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前準備
姜玿華跟著唐見淵回到大明宮,兩人都落了水,師奉恩早吩咐人下去準備熱湯。
「我去鳳儀宮沐浴。」姜玿華說。
「鳳儀宮無人伺候。」唐見淵深深地看著她,「念念與朕共浴。」
「不行。」
「念念是朕的皇后。」
「我還沒答應陛下呢。」姜玿華仰頭嘟嘴,一副傲嬌的小表情。
唐見淵綳不住,嚴肅的神色瓦解,伸手刮她鼻樑:「那念念為何隨朕進宮?」
「是……是陛下下令的……」姜玿華尷尬得四處亂看,就是不看唐見淵。
「朕沒有。」
姜玿華忽然打了個噴嚏。
「快去洗浴。」唐見淵說。
「好。」姜玿華就去浴池沐浴,水汽氤氳,香氣繚繞,出浴時宮人們捧上一套金線繡花鳥紋的襦裙,髮釵、錦鞋也極精緻。
等她穿戴、梳妝好,唐見淵也沐浴完畢,裝束一新出來了。
兩人第一次在沐浴后相見,都有些不好意思。
還好審問獨孤若水等人的侍衛們有了結果,趕來彙報:「稟報陛下、姜二小姐,二小姐和各位小姐乘坐的畫舫都被人提前鑿出許多洞,用木塞塞著。二小姐上船后,水中潛伏的人拔去木塞,令船漏水下沉。」
「是何人所為?」唐見淵冷冷問著,心裡卻有了答案。
「屬下們將可疑之人分開審問,各位小姐都說是獨孤小姐和孟小姐提議大家七夕乘坐畫舫。船夫和水中拔木塞的人也已經抓獲,是二位小姐指使他們害姜二小姐。」
唐見淵狹長的眼睛眯了眯,說:「傳朕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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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江池上的畫舫已經都歸了岸,只有一艘畫舫正慢慢往湖心駛去,幾名天子禁衛冷冷看著跪在甲板上的兩男兩女。
那兩個男人不過是撐船的船夫和武士,兩個女子則是高門出身的貴女,四人面對即將到來的死亡,臉上的恐懼卻是相同的。
孟婉娘雙手被反綁在背後,泣不成聲:「求陛下念在往日的情分上,饒我一命吧?我知道錯了,放開我!我去宮裡見陛下,我去負荊請罪!」
那士兵冷聲道:「陛下說,陛下與孟小姐並無半分情分!」
「不!我父親是青州刺史,管治當地百姓有功,陛下該為江山社稷考慮!」
「陛下派人給青州刺史送信,說是孟小姐記恨陛下,心生毒計,謀害陛下不成,反而害了自己。幾位敢做就要敢當,有什麼不平的,去地獄說吧!」
說著,士兵先把孟婉娘推了下去。
獨孤若水看著瞬間沉入水中的孟婉娘,一股寒意襲上心頭,扭頭道:「耿家可有來人?」
「陛下派人給耿家傳了消息,耿侍郎正在湖邊等著。」
獨孤若水雙眼亮了亮:「他是來給我求情的對不對?」
士兵嘴角彎起一個耐人尋味的弧度:「耿侍郎來給獨孤夫人收屍。」
獨孤若水如墜冰窟,整個人癱倒在甲板上。
收屍?
好,真好!
耿家人是恨不得自己早些死,卻怕有損名譽,所以一直忍著沒有動手。
現如今自己要死了,可不如了他們的意了?
可笑那耿侍郎,在新婚時對自己各種殷勤討好,可前不久置了個小妾,百般寵愛,很快就讓她懷上身孕,一家人把那小妾像菩薩一般供著!
他們可不是盼著自己死么!
獨孤若水閉上眼,苦笑起來。
獨孤家到底是為什麼,從曾經煊赫的貴族圈頂端摔落下來,自己又是怎麼從天之驕女,走到如今死了都無人惋惜的地步?
