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 途中所遇
陸陸續續的有人上車,我旁邊的座位也坐滿了人。車門快關的時候,一個胖女人大包小包的的跑來:「等一下,別關門。」還好她趕上了,她上來后,車門也就關了。她拿著手裡的票左顧右盼,走到我的跟前:「你坐我位置幹嘛。」她指著我說。
「這是我的位置,什麼時候成你的位置了?」
她拿著票放在我眼前:「給老娘看清楚,誰的位置?」我看著確實是她的位置,我拿出我的車票上面寫的也是這個座位,「這是我的位置,你看。」
胖女人看了笑道:「小姑娘,這不是到天山的車,你做錯車了。」
我不信,看了前後左右人的車票,確實不是到天山的車。夢想砰的在眼前破碎,我難受極了,我想我快哭了,我起身給胖女人讓了位置。她坐到位置后,就把大包小包打開,拿出了整整一個小桌板的食物,快堆成一座小山的食物。我驚的兩眼直望著她和她的食物,十個超大漢堡包,二十包炸薯條,三十包小包番茄醬。她就在我的眼前開吃,我的肚子很沒骨氣的叫了一聲,她遞了一個漢堡給我:「吃吧。」
我別開頭倔強的說:「我不餓。」
她說:「跟誰過不去也別跟吃的過不去啊。」
我想怪不得你這麼胖,後來事實證明她說的是對的。我離開了位置,走到靠門的位置,不管臟不臟就坐了下來,抱著膝蓋,昏昏沉沉的開始睡了。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被列車員叫醒,又到了一個站台,外面天也已經黑了,列車員打開車門,我下去了。這是一個我完全陌生的地方,我不知道我在哪裡。夜裡的風有點冷,我不肯離開站台,它似乎成了我最後的救命稻草。我靠在柱子上,等著,很快又有列車停下,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跳上了列車。我一節一節車廂的找著空位置,然而,我又看到了那個胖子,他用這同樣的方法和別人打牌。我繼續找空位置,終於看到一個上了年紀的大爺旁邊有空位置,我問他:「這有人坐嗎?」
「沒有。」
我坐了下來,大爺拿出一個玉米饅頭,我問他:「大爺,你還有饅頭嗎?」
「你餓了?」
「嗯,我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我繼續看著他手裡的饅頭,肚子也配合的咕咕叫。
大爺把他的饅頭掰了一半遞給我:「吃吧。」
我接過饅頭,狼吞虎咽的幾口就吃完了:「這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饅頭。」
「那是因為你餓了,吃什麼都好吃。」他慢慢的把饅頭放進嘴裡咬了一口:「這饅頭以前在我爺爺家都是餵豬的,那時候,我爺爺是有名的地主,他有五百畝良田,雇五百個長工,忙的時候再雇五百個短工。我爺爺最愛每天二兩牛肉,一壺小酒,那時候平常人家,一年才吃一次牛肉,我爺爺卻天天吃,我爺爺不愛管我爹,也不愛管我,我爺爺活了八十歲,後來是被我爹氣死的,我爹吃喝玩樂,家裡的事不管一分。我爺爺死的時候對我說:『千萬不要學你爹』。後來我爹接管我爺爺的地,五百畝良田只剩了二百五十畝。都說窮,窮不過三代,富,富不過三代。我爹五十歲就死了,喝酒喝死的。這剩下的二百五十畝良田也就到了我的手裡,最後一畝也沒有了,我也落得吃這個饅頭的下場。」
我說:「你也吃喝玩樂,把那二百五十畝良田玩玩了?」
「不是的,小姑娘,你不知道,那個時候打仗啊,到處都是屍體,被打死的,燒死的,餓死的,沒頭沒腳的,太恐怖了。我也害怕呀,守著我的二百五十畝良田不敢出門,生怕被人打,後來不知道哪個小王八羔子說我家有屯糧,大批的災民來我家乞討,我的夫人也是個心善的人,來了就施捨,後來災民越來越多,那點糧食也發沒了。我的夫人也沒落個好下場,那時候她懷著孕,我唯一的孩子,眼看就要臨盆,我要出去找產婆,他們堵著門死活不讓我們出去,非讓我把餘糧交出來。我說:『地主家沒餘糧了,真的沒餘糧了,不信你們去糧倉看。』他們不信,非說我藏起來了。僵持了好久,我的夫人難產去世以及我那未出世的孩子。我傷心欲絕,後來災民發現我家確實沒餘糧了,就開始陸陸續續的走了。再後來,開始收地主的地,我的二百五十畝良田一畝沒少的都交了,還有我那祖傳的宅子也交了,不要了,什麼都不要了。」大爺說完,眼裡開始渾濁起來。
「後來呢?」
「再後來我就到處流浪,乞討,找活計,到現在竟然也沒餓死。」
我有一點傷感,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我趴在小桌板上,窗外一片漆黑,似乎看不到一點光明,昏昏沉沉的我又開始睡了。這一覺睡到火光四起,睡到黎明到來。大爺很著急的推醒我:「著火了小姑娘,快別睡了。」
我的腦袋還沒完全清醒,看著窗外地平線的魚肚白,竟感覺有點好看。很快車廂後面的熱度慢慢吞噬著我們,人群一片慌亂,大聲吵嚷著。眼見大火就要蔓延過來,我靈機一動,跑到一個女生面前,脫下她的高跟鞋,她不停的叫我,拉我,咒罵我,我充耳不聞。跑到窗戶邊,用力的砸玻璃,我使出吃奶的勁,砸到第十下的時候,玻璃應聲而碎。我拉著大爺:「大爺,我們快跳下去,還能活一命。」
大爺不肯動,死死的抓著座位:「我不能下去,我好不容易攢齊了這張車票錢,我要回家了,我也快死了,我要回家,小姑娘,你快點走吧。。。」大爺還在絮絮叨叨的說著什麼,我卻被後面的人推了下去。這一刻,人的求生慾望那麼強烈,紛紛從窗口跳出來。我落在一片草地上,並沒有傷著,我起身看到冒著火的火車,猶如一條火龍,轉了個彎迅速的駛向魚肚白的懷抱,駛出了我的視線。我聽到身後有一聲輕呼,回過頭,看到一個十二三歲大的小男孩,他的膝蓋被摔破了,津津的流著血。我從我的衣服上撕開一條,簡單的給他進行了包紮。他輕輕的跟我說:「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