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投毒新手
女孩坐在房梁之上,素衣素裳,杵著腦袋看賀成,見賀成呆在原地,她又問了一次:「你在幹嘛?」賀成倒吸一口氣,慢慢低下頭來,緩緩將手中的葫蘆收起來,誰知那女子直接從樑上躍下,輕盈如燕,一隻手握住賀成的手腕,另一隻手直接奪走了葫蘆。
完了,賀成心頭叫苦,但凡是個人,只要一聞到那氣味,看見那顏色,動動腦袋都能知道自己在幹嘛。可是女孩拿過葫蘆看了半晌,嘖嘖稱奇:「真是奇怪,你這是什麼葫蘆,方才我看見這葫蘆里倒出來的,明明是黑色的東西,怎麼現在變得這般晶瑩剔透了?」
賀成原本還在盤算怎麼跑,聞言又從女孩手中拿過葫蘆,再也聞不到那惡臭的味道,葫蘆中殘存的液體雖說依舊有些粘稠,卻是乾淨透亮。女孩又湊到那口被下藥的大鍋邊,卻是什麼也看不出來:「不對啊,我不應該看錯啊。」
賀成這才稍稍放下心來,將小葫蘆放入懷中開始重新打量起女孩,女孩迎著他的目光,也打量著他,賀成笑道:「其實我是這的廚子,這不馬上……」
「別騙人了,你這是下毒吧,還是個新手啊,直接就往菜裡面倒。」女孩手上還有一滴葫蘆中的藥液,深深吸了一口,卻更加迷惑了:「不對啊,你這裡面沒有毒的成分。」
賀成心中越發有把握:「我真的是廚子,這可不是毒,這是葯,天璽城的護衛們日常睏乏,需要在飯菜之中加入適量的葯,之前我忘加了,這才回來加一點。」
女孩白了他一眼,伸手按在了賀成的胸口,賀成不明所以,可女孩的手卻一直放在上面,賀成面龐紅了起來,這后廚開始滋生某種奇妙的情愫,女孩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用力拍了拍他胸口:「你這衣服不對,不說這羅家的僕人都穿著統一的衣服,你這胸口上還縫著太元家的標誌呢,沒撒過謊吧?你是假扮太元家的人混進來的?為什麼來投毒?」
賀成低頭,才意識到自己的身份早就暴露了,他抬頭,迅速打定主意,又將懷中葫蘆拿了出來:「姑娘你也說了,這裡面沒有絲毫有毒的成分,你可以說我往這口鍋裡面裡面倒了東西,但也不能說是投毒啊。」
女孩在賀成說話的間隙,轉身從一個精緻的碟子上拿了一顆晶瑩剔透的葡萄,丟進嘴裡吃了起來:「你是第一次來投毒的吧,是誰派你來的?還是說,你所在的組織的人都已經死沒了,迫不得已,才讓你這種人來投毒?」
賀成心頭鬱悶至極:「姑娘何出此言,為何非要說我是在投毒?」
女孩轉身,從第二個碟子裡面拿出一顆葡萄丟給賀成:「不說你鬼鬼祟祟在外面摸了許久,繞了兩圈才找到門進來,單你說的話就不對,往護衛的菜裡面加藥?一聽就是假的。」說話間她已經摸向第三個碟子了。
賀成仰起頭,努力讓自己理直氣壯一點:「姑娘此言差矣,護衛們為了守護天璽城的安全,日日夜夜不間斷的巡邏,加一點葯,讓他們身強體壯些,能持續為天璽城做出貢獻,不是更好?」
女孩笑起來,轉過身來看著賀成,賀成不由自主有些局促,他想低下頭,女孩卻又丟過來一顆葡萄,是從第四個碟子中拿到的,賀成連忙伸手接住,看著女孩乾淨的面龐有些恍惚,這麼多年以來,這還是他第一次與同齡女子這麼近距離接觸,這般交談。
「喂,想什麼呢,問你呢。」女孩晃晃手,把賀成的思緒拉扯回來:「問你呢,是不是從沒見過降臨者統治的地方?」
賀成不語,他感覺自己每說一句話,每有一個動作,對方都能夠看出一些新的問題。
