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下的凝望

雨夜下的凝望

瓢潑的雨聲和細密的雨點順著沒關嚴的窗戶縫隙灌進來。和昏黃模糊的路燈一同映入鄭雲龍眼帘的,還有雨中男人挺拔消瘦的身影。

像夢境一樣,阿雲嘎就站在他家路邊。

鄭雲龍的心像被什麼東西扯了一下,下意識朝阿雲嘎的方向喊:「上來。」

阿雲嘎指著一樓的方向搖搖頭,任豆大的雨水裹挾著零星的落葉打在身上,黑髮被濕潤了貼在額前,襯得那張深邃蒼白的臉更加憔悴。

才幾天不見,他又瘦了。

鄭雲龍恨不得現在就奔到男人身邊,他轉身正要下樓,卻聽見May在樓下咳嗽了一聲。

意識到父親就在一樓,鄭雲龍的理智被喚醒。他回到窗邊,一把推開窗戶,把身子探出去。

冰涼的雨點打在臉上身上,有點疼,卻也讓鄭雲龍心頭的煩悶消下去不少。

手機被父親沒收,他甚至沒法在耳邊感受男人的聲音。他有些煩躁地走到書桌邊,看著那疊作業紙,突然想到了辦法,他扯下兩張紙,折成兩個紙筒,在上面加了幾道咒語,把其中一個丟下去。

「喂?」

鄭雲龍看見阿雲嘎拿起紙筒,附加的咒語立刻張開一層溫暖的屏障,把男人和雨水隔絕開來,他小小地舒了口氣:「冷不冷?」

明明有一肚子關於古書和那塊石頭的話要問,鄭雲龍脫口而出的第一句卻是這個。

「習慣了。」

「你……你這兩天都過來了是嗎?」

阿雲嘎點了點頭。

前兩天夜裡都在下雨。意識到這點的鄭雲龍心痛得要命:「喂,你傻不傻啊?

「不守著你,我不放心。」

阿雲嘎看著少年的眼中沉澱著化不開的溫柔和情意。這神情讓鄭雲龍有一瞬間的恍惚,他想,自己和阿雲嘎一起連生死都經歷過,為幾句話就動搖不是太傻了嗎?

「阿雲嘎。」鄭雲龍喊他的名字。

「我在。」

「『伊甸之眼』是不是,能救我媽的命啊?」鄭雲龍舔舔乾燥的嘴唇,有些艱澀地開口。他決定,無論阿雲嘎怎麼解釋,他都信他。

鄭雲龍話音剛落,天上猛地劈下一道驚雷。藍森森的電光轉瞬即滅,一霎照亮了阿雲嘎的身影,卻照不透他的神情。

「誰告訴你的?」

阿雲嘎迴避問題讓鄭雲龍心一沉:「你別管,這是不是真的?」

阿雲嘎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鄭雲龍幾乎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他捏緊紙筒:「你和內森早就知道它的用途,為什麼之前不告訴我?」

「事情遠比你想象的複雜得多。」

阿雲嘎的神情在不斷閃爍的電光中明滅著:「那塊石頭的確能救你母親,但這背後的危險遠超你的想象。我不想讓你有危險,你明白嗎?」

「我明白,可是……」鄭雲龍心裡一陣酸澀,眼眶發熱。

「可我要救我媽啊,她養育了我和May十幾年,我怎麼能放任她的生命消逝?」

鄭雲龍說不下去,阿雲嘎就陪他一起沉默,片刻后才說:「龍,我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你難過。」

