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千隻燃火 七彩絡纓 龍銜燭鳳吐花

夏季山間的月光明亮，繁星點點，空氣中稻花混合的泥土清香四溢，田野里蟲蛙和鳴，遠處不時傳來犬吠聲。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全村都聚在辛弈家禾堂前，人手一把靠背椅子，手持蒲扇，人群中央燃起篝火驅散蚊蟲，這個位置視野寬敞，是個絕佳的觀賞位置；因為今天鎮上要燃放煙花慶祝眾考生取得良好成績，為本鎮增光添彩。十里八鄉的村民都高高興興，勞作了一天，清洗掉一身的泥污，端著海碗聚攏在一起，一邊吃飯一邊拉起家常，等待著煙花的綻放。

辛弈和筱竹中考成績差不多，考進縣裡一個重點高中，很讓家裡長臉，辛弈奶奶和筱竹媽媽逢人就說，更有好事者說這一對郎才女貌，從小又是青梅竹馬，讓兩家訂下婚約，兩家都覺得她們兩個在一起是意料中的事，平時也不阻攔她們倆天天膩在一起，考慮到馬上升高中，還是以學業為重，任其先相處。

辛弈和奶奶坐在一塊，奶奶把筱竹拉到身邊坐下，像小時候一樣，奶奶把她們倆分坐在兩邊。在隆隆的「炸雷」聲中，煙花就這樣開始燃放起來，起初像金菊怒放、牡丹盛開；時而像彩蝶翩躚、巨龍騰飛；時而像火樹爛漫、虹彩狂舞。大家都不再說話，仔細端詳夜空宛如奼紫嫣紅的百花園，五彩繽紛的煙花如同水晶石靚麗奪目，色彩斑斕的焰火好似綵綢絢麗多姿。瞬息萬變的煙花，曼妙地展開她一張張淺黃、銀白、洗綠、淡紫、清藍、粉紅的笑臉，美不勝收。這實在是難以見到的場面，這樣的日子彷彿過年般讓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了笑容，小孩子不停地「哇」「哇」「哇」驚呼。

巨大的煙花在空中綻放，花瓣如雨，紛紛墜落，辛弈伸出手似乎想去觸摸，瞥見筱竹正看著他抿嘴偷偷地笑。當煙花在寂靜的夜空中爆開時，綻放出七彩的美麗，讓人忘記了它在爆發時的巨大的響聲，忘記夜空的寂靜，破滅前的壯麗，為的就是留下美麗的倩影，直至灰飛煙滅。綻放，消逝只是瞬間的事，留下的是記憶中的美麗。美麗的煙花，綻開，落下，一瞬間的美麗，一瞬間的光彩。那一刻，整個世界都屬於它們，整個世界隨著它們的綻放而光彩一瞬，多麼美麗的煙花，彷彿寄託著美麗的希望，彷彿寄託著愛的光芒。片刻璀璨過後又恢復了黑暗，讓辛弈有點莫名失落；自己準備已久的情書拽在手心裡，不知道該不該拿給筱竹，這是他一字一頓，一筆一畫認真寫的，她的一顰一笑都能讓他靈魂悸動。

「嘭」的一聲巨響，煙花騰空而起，在天空中綻開五顏六色煙花，有的像流星徘徊在夜空，有的像萬壽菊欣然怒放，還有的像仙女散花，一朵朵小花從天而降。十幾支煙花直指天空，一粒粒「金砂」噴射而出，在空中傲然綻放。赤橙黃綠青藍紫，樣樣俱全，奼紫嫣紅，把夜空裝點得美麗、婀娜，把大地照射得如同白晝。「通！」地面上又升起個通體發紅的大火球。它飛到半空，「啪」的一聲，化作千萬顆小火星飛濺開來，拖著長長的、閃光的尾巴緩緩落下，好似翩飛的蝴蝶，從空中旋落；又好似被風吹散的蒲公英，不知是哪個調皮鬼，給它們塗上七彩的顏色……「通通通！」「嗤嗤嗤！」看！一顆顆發亮的火焰拖著長長的尾巴，爭先恐後，前仆後繼地躥上夜空；瞧！那邊開出了「天女散花」，這裡出現了「孔雀開屏」！哇！再瞧瞧那裡「含苞待放」……天空中頓時成了「花」園，「花」的海洋，璀璨奪目，多美呀！多麼熱鬧啊！

