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2020年2月,巴黎。
西餐廳人來人往,靠窗一桌易烈思手指摁住盒子,緩緩推到杞茉眼前。
「你決定了?」
盒子上是Y&Q燙金色的LOGO,她沒有接過來。
「你幫我一個忙吧。」
男人點點頭。
「時機成熟,你回趟國,把我的事情全部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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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3月初,北城。
「我下午2點的飛機。」
姜言曜半夜看著這條消息,百感交集。
死丫頭,終於捨得回來了是嗎?
這小手機用著彆扭,卻保留了太多聊天記錄不捨得刪。
夜深人靜關上手機伸手不見五指。
好久不見,希望你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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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1點15,黑色寶馬停在北城三橋機場門口。
主駕駛下來一個男人,身穿黑色皮衣,戴同色墨鏡,長腿筆直。
做了一晚上心理建設,姜言曜到機場后還是慌了。
見面該說些什麼?歡迎回國,好久不見是不是太官方了?
女人心,海底針。
自從18過年吵架后,他們只有19年初見過匆匆一面,不過十幾分鐘。
再次見她,姜言曜很心虛,他的成長微乎其微。
他下定決心要上進,在網上查閱了大量資料,認準了錢生錢三個字,他問姜權借了一筆錢,學起了股票以及投資,不出意外賠的血本無歸,再次成為Y&Q公司的笑柄。
他學會了承受失敗,有所作為卻依然被嘲笑,他的努力只需要一句話就可以被否認,他想過放棄,想過就這樣吧。
成長比他想象中還要難,這條路他孤立無援,更沒了杞茉的陪伴。
19年那一面兩個人已生疏了許多。
她不像從前般順著他,刻意和他保持好距離。
還是像朋友可以隨意聊天,卻點到為止。
男人墨鏡始終沒有摘下來,本來腦子裡模擬過的見面場景沒有準時發生。
杞茉飛機晚點了,他的焦慮擴散,每隔幾分鐘都去門口揪著工作人員問消息。
今天晴空萬里,為什麼突然誤機?
直到40分鐘后,接機的人圍了一圈又一圈,終於盼到了飛機平安降落的消息。
「先生..109航班已經平安抵達。」工作人員低頭看了一眼電腦,微笑禮貌回答。
這個帥哥真的好能絮叨...工作人員若干次無語。
姜言曜趕緊道謝,邁開長腿立馬走了。
杞茉一夜沒睡,落地后順著扶梯上來,拖著行李箱墊腳張望。
今天接機的人還真不少,可她沒找到姜言曜,要知道姜言曜這個人十分高調,從前接機總會站在最顯眼的位置,生怕自己看不到他。
從前...真是令人懷念的字眼,她臉色白了白。
飛機延誤,大家都挺急的,沒給杞茉太多原地停留的時間。
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高度緊張的狀態下杞茉腦袋空白,往前走的時候一不留神絆倒了,一切發生的很快,前面的人群瞬間停下來,大家都嚇壞了。
「沒事吧?」好心人扶起她,熱心問。
杞茉暈暈乎乎的看了一眼手掌,沒有破皮,只是紅了不太要緊。
姜言曜正往這快步走呢,看到一群人在那裡嘰嘰喳喳看熱鬧。
他心裡一緊,莫名不安。
杞茉被幾個人圍在中間臉色很差,儘管是側臉,卻是他日思夜想的那個人。
「茉茉!」他急忙伸腿跨進隔離帶,走到杞茉身邊摟住她的肩膀,給她一個支撐的依靠。
「怎麼回事?」姜言曜帶著墨鏡,皺眉粗略掃了一圈。
大家都有些尷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臉無辜。
他身上的溫暖讓人懷念,杞茉頭埋在他胸前,鼻子瞬間酸了。
很多雙視線還在看著,杞茉調整自己深呼吸圓場道:「我沒事,是我沒注意。」
姜言曜拿過行李,神色不悅緊緊摟著杞茉,直到遠離了人群才肯鬆開。
姜言曜摘下墨鏡,別在胸口前的衣領上。
她恍如隔世。
時光不曾停留,他依然很驚艷,小的時候只知道他比許多男孩子都漂亮。
上次親眼見到他還沒有這麼瘦,頭髮也沒剪短,現在五官脫離了20歲的溫潤,可那雙眼睛不會騙人,桃花眼是最具有魅力的眼型,笑一笑滿面春風,彷彿全世界的美好都藏在他眼睛里。
他還是那個風度翩翩的君子,一塊晶瑩剔透的璞玉。
「怎麼,不認識我了?」見杞茉時不時看自己,姜言曜有些小得意。
杞茉低下頭擦了擦眼角,不自然的解釋:「少給自己臉上貼金了。」
他衝過來的時候,一切的不安都平靜了。
杞茉見他拖著行李箱,於是伸出手放在他手背微微用力:「我來拿吧。」
他的手並不粗礦,虎口處很長,顯得其餘手指細長有力。
杞茉大膽的沒有拿開,而姜言曜也終於感覺到異樣,駐足低頭看去神色複雜。
姜言曜:「我拿就行。」
「哦..」杞茉不甘心的收回手,心怦怦跳沒在看他。
嗯!他沒有抵觸自己的觸碰!
