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

玲瓏低著頭，雙手緊抓著地毯，跪在地上身子一直顫抖，此刻已經慌張的沒有辦法開口為自己辯解。

「老太太明鑒，奴婢絕對沒有與珍珠一樣的心思，只想著一心伺候小姐。」林翡強自鎮定的低頭回答，「平日里除去伺候小姐，在府中走動的次數都很少，平日無事時，奴婢都是在自己的住處養花草，專研醫術。」

賈母不置可否，目光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讓人不知曉她的真實想法。

玲瓏此時也緩過來一些，連忙說道，「回老太太，奴婢也是一心想著伺候小姐，從來沒有其他的非分之想啊。」

「你們說沒有就沒有？看來是這些年在府中的生活養大了你們的心。」王夫人不爽的冷哼，扭頭看向賈母，「老太太，在兒媳看來，不如一起處置了，大姐兒身邊可不能有一點差池。」

「母親……」賈元春看了一眼林翡，聞言抬頭看向王夫人，又帶著點忐忑的看向賈母。

賈母眼神一閃，沒有回應倆人，反而語氣淡淡的開口，「這就是你們的真實想法？」

林翡垂著頭，說不上來原因，但是此刻突然冷靜下來，抿了抿紅唇，沒有先開口。

「老太太，奴婢的話絕對是實話，也是奴婢心中所想。」玲瓏連忙開口解釋。

「翡翠，你怎麼說？」賈母沒有回應，反而是看向另一邊的林翡。

林翡沒有立即回答，抬頭看了賈母一眼，又緩緩低下頭，腦海中一個念頭一閃而過，才開口說道，「老太太，翡翠可以發誓，之前說的話都是實話，翡翠，絕無攀附主子的心思。」

賈母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林翡神情微動，繼續說道，「若說奴婢有什麼私心，倒是有一個小小的願望，能實現好，不能實現倒也沒什麼。」

「你身為一個被買進來的下人，還有私心，這不是心大，是什麼？老太太……」王夫人看著翡翠的目光帶著不悅。

「哦？」賈母饒有興趣的看向翡翠，倒是沒有生氣，「你說說。」

她掌管府邸多年，見過各種類型的人，知曉下人也是人，無所求一心為主的人太少了，人心易變，從另一方面來說，只有有所求的人才更好掌控。

「奴婢一直以來，從心底感謝府中當初買下奴婢，並且有機會在小姐身邊伺候，這些年，奴婢在府中的待遇也非常好，小姐帶奴婢亦是和善，即便奴婢想學習醫術，小姐依舊同意了，主子們還特意尋來女醫者傳授奴婢，翡翠自是感激不盡。」

林翡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但也正因為學習了醫術，讓奴婢心裏面抱了一絲幻想，想要追求更高的醫術，只是，奴婢知曉自己的身份，而且還是女子，這不過是奢求，但終究還是有了想法。」

「奴婢之前只想著，要好好伺候小姐，確保小姐嫁到好人家，生活幸福，如果有幸能求得小姐，放了奴婢的奴籍，那奴婢也許，也許有機會去追求一直以來不敢奢望的夢想。」

「是奴婢幻想了，不過也正因此，奴婢所言都是事實，奴婢知曉，這世間女子不易，對於奴婢來說，遇到一個好主子，不外於是知遇之恩，小姐和善，帶奴婢更是親近，奴婢不是無心之人。」

玲瓏也愣住了，跪在一旁一臉驚訝的看著林翡。

賈元春本來有些不悅，但是聽聞林翡說的話，心底到是多了些許感動。

王夫人眼神依舊不悅，在她看來奴婢就是奴婢，主子讓你生，你便生，主子讓你死，你便得死，因此聽聞林翡還想獲得自由身的話，心裡自然不高興，便想出聲諷刺。

賈母先開了口，打斷了王夫人想要呵斥出聲的話，只不過語氣平緩，依舊是淡淡的，「你倒是實誠，這話說的不假。」

「只是，你雖無攀附主子的心，卻有一顆嚮往自由的心，不能一心為主子，便是心大了，留在大姐兒身邊總歸是個禍患。」

「祖母。」

賈元春此時也顧不得心裡那點不自在，亦或是感動，但知曉，她並不想讓林翡因此被處置，畢竟從小伺候她，感情自是不一般。

賈母聞言轉頭看向賈元春，有些蒼老的眼神閃了下，隨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罷了，你們都是大姐兒身邊的丫鬟，最終去處，還是要由大姐決定得好。」