都是姜家害的!
可恨的姜家,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遭到報應!
忽然一陣天旋地轉,她周身一片冰冷。
四個人都扔下去后,過了許久,士兵們把屍體打撈上來,讓各自的家屬來領回去。
耿侍郎看也沒看獨孤若水一眼,讓人隨便買塊墓地把人給埋了,回家洗了個澡,把晦氣給洗去,笑著去見母親。
而整個貴族圈都知道了孟婉娘和獨孤若水的死訊,紛紛找一同遊玩的貴女們詢問究竟。
大家在湖邊親眼看著幾人被沉湖,早嚇破了膽,都說是她們兩個想害陛下,咎由自取。
她們很清楚,作為兩個兇犯的好友,如果她們敢說出真相去,她們會生不如死!
兩人的死訊很快就被人遺忘了,因為帝都迎來了真正轟動天下的大事——
天子娶親的儀式已經被提上日程,並且緊鑼密鼓地展開。
祭告天地、臨軒命使、納采、問名、納吉、納徵、告期、告廟……
每一個步驟都辦得轟轟烈烈,比當初唐見淵登基稱帝還引人注目,原因無他,因為不少百姓和姜玿華有過幾面之緣,深知她的美名,而唐見淵這些年治國有方,深受百姓愛戴。
更熱鬧的是,周邊各國再次派出更盛大的使團前來慶祝,帶來了更多的珍寶奇獸。
鴻臚寺官員們四處奔走,忙著安置使團。各貴族則幫著姜家一起準備婚禮用具、向姜家送去賀禮。全城一片沸騰,只等著立後日子的到來。
而作為這樁盛事的主人公,唐見淵壓制住心中激動,假裝淡定地上朝,休沐日就帶姜玿華去遊玩。私下裡悄悄掰手指頭數日子,恨不得一覺睡醒就是成婚的日子才好。
姜玿華不好再出去亂逛,就在家中閑得發慌,忍不住一直找吃的。
裴夫人笑著走進來,後面跟著幾名女裁縫。她說:「念念,別緊張。」
「我不緊張,我這是高興的!」姜玿華說。
「這孩子,高興了也吃,不高興了也吃,小心把自己撐著。」裴夫人說著,讓女裁縫去給女兒量尺寸。
女裁縫們一邊量著,一邊暗暗心驚,她們給無數貴女做過衣裳,唯有姜家兩位小姐的身形最是完美,讓她們量一次震驚一次,那削肩細腰,那修長的四肢,還有那翹得和蜜桃似的臀,連她們都心跳不止,更何況是男人。
有如此美貌,如果姜家兩位姑娘行為不端的話,要禍亂天下是再輕易不過的事。
這麼想著,量好了尺寸,女裁縫們退出去。
裴夫人不舍地打量著女兒,許久才說:「念念要出嫁了……你要是不想嫁,現在反悔還來得及,讓父親去和陛下說一聲,嫁進宮裡可不是好玩的。」
「母親,我不後悔。」姜玿華用帕子給裴夫人擦眼淚,笑著說,「陛下說了,我要是在宮裡住膩了,隨時可以回來住,想什麼時候出宮就什麼時候出宮。」
「這就再好不過了。」裴夫人這才笑開。
「母親,吃荔枝。」姜玿華剝出一顆水靈靈的荔枝送過去,拿著荔枝的手指膚若凝脂,比荔枝還要可口幾分。
裴夫人笑著說:「小饞貓,你自己還吃不夠呢!我不吃。」
姜玿華就吃了荔枝,看見姐姐匆匆走進來。
「剛剛父親得到西疆來的密報,說梵珈國聯合了蒼狼國進宮西疆,西疆防線破了,雲城即將失守。」姜瓊華說。
姜玿華一驚:「梵珈國?去年陛下的誕辰宴上我還見過他們的親王,挺喜歡大祁的,怎麼會突然來進犯?」
「梵珈國發生了內亂,原本親近大祁的夜多羅王族被推翻,如今的王室野心極大,想吞掉西疆和各番邦。」
「偏偏在這種時候。」姜玿華皺眉道。
