白了一圈。

彆扭的小少年，就算氣喘吁吁說不出話，也不承認自己累。

那時的事，杞茉覺得姜言曜八成忘記了，畢竟過去太多年，而且很丟臉。

其實今天背著杞茉的那一刻，姜言曜就和她想到一塊兒去了。

他很蠢，小時候比現在更加彆扭，那次過後他回家都想多吃點飯，趕緊變胖點，或者長點力氣，如果下次背杞茉，他才不要那麼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