女孩往後靠在擺滿碟子的檯面邊,搖搖頭,故作語重心長道:「真是沒見過世面的孩子啊,你的想法太天真了,你以為這些護衛的生命,需要羅家想辦法去保護嗎?在降臨者統治的所有地方,最不值錢的,就是母星人族的性命,除非有特別的能力獲得了上位者賞識的,是死是活有什麼關係?」
女孩轉過身去數著數走向下一個碟子,她又補充道:「對了,說沒關係有點不對,多少是有點關係的,若是這些護衛身體不行了,那正好空出多餘的位置,天璽城護衛的身份,還是夠讓許多人擠破腦袋的,嘖嘖嘖,又是一筆不菲的收入啊。」
突然,女孩停下,轉身直奔賀成而來,捂住了他的嘴,單手抱著他躍上了房梁,賀成被壓下下面,臉貼著作為房梁的鋼木,女孩跪在他腰上,低聲說道:「別出聲。」
賀成沒有出聲,只是女孩的腿跪地他有些疼,女孩壓低了身子,幾乎趴在了賀成的背上,賀成感受到那股貼過來的溫暖,心跳越發快了起來,雖說現在算是真正的鍊氣師了,但也就僅限於能夠在體外構造出一層氣,以隔絕自己的身體與外人的直接接觸,要控制心跳,他還做不到。
片刻后,有人從外面進來,這次是一批羅家的護衛,四個人抬起那口被下了葯的鍋就往外面走,根本沒有注意到這后廚之中有其他人的存在。女孩這才鬆開手,直起上半身,拎著賀成跳了下來:「沒多少時間了,快點,你幫我在後面每個盤子中都拿走一顆葡萄。」
「為什麼?姑娘若是要吃,直接拿走一盤不就行了?」賀成雖說不解,還是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反正白天師交給自己做的事情已經做好了,看樣子這女孩也沒有多少惡意,或許事情能夠就這麼過去。
女孩也忙著一個碟子一個碟子拿葡萄:「羅家這宴席上,每一桌都有兩盤果碟,上桌前會有人查驗兩盤果碟中水果的數目是否一致,發現不一致的話,肯定會查的。」
賀成聞言,連忙哦了兩聲,又拿了十來顆葡萄,他發覺有什麼不對勁:「不對,你不是羅家的人。」
女孩手中動作絲毫沒有變慢,拿葡萄,丟嘴裡,拿葡萄,丟嘴裡,她似乎沒有聽到賀成的話。
賀成站定:「你究竟是誰?」他越想越不對勁,這女子避著羅家的人,還不願羅家的人發現有人進了后廚。賀成眯眼,看著女孩低聲問道:「你也是來投毒的?」
女孩終於停了下來,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吶,我給你保密你投毒的事情,你也要給我保密,要是我師父知道有人發現這件事了,肯定會查到你的,最後殺你滅口,所以你要是想好好活著,就老老實實的。」
賀成冷靜了下來,在這個夜晚,竟然還有人要對羅家下手?隨即,賀成發覺自己想錯了,今夜在羅家的可不止是羅家,受到邀請的家族少說也有一百來個,女孩還在繼續拿葡萄,吃葡萄,在賀成發獃的這點時間裡,女孩很快就走到了檯面的另一邊,拿下最後一個碟子里的葡萄:「想什麼呢。」她抬手將普通拋起,張口接住,兩下就吞了下去。
賀成看著她,懷疑地問道:「你已經下過毒了?」
女孩拿出一個瓶子,莫名有些得意:「是啊,你要試試?」
賀成走過去,接過瓶子打開,無色無味,更看不出異常:「你這毒藥是幹什麼的?」
「控制情緒,在一定的時間內,給予某種刺激就能夠達到控制情緒的作用。」女孩沒有隱瞞,又問賀成:「你的那瓶呢?用來做什麼的?」
賀成掏出葫蘆:「額,這個,我這一瓶是,應該是用來,嗯,我想想……」他並不知曉手中的東西到底拿來做什麼的,只知道對白天師之後要做的事情非常重要。
