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期一會 且慢明朝 偎人顫恣意憐

直到開庭前夕辛弈的奶奶、爺爺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才知道她們的乖孫為什麼一個月沒回家，奶奶哭了很久，爺爺擔心地陪在奶奶身邊不敢鬆懈。村裡人都知道打死的是知名惡霸，沒有把辛弈當成殺人犯，有的還覺得他是英雄，只是為他感到不值，鄉里鄉親每天都去安慰辛弈奶奶。

筱竹比最後一次見到辛弈時已經瘦了一大圈，這段時間她吃得很少，她想去帶點好吃的菜去探望辛弈，但是被警察攔在外面，不讓探望。在跟賀老師和她們班同學會面過後，才有了主意，她們兵分兩路。筱竹帶了一份聯名擔保書回村，辛弈從小雖頑皮，但並無大過，這個事情又是事出有因，於是村民們紛紛簽字。辛弈奶奶、爺爺對鄉親們的幫助感激萬分，看到筱竹為自家孩子忙裡忙外，老兩口看著瘦了一圈的筱竹心疼不已。奶奶拉著她的手，看著這個從小陪伴辛弈長大的姑娘，早把她當成一家人。可是沒人注意，筱竹媽媽看著自己閨女的背影連連搖頭。筱竹讓奶奶放心，學校里的學生都有為他們聯名擔保，開庭那天就可以看到辛弈了，一定要保重身體，不然辛弈知道了會難過的。

由於這次案情特殊，事實清楚，這個案子用簡易流程最快的速度開庭了。庭審那一天，學校的領導、老師、高二（1）班全體同學、辛弈的奶奶爺爺、村裡的幹部代表、其他孩子的家屬都早早地來了。當五個當事人分別進入法庭現場立馬引起在場座旁聽激動萬分，辛弈是最後一個進入法院的，他焦急地在人群當中尋找熟悉的目光，像定位一樣精準地尋找到了這個世上他最在乎的人，都坐在一起，撫養他的雙親和他最愛的女孩。他看到家人憔悴的臉，筱竹也瘦了那麼多，鼻子一酸，兩行熱淚唰地流了下來。

讓大家好奇的是辛弈的狀態跟其他四個同學完全不一樣，相比其他同學，他不但沒有瘦，反而精神特別的好樣子。但很快大家就把關注點轉到庭審內容中去了。考慮到死者本身有較大過錯，加上五個孩子都未滿18周歲，還是在讀學生；事情發生后也沒有逃離現場，積極配合警方查清事實真相，村民、學生聯名擔保，經合議庭綜合考慮，決定從輕處罰，五個孩子防衛過當，當庭宣判有期徒刑兩年，緩期兩年執行。辛弈奶奶在筱竹說明下激動地掏出了手帕擦拭，五個孩子都表示會積極改造，不再犯事，好好讀書。

當辛弈回家的那天，筱竹在學校上課。爺爺為他準備了大地紅鞭炮，奶奶端過一個火盆，讓他跳過去。辛弈得知奶奶眼睛開始看不清了，因為這段時間哭泣太多，視力嚴重下降，奶奶卻說：「沒有事沒有事，你沒事比什麼都重要。」奶奶跟辛弈擁抱的畫面令在場的人無不動容，辛弈哽咽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努力剋制不哭出來，雙臂緊緊抱著奶奶的肩膀。

缺了那麼久的課，辛弈回到班上時，同學們成立專門小組為這五個「英雄」補課，有好事者問他們在裡面的經歷時，只有辛弈敷衍而過，只知道辛弈單獨關在另一個監舍。爺爺來學校看過他幾次，給他送來奶奶親手做的好菜，用不鏽鋼雙層保溫飯盒提來的；辛弈每次都提給筱竹吃，知道她為了自己受了很多苦，為她做再多都是不夠的。

「筱竹，你穿什麼都好看！」一句情話，就讓愛人心花怒放。這天兩人無所事事，隨處瞎逛消磨時間，跑到縣裡新建的生態園，這裡是對公眾開放休閑的地方；所有設施都還是新的，都是給大家健身用的設備。她們像兩隻快樂的小松鼠，每一個都要上去：太極推揉器、雙位雙杠、太空漫步機，連這些老年健身器械都要上去試一番才肯罷休；在梅花樁上兩隻手牽在了一起，相互扶持保持平衡，晃晃悠悠地，笑容綻放得像這秋日的燦爛陽光；遇到蹺蹺板也不放過，兩個大孩子各坐一端，兩腿放兩邊，雙腳放在地面上把對方支撐起又坐下來，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兩人爬上用組繩交錯在一起的網，宛如蜘蛛一樣，快活的爬來爬去；現在的小孩玩的設施是這對小情侶小時候沒見過的，如果大家看到大孩子笨拙地鑽上溜滑梯時，請不要笑話，她們像小孩子一樣滑下來純粹是為了體驗不曾見過的遊戲，誰能知道她們做小朋友的時候玩過的東西，比這些設施好玩得多呢？