當這場煙花秀結束之後人們依然久久不願離去，意猶未盡地談論剛剛的煙火，今天似乎是給在辛苦勞動中的農民帶來的驚喜。筱竹想回家睡覺了，於是跟辛弈奶奶打了聲招呼，起身把椅子搬回辛弈家，辛弈見狀連忙跟上去，在跨過門檻之後，辛弈見沒人注意到她們，終於下定決心，漲紅了臉努力擠出一句：「我有一樣東西給你」，聲音似乎有點變了音。筱竹不以為意，放下椅子后道：「什麼東西呀？弈哥」，辛弈低頭著手有點顫抖，遞上一張中間漏空跟裡面的圖案組合形成一個小浣熊的賀卡；筱竹見辛弈今天一反常態，瞬間羞紅了臉，不敢打開來看，問道：「這是什麼？」辛弈大腦像缺氧似的，前言不搭后語，結結巴巴，讓筱竹回家再看，別讓其他人瞧見了。兩人迅速分開，筱竹回家去了。留在原地的辛弈心臟狂跳不止，呼吸急促，大口吸氣，好久才能正常思考，她會怎麼回答呢？筱竹自拿到這張賀卡臉一直在發燒，回家的路上還差點絆倒，緊緊地捏在手心，生怕被人看到，回到家立馬塞到枕頭下面，不放心又把床單掀起塞在夾層裡面，待到家人都睡著之後，悄悄摸出準備好的手電筒，拿出賀卡捧在手心，頭縮到被子裡面，弓著身體把被子的邊都掖在身下像一個小地堡，擰亮手電筒在微弱的光之下，仔細地看起來，看了一遍又一遍……這一夜她們兩人都沒有睡。

那年的冬天，當剛升入高中的筱竹把一條織了一個月的白色圍巾送到辛弈手上的時候，筱竹看著他像個小孩子一樣手舞足蹈，硬拉著筱竹去校外的餐廳，筱竹被他欣喜若狂的樣子逗得哈哈大笑；辛弈點了一個油淋茄子，這是筱竹最喜歡的菜，兩人吃了一大缽飯，把老闆跟夥計看得是目瞪口呆。這裡的冬天又濕又冷，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晚上睡覺時只能小口呼吸，稍微重一點冷氣直竄到肺里，胸口都會痛，睡了一晚的腳也不會熱，學生每天要頂著寒冷起來上課；辛弈看到宿舍里的飲水機沒水了，突然心生一計，接上自來水，早上去上課的時候用厚實的飲料瓶接一整瓶開水，他跟筱竹在不同的班級，早上去上課時都會碰到，當他拿出這瓶飲料時，筱竹說：「這麼冷的天氣喝飲料幹嘛？」辛弈壞笑道：「這是給你準備的」，「太冷了，喝不下。」「喝不下就幫我拿著吧」辛弈就遞了上去，筱竹疑惑地接了過來，當著拿著瓶子的那一刻，熱度立馬傳來，好熱啊，辛弈笑笑道：「抱著這個去上課吧，裡面的水不可以喝哦。」筱竹心裡一暖便不再覺得冷。

兩人都是愛學習的孩子，有空就在一起相互督促學習，相互鼓勵，偶爾還會買些好吃的零食作為獎勵。在一個沒有月光的晚上，那天放假兩人沒有回家，校園裡人幾乎都走了，辛弈挽著筱竹的手臂在校園裡來來回回，走走停停；昏黃的燈光下，在空無一人的籃球場上，辛弈模仿起了電視中的紳士邀請筱竹跳起了交際舞，兩人初次的步伐配合默契，裙擺旋轉，他把手放在筱竹柔軟的腰肢上，筱竹在他的引導下，像徐徐綻放的花朵，飄搖曳曳，牽動一縷縷的沉香；筱竹窈窕的身段令辛弈浮想聯翩，想必「珠纓炫轉星宿搖，花鬘斗藪龍蛇動」就是形容眼前的美人吧。辛弈壯起膽子問：「我可以吻你嗎？」筱竹認真地回答：「女孩子的初吻很重要，在合適的時候會給你的。」辛弈便不再多問。筱竹的宿舍離男生宿舍很遠，中間有一段漆黑的路，每次辛弈都不放心讓筱竹在夜晚獨自走這一條路，一定要把她送到女生宿舍門口才會依依不捨話別，其實辛弈沒有告訴筱竹，他每次一個人回去走在這條路上會有一點孤獨的感覺。筱竹同樣也沒告訴辛弈每次離開之後，她都會為他擔心，害怕他孤單。

