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春秋 第一百零九章
鵝大將軍是獸族中少有的開了先天之道的存在,而鵝大將軍之所以被獸族之輩稱為大將軍,也是因為它的先天之道,那個被鵝大將軍命名為群毆的先天之道,在獸族群戰的時候能夠將一定範圍內各族生靈的戰意都回饋給鵝大將軍一部分,鵝大將軍藉此獲得超凡的勇猛,每逢血戰,鵝大將軍必衝鋒在前,整個獸族將士們又有外來者的藥物加持,狂戰意志充斥下的鵝大將軍,幾乎都要成獸族第一劊子手了。
但是鵝大將軍現在很難受,它並不能像人族一般自如地收束先天之道,那被它稱為群毆的先天之道,現在正將全場的悲觀情緒反饋給它。
獸族與戎洲的傷員們緊緊擠在一起,那哀嚎聲不絕於耳,他們有的只是內傷外傷,有的則正在絕望地感受著自身道則緩慢消亡的過程,所有嘗試都無濟於事,世間無葯可挽救這衰亡的道則。還有一部分修道者安靜地坐在那裡,他們清楚這是他們最後的時光,只能滿腹悲傷地回味這短短數十年。而這些情緒匯聚起來,被鵝大將軍無法自控地捕捉到,鵝大將軍現在莫名地灰心,沮喪,甚至想哭泣。
但是鵝大將軍只能嘎嘎嘎叫上幾聲,無濟於事,依舊是滿滿的悲觀情緒。
就在鵝大將軍覺得一切都要這麼結束的時候,一股磅礴的戰意從場上某一處暴起,剎那間沖刷乾淨了縈繞在此地的悲傷氛圍,鵝大將軍嘎嘎嘎叫了起來,它站起身,腆著大白圓滾的鵝胸脯,想要看看是哪位英雄好漢,讓它再一次感受到了這戰意滿滿的感覺。
在這一剎那,不止是鵝大將軍,靠近賀成與羿雲這一側的修道者們都扭頭看了過去,畢竟那裡的光芒太過耀眼,圍繞著賀成浮現出的靈陣數量不少,粗略去數,都得有十來個。而每一個靈陣又都都閃爍著金色的光芒,各式不同的金色紋路一一從虛空浮現,煌煌奪目,如一幅絕世的畫卷,更像是日輪將起前的神輝,看得眾人瞠目。有符文師扼腕嘆息,世間符文靈陣竟然還能這般運用,世間竟然有能如此運用符文靈陣之人!
賀成不再邁步,他被靈陣團團圍住,以至於外面大多數修道者,都不知道這一團金色的靈陣中間,還有個人。
「雲哥,到底怎麼了?」風溫南心中思緒幾轉,還是覺得這般下去對自己恐怕不妙,雲哥居然會對那個人族出手,莫非對方真的不簡單,真是迦爾什納的手下?
羿雲淡淡掃視一圈,目光最後落在積土身上:「你沒有發覺異常?」
積土錯愕,這跟自己有什麼關係?他謹慎搖頭:「我不及公子敏銳,的確沒有看出異樣。」
羅什摩開口道:「雲公子有什麼且直說吧,若是貿然出手,真有很大可能觸怒其他勢力,這萬一真打起來,年輕一輩的人數不夠了,只怕對誰都不好。」
羿雲搖搖頭,一步步朝著賀成走過去,那十多個靈陣這才緩緩鬆開,羿雲冷漠道:「轉過來!」
賀成不動,這個外來者自己壓根就沒見過,更不可能知道對方為何會驟然流露出對自己的敵意,準確一點,應該是說,殺意。
「我說,轉過來。」羿雲氣息越發狂躁,賀成依舊不動,周身波動幾近於無,更別說道則了,但羿雲似乎咬定了他有問題,一步步走過來,趨近賀成心口與背心的兩個靈陣光芒愈盛,羿雲似乎沒多少耐心了。
積土與羅什摩耳語一番,焦急地走上去,現在情況緊急,好不容易走到這裡,積土可不想止步於此,他再問:「雲公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羿雲扭頭反問積土:「我們進來之後,在道境外面那片森林之中遇見了一個鍊氣師,你可還記得?」
積土連連點頭:「記得記得,公子提那老頭幹嘛?」
「他身上,運氣的方式,與那鍊氣師一樣。」羿雲緩緩轉過臉去,抬手指著賀成背影。
賀成依舊不動,心中早已是驚濤駭浪,這若是說察覺自己方才未來得及收斂的氣息波動有異於常人,自己還能理解,運氣方式,說簡單點就是吐納,再粗俗一點就是呼吸,且不說自己一個元門鍊氣師的呼吸,常人根本不能能察覺到,就算察覺了,又怎麼可能看出誰與誰的呼吸方式相同!
