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血性與內鬥

神州腹地，華夏境內，四處皆可見獸族肆虐后遺存的殘垣斷壁，自南部沿海地帶往內深入千里，直至那道埋葬數十萬屍身的戰線，破壞與凋零方才結束。寬約一里的戰線自東邊武威山起，西至天鍛山脈，兩族的屍體交積重疊，萬里長線，宛如天刀斬切而出，由生死堆砌出，卻又隔斷了生死。如今戰事已歇，但依舊有修道者奔波於這條戰線上，誦經渡魂，安撫亡靈。

在說自己是帶著僕人前來誦經渡魂之後，周遊順利躲過了盤查，他原本以為順著這條戰線走下去，實力必然能夠提升不少，可現在已經走了足足上百里了，他的面色越發深沉。一旁打扮成僕人的八極庵之人，看準了四面無人，取下了面紗，拿掉了帽子，漏出乾裂的面龐，貪婪地看著滿地屍體。周遊看了他一眼：「破境了？不怕陽光了？」

那人點頭：「正是，多虧大人提點，這才在破了境。此行過來，我看大人似乎一直不滿意啊。」

周遊搖頭：「我並非是不滿意，而是有些擔憂，你可知這一路而來，為何我沒有吸收恐懼？」

那人想了想：「是大人覺得這些人與獸的恐慌太差勁了？所以不願意吸收嗎？」

周遊笑了笑：「你倒是有心，知道我吸食恐懼也比較挑。只是啊，獸族的恐慌我不吸食是因為挑食，可這華夏人族的不是，走了這一百多里，到處都是人族的屍骸，可我居然沒有感知到一絲屬於人族的恐懼，這若是真到了與華夏徹底撕破臉皮的時候，勝負還不好說啊。」

那人狐疑：「大人是什麼意思？是說有人將這死去人族的恐懼都提前吸食了？」

「呵，」周遊搖頭，自認為不會有人比自己在吸食恐懼上更勝一籌：「這已經是一百多里了，想要將所有人族的恐懼吸食完，一個不剩，是絕無可能，而且我猜測，接下來沿著這條戰線走下去，依舊不可能有人族恐懼的存在。」

那八極庵之人更加不解：「那是為何？怎麼會沒有一絲屬於人族的恐懼？」

周遊站住，轉過身來看著他：「畢三，你與華夏的人打過交道吧。」

畢三連連點頭：「打過，之前接到任務要監視那個姓鶴的老頭的時候，就開始安插探子了，雖說多年以來折損過半，但是接觸華夏人也不在少。」

「你覺得華夏的普通人，遇見滅國這等災難，會是如何反應？」周遊再問。

畢三猶豫，緩緩說道：「我聽說多年之前，華夏內鬥的風氣極重，被記載得最大的事情，就是當初的好幾個鍊氣大家，圍攻一個鍊氣大家的事情，與之相反，在我們多年的滲透之下，這華夏似乎並無反抗的念頭，依我之見，若真是到了那一日，應該只會各自逃散，不會有太多抵抗力量的。」

可是周遊搖頭：「你呀，還是不了解這個國家，我看過一部分這顆星球的古書，華夏這個國家，在九州紀元之前，已經有數千年的歷史，在那數千年裡，華夏是自己跟自己玩，一代一代的人征戰殺伐，各方勢力相互圍剿，才留存下如今的血脈，這群人身體里，有血性！」

「血性？」畢三皺眉。

「是的，血性」周遊嘆了口氣：「我沒有吸食哪怕一絲人族的恐懼，是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散發出任何恐懼，數十萬人，慷慨赴死，絲毫不猶豫，更無後怕，這等存在，這般兇悍而不畏死，實在是可怕。一開始認定不可能從華夏手裡奪走道境的時候，我還以為是懼怕華夏的手段，以為是怕他們一時血怒，直接毀了道境入口，現在看來，這華夏之中，死士可真多，若真撕破臉，光憑這獸族，恐怕拿不下來。」

畢三又道：「大人是不是有點太高估華夏人了，這不過是士卒而已，況且如今士卒已經損失過半，要是真撕破臉皮，他們未必能再有此等戰鬥力啊。」

周遊指了指屍體以南：「第一日打了華夏措手不及，獸族一口作氣推進千里，第二日便有不屬於軍隊的修道者，前赴後繼，以幾乎是自殺的手段去阻擋獸族的步伐，第二日整整一日，獸族前進，不過百里，推進到了此處，便再進不得一里。」