「我有一個主意。如今四海之內都知道你要和陛下成婚,不如我去西疆,再找人扮成陛下,我們一起出現在陣前。敵軍看見天子親征,而且發兵神速,必定會喪失士氣,況且我精通梵珈語,能打探敵情。」
「不行!你不能去!」裴夫人緊張得站起來。
姜瓊華笑了:「母親,我閑在家裡這麼久,這幾天才明白,原來我本來就喜歡過驚險的日子,就像之前進宮那樣。」
「那也不能驚險到去上戰場、去刺探敵情!你進宮后出了那樣的事,去西疆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母親,我不是去衝鋒陷陣,我只是站在城牆上讓人看一眼。我剛剛聽父親說,他要向陛下進言,此次由飛鴻軍出征,我只是去幫父親一把。」
裴夫人沉默許久,知道女兒決定的事,就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終於無力地說:「好、好……」
「姐姐,我讓白澤她們都跟著你。」姜玿華禁不住熱淚盈眶,「你千萬要小心。」
「放心,有父親在,我想出事都不能。」姜瓊華拍拍妹妹的手背,說,「你要嫁人了,我去外面走走,有什麼新鮮事回來告訴你。」
「母親你看,以前姐姐還說我貪玩,現在是她比我還貪玩,不等我成婚就要跑出去呢!」姜玿華心裡萬般不舍,開起了玩笑,想讓氣氛不那麼沉悶。
姜瓊華笑道:「一直以來都是我羨慕你自由自在,如今不許你羨慕我一次?」說完,她起身就往外走,去說服鎮國公同意了自己的計劃,父女倆便悄悄進宮見過唐見淵。
在這個關節上,唐見淵自然不允許姜家人出征,以他的威嚴,完全可以號令周圍的番邦圍剿梵珈國。
鎮國公卻說:「陛下讓火番等國圍剿梵珈國,固然是好主意,不過到底欠了番邦人情,也不足以立我大祁威嚴。梵珈國一定不會料到大祁能這麼快出兵,臣過去,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便是為大祁立威的時候。」
唐見淵便把自己從私情中摘出來,分析清楚其中利害,點頭同意了鎮國公的請求。
父女倆正要退下,葉承趕來了,請求出征梵珈國。
姜瓊華看一眼葉承。
葉承對她點頭微笑。最近他和姜冽、裴灝他們走得近,聽裴灝說梵珈國沒有派出使團來慶賀天子大婚,他就起了疑,又去姜家一打聽,聽說鎮國公急急進宮,他立刻猜到了是怎麼回事,想也不想就來覲見唐見淵,果然遇到了姜瓊華。
和他猜的一樣,姜瓊華也準備西征。
「准。」唐見淵知道葉承的心思,點頭同意他出征。
於是隨著天子婚期臨近,飛鴻軍悄悄做好了出征準備,日子一到,就從帝都往西出發。
飛鴻軍戰無不勝,從來沒有懼怕過任何敵人,此次出征氣勢如虹。
姜瓊華扮作一名親兵跟在葉承身邊,說:「到達前線后,請葉將軍找一個與陛下相貌相似之人,扮作陛下,我扮作皇后,此戰便多五分勝算。」
葉承不假思索道:「葉某正是為假扮陛下而來。」
姜瓊華看他一眼,但凡俊朗的人大多相貌有些相似之處,葉承扮唐見淵,糊弄敵軍不會有問題。「葉將軍能猜到我的計劃,果然計謀出眾。」
「不敢當,不過是憑著對姜大小姐的一腔愛意猜出的。」葉承看著她的眼睛說。
姜瓊華不說話,在馬上昂首挺胸,與大軍一路往西疾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