兩個人接著往前走,空氣有那麼一絲尷尬。
姜言曜找了個話題,他認真看向身旁女人。
「我是鑲金了嗎?還是臉上有什麼東西?」杞茉被他看得心裡發毛。
「你這是什麼髮型?好土!好難看。」
她披在肩膀上燙過的小卷,姜言曜給出犀利的評價。
黑長直是男人的夢想,為什麼非要弄成波浪?
嘴上嫌棄,姜言曜內心還是認可了,杞茉換了個髮型一樣好看。
方才沒來得及仔細看,她更漂亮了,瓜子臉埋在棕色捲髮里,細眉淡淡的,比起從前多了幾分波瀾不驚的沉穩。
姜言曜腦子裡想到前些年第一次讀紅樓夢,書中寫道:「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他想到了杞茉。
眼睛好像透著歡喜又透著哀愁,她似乎不太愛笑了?回國這麼難過嗎?
姜言曜心酸的想。
「沒聽說過換髮型等於換心情嗎?」杞茉見他發獃,語氣溫和一些。
姜言曜笑笑:「知道,不過你看我這一頭純天然的,就是比你發質好。」
杞茉也是頭一次聽到男人和女人比發質的,心裡無語只能趕緊轉移換題:「走不走了?餓死了。」
「回來就知道吃。」姜言曜鄙視。
熟悉的鬥嘴沒有讓杞茉放鬆下來。
2020年,她如願以償讀研畢業,她在巴黎小有名氣,老師年紀大了,將畢生所學錦囊相贈,希望杞茉能延續他的衣缽。
她滿足了從小到大為之奮鬥的願望,心裡卻空嘮嘮的,她和姜言曜之間,到底變成什麼樣了。
一出機場他姜言曜重新帶上墨跡,遠沒了剛才的嘴貧,他反應過來,不知道怎麼和她相處合適。
他話太多杞茉會不會嫌啰嗦,話太少是不是又關心不夠?
「你這什麼表情?不歡迎我嗎?」她問。
姜言曜沒有正面回答,從風衣口袋拿出車鑰匙:「走吧,上車吃飯去。」
不遠處一輛黑色寶馬尾燈閃爍了兩下,杞茉還在奇怪他怎麼不帶司機了。
姜言曜拖著她的行李打開後備箱。
杞茉繞著這輛黑色的寶馬轉了一圈,纖細的指尖沒急於拉開車門而是問:「高師傅是退休了嗎?」
他淡定自若的放著行李:「你怎麼那麼能操心呢?」
還問候高師傅呢?怎麼不問問自己?姜言曜重重合上了後備箱。
杞茉看他一眼,小聲嘆氣坐進車內。
他們之間是有隔閡了嗎..