畢三詢問：「那傳說中，華夏一日將獸族擊退回南部海域，是真的？」

「是真的，我們醞釀籌劃了將近百年時光，卻被這華夏三天翻盤，這個民族與國家，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周遊長嘆一口氣，更多的，還是惋惜，若是華夏人人如此，那對他而言，這顆星球上的大戰，並不值得付出心力，畢竟不會有什麼收穫。

他把目光朝北邊放去：「準備好進京城吧，這筆買賣做完，我就得全力準備春秋道境的事情了，你到時候留在京城，負責整頓相關事宜，春秋道境，要不了一個月，就要真正開放了，初步定下來的名額是一萬人，我們能進去六千餘人，而這六千多人，就交給你了。」

「京城的那個上位符文師？」畢三有些害怕，他就算破境了，也不是眼前大人的層次，大人能無所畏懼，自己要是不小心被發現了，恐怕就沒那麼簡單了。

「放心！」周遊寬慰畢三道：「那個符文師自然有人對付，你我此去沒有別的顧慮，當然，能碰見一些有趣的這藍星人族青年，也能有趣得多。」

「大人是說，那個傳言中一拳轟開道境壁壘的人？」畢三也來了興趣，這件事情傳出來不過一日，但是卻傳得沸沸揚揚，畢竟是眾人親眼所見，一拳轟殺旁人不敢觸及的怪物，並擊穿道境壁壘，隨便一個都足以讓人震驚，兩個一起發生，還是在一個不到二十的青年身上，震驚的程度，足以讓許多人懷疑人生，但好在，八極庵有些特殊渠道，能夠知曉些事宜。

周遊點頭：「不錯，正是他，名叫賀成，這個人可不簡單。」

「大人真相信？那可是一個四層鍊氣師，聽說打出去那一拳，只用了最基礎的氣沖啊！還是說，另一個傳言是真的？他得到了那亞腦道境裡面的終極？」畢三自問自己做不到，更不信一個十多歲的四層鍊氣師能做到。但要是與一個道境之中的終極扯上關係，就有可能了。

「亞腦道境我們早就去探過了，裡面沒有道果的存在，這顆藍星上最有可能存在道果的地方，就是春秋道境了。而關於他那一拳，八極庵中已經查出一些靠譜的消息，說道境被轟開的時候，那道境之外的山頂有紅光閃爍，最有可能的，就是有高人在道境之外，配合他出手。」周遊面色冷厲：「而那位能夠以陣法力量轟開道境的存在，可比這個已經暴露在世人面前的青年，要神秘得多了。」

「大人是說，這個叫賀成的不簡單，是因為他身後的那個人？」畢三明白了，這個賀成有高人庇護，而高人又不為八極庵所知，因此才不簡單。畢三想到什麼，又問：「會不會同樣是降臨者？所以我們不知曉。」近一百年來，落在這顆藍星上的降臨者不在少數，譬如那薄洲的海盜們，便一直與八極庵井水不犯河水，閑散的修道者就更多了，只是他們往往不會停留太久。

周遊不知可否，只道：「我說的不簡單，不僅是他身後的人，這個賀成，同樣不簡單，當初在天璽城裡，這個賀成還是個一層氣的鍊氣師的時候，就逼得七層鍊氣師下跪認錯，而不過兩個月，他就破境到了四層鍊氣師境界，著實可怕。」

畢三眼睛一眯：「不對啊，那天璽城的人為何沒有上報？」

周遊冷笑：「畢竟是藍星人類，那人還是背叛過救他一命的恩人，我們權當他是一條狗。不過也正是因為這藍星之人不可靠，所以這次的事情，還要你來做。」

畢三點頭，只要京城那上位符文師沒問題，他就能安心處理事情，又想了想，他問道：「關於那個賀成？我們要不要試探一二？」

「不必，有個與他相熟的人，自會代替我們去試探他，你我只需把要做的事情做好便行，這個關頭，不要節外生枝」周遊笑起來，他喃喃自語：「還得是這藍星的人族，善於對付藍星的人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