「那你幫我一起找它好不好?」鄭雲龍直起身來,近乎乞求地看著阿雲嘎。除了男人以外,他真的不知道還有誰可以信賴和依靠。

阿雲嘎卻再次沉默。

鄭雲龍的心像忽然被懸到萬丈高空,他屏住呼吸,看著雨幕中男人挺拔的背影。

「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

片刻后,阿雲嘎終於開口。

在他說話的同時,一道驚雷猛地劈進兩人之間。但這幾個字還是無比清晰地敲在了鄭雲龍心上,讓他的心弦為之一陣顫動。

鄭雲龍看著手上被子里捏皺的紙筒:「你為什麼要答應啊?明明可以拒絕的。」

真奇怪,剛才阿雲嘎沒表態的時候,鄭雲龍是緊張的,扎克里說的那些話一句句都浮上心頭;可現在阿雲嘎答應了,他又捨不得他陪自己去冒險。

「我是你男朋友。你忘了?等你母親醒來,還要帶我去見她。」

察覺到少年的情緒,阿雲嘎安撫地笑了笑:「可這件事關係重大,我們需要從長計議。」

「好。」

「去睡覺吧,你眼睛都紅了。」

鄭雲龍搖頭:「那你呢?」他開著窗,任越來越猖狂的雨水從窗外漏進來,冰涼的觸感像是阿雲嘎的體溫。

「我會陪著你。」阿雲嘎的語氣像個哄小孩的家長。

鄭雲龍還是搖頭:「你這樣讓我怎麼睡得著。」

阿雲嘎沒說話,就這麼看著他,像是要望進少年眼中。

「你回家,我看著你回去。」鄭雲龍拿他沒辦法地嘆口氣,「然後我就睡覺,但是你不準掛電話。」

他指的是手上的紙筒。

阿雲嘎說好。

他沒用瞬移,像一個真正的人類一樣慢慢走過街角,直到消失在鄭雲龍的視線里。

鄭雲龍不舍地起身躺到床上,拉上被子:「晚安。」

「晚安。」

片刻后,阿雲嘎輕聲回道。聽聲音,他已經到了溫暖的室內。

鄭雲龍有一搭沒一搭地和阿雲嘎說這話,慢慢有了困意。

他的眼睛闔上,陷入無邊黑暗。

這回扎克里沒來騷擾他。

不知過了多久,又是一道驚雷劈開雲層,瘮人的藍色電光照亮了大半個小鎮。

山崩般的巨響讓熟睡的居民們不滿地嘟囔了幾聲,沒聽見接下來有什麼聲音,便又翻了個身沉沉睡去。

他們不知道,在芒果山脈深處,一棵生長將近千年的古樹被當頭劈開,紅色的火焰瞬間燃了起來,不一會兒又被大雨澆滅,焦黑的樹根下露出鬆動的封土。

不同尋常的氣息衝破封印,從被雨打濕的泥土中透出來。下一秒,樹榦上的火焰重燃,卻不是明亮的紅色,而是陰惻惻、森藍的磷火。

大雨澆不熄它。那股氣息飛速在空氣中蔓延開,引得方圓數十公里的吸血鬼都蠢蠢欲動。

阿雲嘎其實沒走遠,他回到鄭雲龍家對面的街上,看著少年拉了燈的窗口,眼中明滅著冰藍的顏色,腦海中翻湧著那天在地下室里的回憶。

從那天扎克里借托馬斯之口說的話來看,自己的猜測並沒有錯。

龍腳踝上的玫瑰印記是當年伊西斯受火刑時,用時空咒語把他送到21世紀留下的,只有在極端條件——比如力量極強的雷電造成的高溫、或者強大的邪惡魔咒下才會顯現。

但阿雲嘎不明白的是,扎克里想利用龍做什麼?這個問題已經困擾了他好幾天,他卻沒有選擇把整件事告訴內森。不為別的,他知道內森並不會因為鄭雲龍是舊主的孩子就對他手下留情。