寒假前夕，辛弈不知道從哪得到一個消息，離學校不遠的一個職校準備在禮堂上搞一場晚會，於是找筱竹商量，看完晚會第二天再回家過周末，筱竹最近對他都是言聽計從，剛好也想湊湊熱鬧，於是欣然同意。她倆一下課就直奔目的地，二人身著便裝混入職高那是一點痕迹都看不出來；看到別人學校已經開始布置會場了，她倆趁沒人注意早早地來到前排佔據理想位置，考慮到等下肚子會餓，辛弈讓筱竹占著座位，自個獨自去找吃的。這裡的食堂選擇可太多了，叫了一碗鹵粉特意加了醬牛肉花生米辣子打包帶走，又買了一些麻辣豆乾、泡椒雞爪，還想著以後放假可以帶筱竹來這裡吃飯；筱竹看吃香噴噴的米粉，大口牛肉吃了起來，連連誇讚，夾一塊牛肉送到他的嘴邊，他連稱自己已經吃過了，看著筱竹吃得很開心他內心無比滿足；沒有人過多注意這對不起眼的小情侶。

越來越多的人陸續來到禮堂聚集，甚至後來的人沒有座位了就站著觀看；夜幕來臨，熙熙攘攘的人聲中，晚會才正式開始。一首律動舞曲中正式迎來晚會的開場，青春的旋律，明快的節奏，飛舞的裙擺；坐在靠前排位置的辛弈和筱竹還是第一次親自現場觀看，寬敞的視野，舒適的座位，兩人都為提前來到這裡佔位感到慶幸。精彩的表演贏來一陣陣喝彩聲，舞台下面人頭攢動，一個個興奮異常，彷彿這是難得的慶典；獨唱、合唱、雙人舞蹈、團隊舞蹈、小品、雜技、相聲、戲曲，精彩一輪接一輪，有歌頌祖國，有唱響青春，有弘揚努力學習，也有張揚個性。不知不覺中兩人的手牽在了一塊，時不時交換一個眼神，時不時抿嘴竊笑，沒有學習的壓力，不用在乎同學的眼光，甚至此刻沒有了煩惱，剩下的是快樂和歡笑，還有自由。

晚會持續到接近凌晨才結束，她倆意猶未盡，回去的路上還一直說個不停。這樣的深夜辛弈早就安排好了，今晚肯定不回女生宿舍，好在男生宿舍的大鐵門一直壞了都沒修，辛弈宿舍今天沒有人，基本都回家了，沒回去的上網包夜通宵早上才能回，只要在明天早上舍友包夜下機之前出門，還能一起吃一頓早餐呢。筱竹第一次進男生宿舍這邊，怯生生的，生怕被人看到，害羞地躲在辛弈身後；夜已深，該睡的都睡了，沒睡的都不會回來了，辛弈拉著她的手躡手躡腳地上了樓，果然宿舍門是緊鎖的。兩人既興奮又緊張，回到漆黑的宿舍，就把門反鎖了。辛弈拿出提前準備好的紅燭點上，微弱的燈光下，筱竹見到四張上下鋪，房間內有點凌亂，辛弈的床在其中一張的上鋪。「今晚你睡我的床，我睡下鋪。」辛弈說完就去把白天就準備好的熱水瓶拿了出來，這是專門為筱竹洗腳用的，如果腳不熱一晚上都會睡不好，他自己出去公眾浴室洗冷水已經習慣了，簡單擦洗過後就準備睡覺了，不過這是難得的獨處機會，兩人輕聲說起話來，辛弈的被子上特地拿了舍友的被子蓋在上面，筱竹不會覺得冷，兩人可是一點睡意都沒有，辛弈說著從書中看到的外國的生活，說著將來要帶著筱竹去國外旅遊，去國外定居，去看海水透明的沙灘浮潛、去吃新鮮可口的海鮮、操縱帆船兩人一起出海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