羿雲皺眉:「不轉身?那就做個無名鬼吧!」他抬手,正對賀成心口與背心的靈陣就要相互照應起來,要貫穿賀成的胸膛。
賀成握拳,不能動,就算動了,以自己現在的狀態也不可能從對方這靈陣下活著走出去,混沌在氣府中嘆氣,倒是有一絲習以為常的意味。
「羿雲公子手下留人。」迦爾什納的聲音響起:「這是我的人。」
羿雲稍稍收手,但只是稍稍猶豫,旋即又控制著那靈陣壓上去:「迦爾什納,你怕是認錯人了,此人運氣方式與華夏一個鍊氣師頗為相似。」
賀成心都已經提到嗓子眼了,那靈陣的熾熱氣息已經透過闊袍衣衫,透到自己身上了。
羿雲還要推手過去,迦爾什納卻已經走到身旁,伸手便將羿雲的手壓了下去,迦爾什納淡然道:「那看來是羿雲公子看錯了,此人確實是我的人,公子或許是近日煩躁,失了應有的判斷。」
場上死寂,羅什摩起身沖著看向這邊的傷員們揮手:「看什麼看,安心療傷!」
迦爾什納與羿雲依舊在僵持,兩人都沒有言語,更沒有多的動作。最為緊張的,當屬積土與賀成,積土原本還只是害怕羿雲動手,到時候牽扯太多,萬一此次道境之行搞砸了就不妙了,雖說這道境終極極有可能只是個陷阱,但誰也不敢斷言啊。
而如今這場面,積土寧願方才羿雲已經得手了,他在心頭暗罵迦爾什納不知死活,竟然敢攔著羿雲,雲上二十一天的公子,豈是你一個下人能攔的?
但羿雲最後收手,長長唔了一聲:「即是如此,看來當真是我判斷錯了。」
空氣中的靈陣消散,羿雲沒有多說,轉身就走,迦爾什納倒是恭恭敬敬起來了:「公子慢走。」
賀成長出一口氣,短短片刻,已經汗濕衣衫,迦爾什納並未過來,賀成也並不停留,抬步便走,一路上傷員們紛紛窺探,想知曉這寬大袍子下究竟是什麼人,竟然觸怒了降臨者,又還能被迦爾什納保下來。
風溫南並未放鬆下去,反倒是更加緊張了,此人竟然真是迦爾什納的人,她只感覺這是一枚定時炸彈,指不定什麼時候,自己還在吃人的情況,就會被他泄露出去。
嘎嘎嘎,鵝大將軍邁著步子走過來,它覺得這應該是它獸族的人,否則誰還能受降臨者垂愛?但賀成沒有看它一眼,甚至加快了步伐,在鵝大將軍的嘎嘎聲中徑直離去。
掀開帷帳,穀子還死抱著那柄旗幟不肯放,倒是另一個身影的出現,讓賀成有些意外。
鶴千冮正佝僂著身子,將碗中的靈藥一勺一勺餵給地上那個被白布層層裹住的人,鶴千冮感知到賀成進來了,抬頭就嘿嘿嘿笑起來,伸腿踢了一腳穀子,將碗遞給了他:「小子,你來喂!」
穀子將旗幟放來靠著自己的肩膀,這才伸手,鶴千冮瞧他這樣,哼唧一聲,將碗收回來,又蹲下去餵了起來:「方才是孫兒你弄出來的動靜?」
賀成眼睛一眯,猜出了那陌生外來者所說的,自己的運氣方式與華夏的一個鍊氣師的一樣,指的究竟是誰了:「你之前與一個外來者交過手?」
「豈止一個啊。」鶴千冮笑著搖頭,意識到什麼,又緩緩問道:「你,遇上誰了?」
「一個青年,符文師,修為極高,恐怕層次都接近於你了。」賀成走過來,也蹲下去,想要看看地上的人是誰。
鶴千冮卻驚疑問道:「你打過了他?」
「若是打得過,我這一身衣裳也不會被汗水打濕了。」賀成將纏裹在地上那人面龐上的的白布撤開,眼睛一愣,手差點沒能扶住那人的頭:「天弘文!」
天弘文模樣極慘,看這樣子似乎已經服用過了幾日葯了,但面龐之上,滿是黑色的痕迹,說不清究竟是血污還是傷痕。
鶴千冮側過身,將穀子的視線擋住:「是啊,天弘文,要不是我及時趕到,現在他已經入土為安了。」
「其餘五百人呢?」賀成追問。
可鶴千冮聳聳肩膀:「哪有五百人啊,我趕到的時候,只有十多人了,這十多人在來這裡的途中,都已經重傷去世了,天弘文扛到這裡,也快不行了,現在就吊著一口氣,看道境結束之後,還有沒有救。」
賀成沉默許久,有些困惑地問道:「你覺得,華夏能拿到那個終極嗎?」
鶴千冮頭也不抬:「屁話,我聽說這終極是要挑人的,我孫兒的天賦,舉世無雙,咱拿不到,還有誰能?」
賀成雙目中的迷茫消散:「是啊,捨我其誰?」他從鶴千冮手裡拿過葯碗,又從懷中取出之前天弘文給自己的靈藥,溶入葯中,給天弘文一點一點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