女孩像是看出了他的窘迫,搖搖頭,換了個問題:「讓你做這件事的人是誰?你這一瓶毒藥完全聞不出有毒的成分,我從未見過如此施毒的,聽說修丹師一路的人,就能以葯入毒,莫非教唆你來這裡的是個丹師?」
賀成緘口不言,白天師身份神秘,他就算是想說,也頂多說出個名字,描繪一下那邋遢的形象。
女孩沒有追問:「行了,時間差不多了,以後就算遇見了,也別說見過我,對了,太元家雖說低調,但是你這種什麼都不懂的人混在裡面,很快就會暴露的,要我說,趕緊溜吧。」
女孩從賀成身邊走過,等賀成回頭,已經看不到人影了。賀成揉捏眉心,這第一次投毒,真是失敗啊。
羅家廣闊的院子中人聲鼎沸,不少天驕都已經交過手了,一場宴席,居然還準備了擂台,賀成想起女孩的話,笑了起來,外來者,當真是居心叵測。場面已經有些混亂,年輕一輩大都紅了眼,倒是太元司徹底安穩下來了,賀成環視一圈沒有看見那個女孩,自己坐了下來。
「哥,你去得可有點久啊。」太元司嗑著瓜子,像是看戲一樣看著最熱鬧的地方,他看了看賀成,賀成臉上看不出任何異常:「哥,你去幹啥了,肯定不能只是上廁所吧。」
賀成坐在椅子上,湊近太元司,低聲神秘說道:「我剛剛去投毒了。」
「嘿嘿嘿,」太元司笑了起來:「哥,感覺你這幾天變了,拉肚子就拉肚子唄,還投毒呢。」他示意太元司看向另一邊:「看見沒,那褐色捲髮,灰綠瞳孔的人,聽說是個鍊氣師,似乎都要從七層突破到第八層了,真是天之驕子,雖然狂傲,但是沒人敢接受他的挑戰。」
賀成看過去,七層氣,即將八層,在這個年紀的確也算得上是天才了,問題是來了這麼多家族,絕對境界有與之相當的,可沒人動手就有些奇怪了。
那青年也察覺到了賀成的目光,看了過來,他看見了桌上放置的牌子,認出來是華夏的家族,與旁邊的老者交流一番,就沖著這邊吶喊:「那邊的華夏土包子,看什麼看?」
太元司嗑瓜子的動作僵住,賀成笑笑,把目光挪開,對太元司低語:「不必放心上,以太元家為重。」
可那人依舊不依不饒:「沒膽的雜種!」
太元丕猛地站起來:「誰家的孩子?」
場上安靜了下來,年輕一輩鬧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有長輩摻和進來。
「是我戎州阿莫家的,」那青年身後的老人有氣無力答道:「閣下是太元家的吧,小輩打鬧,怎麼你這個長輩出聲了?我這後輩也沒有說錯啊,這小子不就是雜種嗎?當年還是你太元家自己流出來的消息,說你家女兒與別人私奔了,這小子又不姓太元,可不就是,雜種么?」
太元丕氣得鬍鬚都揚了起來,消息的確是他放出去的,但那是為了保護賀成,鶴家的人在當年被殺得乾乾淨淨,他寧肯自毀太元家的聲譽,也要保全外孫的安全。所以說是女兒私奔,跟一個姓賀的小卒。
戎州褐色捲髮的鍊氣師見太元丕沒動靜,更加猖狂,對著地上吐了口唾沫:「呸,野雜種!」
「他媽的你再說一遍!」有人拍桌而起,沖著那個青年奔去:「敢罵我哥,你找死!」
太元司抬手就是一個靈陣,他只感覺怒氣磅礴,哪裡還等得到上擂台,他就要在席間將對方打倒滿地找牙。
一圈光芒在太元司後腦勺擴散開,隨後是兩圈,三圈,數目飛升,直接到了七圈。
「七層的靈召!」有人驚呼,他們原本以為太元家低調是因為沒有能拿出手的天驕,可誰知出手就是個七層靈召。
只有賀成一直冷靜,他看著那個戎州的青年,那青年還在笑,他依舊有把握,他聯想到之前的困惑,為何席間無人出手,除非,賀成心頭咯噔一聲,除非此人不是一脈的鍊氣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