相反,為了救出約書亞,內森可能會不擇手段地搶在扎克里之前對鄭雲龍下手、無所不用其極地利用他。

可現在龍又發現了伊甸之眼的秘密,他勢必會在這個旋渦里越陷越深……阿雲嘎的眉頭蹙緊。他一時想不出對策,只有一件事是肯定的。

他會盡己所能,保護少年到最後一刻。

***

鄭雲龍躺在家裡不知數過了幾個日出,照著古書上的治療咒偷偷把身上傷口都治的差不多,終於被父親允許出門上學。

早上七點,鄭雲龍頂著黑眼圈、背著書包剛走出房門,就聽見樓下May和父親爭吵的聲音。

「好好上學,別胡鬧!」父親對女兒一向要比對兒子和藹得多,很少有這麼嚴厲的時候。鄭雲龍聽了一怔,下意識藏在樓梯拐角處往下看去。

May一身黑色工裝代替了校服,頭髮用皮筋簡單地挽起來,仰頭倔強地看著父親:「我沒胡鬧。除非你教我怎麼獵殺吸血鬼,否則我這輩子都不會再踏進學校大門!」

「閉嘴,不準就是不準!」

「憑什麼!」May急得臉色發紅,「我媽被吸血鬼害得躺在醫院不省人事,你要我怎麼安心念書?不要以為所有人都和你一樣冷血!」

「你……」鄭父氣結,抬手要打她,到底不忍心,忽地察覺到樓梯上的動靜,冷冷道,「要聽就下來聽。」

鄭雲龍只好走下來:「我去上學。」

「平時怎麼沒見你這麼積極?」鄭父仍未消氣,語氣生硬地邊說邊從口袋裡掏出鄭雲龍的手機扔在茶几上。

「警告你,要是再接近那個吸血鬼,我會感覺到的。」

鄭雲龍不做聲地把手機塞進兜里,剛要出門,父親又開口了。

「照顧好May。」他把滿臉不情願的女兒往兒子身邊一推,緊了緊腰上的裝備,頭也不回地開門出去。

「你敢管我?」鄭父一走,May立刻抱起胳膊,對鄭雲龍瞪起秀氣的大眼睛。

鄭雲龍趁她溜走之前抓住了她的手腕,卻沒正面回答她的問題:「你想好了?」

May不假思索地點頭,鄭雲龍從那裡面讀出了和自己一樣的堅定,於是鬆開了手:「我知道了,去吧。」

May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把到嘴邊的一大串話吞了下去,遠遠地跟上父親。

鄭雲龍走出門,看著她陽光下的背影,突然發覺那雙看似瘦弱的肩膀比自己想象中堅強太多。

他出了門,也沒往學校的方向走,而是拐去了醫院。

清晨的醫院很安靜。鄭雲龍走進病房時,屋裡只有一個護士在給母親做日常的身體檢查。

鄭雲龍對護士點了點頭,等她推著設備出去,就去套間的廁所里打了熱毛巾替母親擦臉。

鄭雲龍很多年沒這麼近距離地觀察過母親了。記憶中她眼角沒有這麼多細紋,兩頰也光潔得沒有一絲斑點,但現在這些東西全都冒了出來。

她老了。

「被我發現了,May給你買的護膚品平時都沒用吧?」鄭雲龍鼻子突然有點酸,邊說邊擦,手下愈發溫柔,「可別讓她發現,不然又要發脾氣。」

「對了,May這幾天都沒去上學,說要成為獵人,我沒阻止。」鄭雲龍把毛巾翻了個面,開始擦母親細瘦的手臂,「不知道你會不會怪我,但我……」

他深吸一口氣:「我心裡亂得很,媽,我沒立場阻止她。」

「這些天發生了好多事,要是你醒著就好了。」鄭雲龍的聲音開始發顫,緊緊握住母親的手,「不過你也別急。等我找到那塊石頭你就能醒來,你聽到了嗎?」

他說著說著,終於忍不住,溫熱的淚水成串滴到母親的手背上,可她始終沒睜開眼睛,更沒像平時那樣親昵地彈一下兒子的腦門,大著嗓門問他沒事哭什麼,把被子都弄髒了。

病房的門沒關嚴,少年壓抑不住的哭聲斷斷續續傳出來,落在空無一人的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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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 Is My Sin[雲次方同人 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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