「老太太……」

王夫人沒想到峰迴路轉，居然要放過這兩個隱在禍害。

「謝祖母。」

賈元春臉上露出一抹微笑，她就知曉祖母是最疼愛她的。

「大姐兒，你帶著你的丫鬟先回去。」賈母靠在軟榻上，不看王夫人，只是對著賈元春說道，「之前和你提的事情，你也要早些選好人選，今日的事情，就當沒發生過。」

「是，祖母。」賈元春起身恭敬的施禮，又對著王夫人告別，這才帶著幾個貼身丫鬟離開。

林翡心底徹底動了一口氣，想來老太太這一關應該是過了。

王夫人慾言又止的看著賈元春帶著人離開，之後忍不住看向上方的賈母，「老太太，大姐兒是要進宮的，身邊留著這樣有想法的人，是不是不好？」

「翡翠這個丫鬟和珍珠不一樣，她對咱們榮國府，以及大姐兒有一份感念恩情的情分在，而且，這次不也是大姐兒救了她一命。」

賈母揮手讓屋內僅有的幾個下人退下，隨後不再是面無表情的模樣，反而是滿臉慈愛的看著王夫人解釋。

「如果大姐兒真的選擇翡翠跟著進宮，想來翡翠會好好照顧大姐兒，她能力不錯，最主要的是，她是個重情，淡泊名利的人，所求的和大姐兒也不衝突，只要給了她想要的，換取大姐兒想要的，倒更讓人放心。」

「可是……」王夫人還是不放心。

「好了，大姐兒也不一定會帶她，交給大姐兒決定，她馬上就要進宮了，如果連這點事情都做不好，還不如老實的選個人嫁了的好。」

賈母看著王夫人不開竅的模樣，有些煩躁，閉著眼眸，歪在軟榻上，一副疲勞的模樣，「你回去吧，此事到此為止。」

「是。」王夫人雖然有千言萬語，但是最後還是不甘心的退下。

離開正房她不是沒想過直接要來林翡和玲瓏兩個丫鬟，然後處理了，畢竟賈元春是她的親生女兒，可是最後王夫人還是忍住了，到底賈母的話她還是聽進去一些。

賈元春心中有些亂，帶著林翡玲瓏，抱琴三人回去的路上也是默不作聲。

抱琴神情有些複雜的看了林翡一眼，她從來不知道翡翠心裡居然是這樣的想法。

她是不知曉出府到底有什麼好的，外面貧苦的人多了去了，能有在府中生活的好？而且女子一人在外討生活何其難？

榮國府富裕，小姐待人寬和，反正她從沒有想要恢復良籍的想法，但不得不說，抱琴心底最隱蔽的地方對於林翡的想法還是有一絲佩服，但也僅是心裡佩服下。

賈元春進了屋子，也沒等幾人動作，自己便拿起桌面上的茶壺，倒了杯茶水，動作優雅的飲盡。

抱琴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已經伸出去的雙手。

林翡和玲瓏都是大氣不敢喘的站在一旁，只不過相比下林翡內心還是很鎮定的。

「抱琴，你帶著玲瓏下去休息，翡翠先留下。」賈元春放下茶杯，低垂著眼眸吩咐。

「是，小姐。」抱琴低聲應道。

玲瓏心底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同情的看了翡翠一眼，連忙緊跟著抱琴退下。

抱琴離開時還貼心的關好了房門。

屋內瞬間就只剩下賈元春和林翡倆人，氣氛有些尷尬，但是並不緊張。

「小姐。」

林翡低著頭試探性的喚了一聲，想了想還是跪下了。

賈元春轉過頭，神情有些複雜的看著面前的林翡，輕抿紅唇。

要說翡翠不忠心，但是其卻從沒有肖想不能得的東西，也沒有做過背叛她的事情，亦不像珍珠。

可是從某一方面來說，翡翠想要自由身，總不是衷心的丫鬟該有的想法。

賈元春收回目光，指尖在茶杯側壁摩擦，才緩緩開口，「起來，跪著做什麼？」

「小姐。」林翡沒有起身，只是抬頭輕喚了一聲。

她現在也弄不清賈元春的想法，但是應是與性命無礙了，只是不知她還能否拿到賣身契，之前她會在賈母處那樣說，也不過是察覺到賈母的心思罷了。

其實與她而言，想要恢復自由身是真，想要專研醫術不過是順帶的借口，她從末世來，所求本就不多，只要生活安全平和，不愁吃穿便好，當然出於現代人那點心思，她總是不想被人隨意對待，更何況她還知曉榮國府未來被抄家的情況。

這就有一點像紅樓夢中的晴雯，「心比天高」，只是不知曉她會不會「命比紙薄」。

賈元春嘆了一口氣，伸手扶起了林翡，「起來吧，我們好好談談。」

抱琴帶著玲瓏退出房間，低頭想著事情。

「抱琴姐姐。」玲瓏一臉不安的看著若有所思的抱琴，小心翼翼的開口。

抱琴猛地回過神，卻是眼神存疑的看向玲瓏，幾次張口又咽下，最後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玲瓏，今日你和珍珠守院子，珍珠出去的時候，你知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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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可愛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