水潭邊上聚集了不少人，原來在水上有這麼多高難度的遊戲，稍不留心就會掉到水裡，褲子和腳都會浸濕。辛弈想讓筱竹去試一下那個拽繩子盪過去的挑戰，筱竹不敢，她怕掉到水裡，更怕在這麼多人面前出醜；辛弈率先去示範，雙手緊拽，雙腳用力一蹬，雖然是第一次，但還是穩穩噹噹地完成了，讓筱竹一臉地佩服。在他不斷慫恿之下，筱竹決定不讓他失望，就鼓起勇氣大膽一試。當筱竹如預料中那樣落入辛弈的懷抱時，他這點小心機就這樣實現了，筱竹一臉嬌羞，趕緊分開。

園內有一處奇景，一座掛滿鎖的鐵索橋，人走在木板排列整齊的鐵鏈橋上時會搖晃起來。很多情侶會買一把鐵鎖，許下未來美好的期待，然後扣在鐵鏈的圓環上，最後把鑰匙丟到橋下的水塘里。辛弈說：「總有一天，當這座橋被拆掉的時候，那些誓言就不復存在了。」筱竹聽了說道：「有什麼是可以永恆的東西嗎？」辛弈看著她認真地說：「我的心就是永恆的呀！」「才怪，我不信。」「那你過來聽一下」，辛弈指著自己的心臟位置，讓筱竹靠近過來聽。筱竹比他矮一點，稍微一低頭，把耳朵靠近就聽到一顆強壯的心臟在強有力地跳動，這種聲音讓她感覺真實，撲通撲通撲通……「我知道有一種方法可以讓你永遠保持美麗」辛弈突然這麼說，引起了筱竹的好奇：「真的嗎？怎麼樣，怎麼樣弄？」「你嫁給我以後，每天給你吃六顆棗、六個核桃、一個蘋果、六顆開心果，書上說這樣就不會變老了。」「你想的...美...美。」筱竹假裝嗔怒小手捶在他的胸口。

走在嶄新的小路上，兩邊全是參天大樹，林靜山幽，偶爾落下枯黃的樹葉，不時傳來「布穀...布穀」的鳥叫聲，抬頭望向天空。走過一個亭子看到有算命先生在為路人批字，這兩個年輕人好奇向前；看到一位先生慈眉善目，正在為一位女士在解說著什麼。等了良久，辛弈湊上前，想讓這位先生幫他看看。那人看到辛弈愣了一下，認真地看著辛弈的臉很久，他請辛弈坐下，辛弈把筱竹也叫到跟前，先生請兩人把手掌攤開，打聽完生辰八字之後，沉默不語。他給辛弈、筱竹分別一個小茶杯，取出茶葉，用一壺放涼過一會兒的水開始泡茶。筱竹看這茶湯色澄紅透亮，氣味幽香如蘭，喝在嘴裡口感飽滿純正，圓潤如詩，回味甘醇，齒頰留芳，韻味十足。兩人齊聲讚歎，那先生見二人喝得差不多，就請她們離開，辛弈莫名其妙：「什麼都還沒說呢？」算命先生回道：「你的腿上是不是有一個硬幣口徑大小的褐色胎記？」辛弈大驚：「你怎麼知道？」「有些事知道了不一定好，兩位請吧。」於是，筱竹拉著不肯離開的辛弈起身，辛弈依依不捨地走了。筱竹認真地對他說：「未來的事未來再說，珍惜現在的每一天就好。」算命先生見二人離開之後便不再幫人看，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自言自語地說：「對不起兩位，愛莫能助，愛莫能助啊。」

這世界，最好的時光是用來消磨的。今天風都是醉人的，兩個人手拉著手，徐徐向前，手一前一後地搖。走累了的兩個人在林間的一個星盤形石頭上坐下，沒有人打擾她們。拿出水和小餅乾，慢慢地喝，細細地嚼。辛弈拿出一根手指夾心餅，掰成兩段，分給筱竹一人吃一段；筱竹卻說這種餅乾不是這樣吃的，說完就再拿出一根，用嘴咬住一端，把嘴嘟一下「嗯」的一聲，辛弈立馬會意，湊上去咬住另一端，順便親了一下筱竹的嘴，開心地吃了起來。受到筱竹俏皮的感染，他也叼出一根，筱竹高興配合他。筱竹模仿起了電視里的主持人，在眼睛上比起剪刀手，扭動腰肢，央求他幫忙寫家庭作業，惹得他咯咯直笑。今天的雲也是悠閑的，讓人懨懨欲睡，筱竹讓這小子把頭放在她的腿上，摸摸他的頭髮，看著他甜甜地睡去。

夢裡面筱竹跟今天一樣漂亮，提著一盞不會發亮的燈籠，辛弈也提了一盞同樣不亮的燈籠，兩人的燈籠里都放著一隻青蛙，她們兩人相遇的時候燈籠就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