車內收拾的很乾凈,一股熟悉的味道縈繞在鼻子里,是香水淡淡的果香。
她低頭出神,姜言曜利落的坐進來不忘整理風衣,雙眸燦若繁星:「你有什麼格外想吃的嗎?」
他的聲音在耳邊,他的模樣扭頭能看見,真真切切。
無數個夜晚,她都想飛回國內盯著他的臉,將他的模樣分毫刻在心裡。
「怎麼不說話?確定沒摔著?這麼大人不小心一點。」他啟動車輛先往外開,聲線卻忍不住緊張許多。
杞茉把頭扭向窗外,眼裡景色飛逝,憋了一路的眼淚險些控制不住。
為什麼自己那麼狠心,姜言曜還能待她像從前一樣依順。
**
她這次回國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她要留在北城。
年少是青澀的暗戀,對所有未知的一切多愁善感。
而現在他們馬上要24歲了,高中同學孩子都有倆了。
杞茉經常會想,如果回國后姜言曜還喜歡自己,她想跟他在一起一輩子,將所有分開的時光統統彌補。
這種感覺並沒有隨著時間而流逝,反而一天比一天強烈,有一次易烈思反問她,你到底多喜歡姜言曜?
杞茉給易烈思講瞭望梅止渴的故事,姜言曜就是她的梅。
吵架后,姜言曜沒有找過她,就像再普通不過的朋友,逢年過節送個祝福問候問候,僅此而已了。
她不回國,能了解他的途徑,只剩下和姜權保持聯繫。
身為女孩子也得保留點矜持,好在姜權每次都會和她說很多。
她狠下心,告訴自己不能去干預他,她已經邁出劊子手那一步了,哪怕是逼他,也沒有後路可退。
「在想什麼?」姜言曜單手開車,自從2年前受傷后,他習慣了用左手。
受傷留下後遺症了,習慣是可怕的,那隻手常年空著空著,就真的閑下來了。
「在想北城又變了很多。」
他指尖隨著音樂有節奏的敲打方向盤邊緣:「是嗎?這次回來待多久?」
女人柔聲道:「畢業典禮之前,我都會留在國內。」
姜言曜心裡掐指一算,竟然有大半年時間。
姜言曜眉宇染上喜悅,可還是平靜道:「該歇歇了。」
她應該很累吧,總是喜歡逼自己做到最好。
歌曲換到下一首,是西域男孩的mylove。
歌詞兩個人早已聽過不下百遍,杞茉心口一疼,目光落他右手上。
那些淡化的疤痕原來有這麼多。
姜言曜竟然徒手砸電腦受傷后,她整個人都碎掉了。
後悔,自責幾乎沒日沒夜吞噬自己,她一直逞強的堅持搖搖欲墜,她拚命畫畫,拚命學習來忘記這些事。
她自私的破壞了他本該安逸自得的人生。
蔥白的手指無意識的放在胸前攥緊,想起發生過的一切,杞茉喘不動氣。
姜言曜輕聲跟著唱,歌詞大意是男人回憶和女人在一起的日子,分開後期盼再次相遇。
他有一副天賜的嗓子,仍然如少年一般動聽乾淨。
他唱的很小聲,句句在調上。
「SoIsayalittleprayer。」於是我悄悄向上帝祈禱。
「Hopemydreamswilltakemethere」希望我的夢可以把我帶到那兒去。
「Wheretheskiesarebluetoseeyouonceagain,mylove。」那兒有湛藍的天空還有你美麗的笑容,吾愛。
唱到高·朝部分,姜言曜才瞥見她眼裡的獃滯。
他仔細看去,她眼眶紅了。
杞茉察覺到他投過來的目光,快速低下頭,手指緊扣在一起放在膝蓋上。
「不好聽嗎?那我切了。」
他正打算切歌,杞茉攔下,漾開一片淡淡的笑容:「聽完吧。」
身後喇叭摁了兩聲,姜言曜收回視線專心開車,滿足她的要求,輕聲唱到最後。
這不會笑嗎?而且還是笑的那麼好看。
男人眼裡開車的專註,不知不覺換成了柔和。
此情此景,好像應了歌詞所唱,在這樣陽光明媚的一天他們再次相見。
車水馬龍,比起她來還是失了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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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搬家閃著腰沒有及時更新T,T,開始回歸主線啦!!喜歡的點個收藏唄,拿姜言曜的手比個心!!關於時間線,希望寶貝們別深究...14年杞茉去了巴黎讀研,18年和姜言曜吵架,20年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