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噩夢

溫然抬頭看看錶，正好是十點鐘，窗外遠處的馬路沒有平日里的車水馬龍，只有兩排昏黃的路燈靜立兩旁，如同一道忘川在靜謐的夜色中驚詭地流淌向遠方。

她忽然想不起來這是哪裡，自己又為什麼會忽然出現在這裡。

她迷茫地看看周圍：這裡……很熟悉……

牆上的指針發出嗒嗒的輕響，心電監測儀上只剩下一道了無生氣的直線，旁邊還擺著一個削好的蘋果，只吃了幾口，果肉氧化出垂危的黃色。

啊，這裡是……病房。

溫然的心猛地一跳，從方才那種詭異的感覺中掙逃出來，連忙回頭看向病床，母親仍舊躺在那裡，並沒有什麼異樣。

她在床邊重新坐下來，不敢再出神，用手指輕輕整理母親的頭髮，視線落在她蒼白的臉上，喉間又是一陣脹痛。

「媽媽……」

隨著她微微沙啞了的嗓音在病房中響起，心電監測儀上的折線也猛地跳了一下，劇烈地波動起來。

溫然被這變故震了一下，立刻就想起身去叫醫生，卻瞥見母親的眼皮突然抖動起來。她又怕又驚喜，傾身向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媽媽，期望著奇迹能夠降臨。

時間幾乎靜止在這一刻，她已經聽不見指針的聲音了，呼吸也被壓製得極微弱，只剩下病床上的母親，眼皮顫抖得愈發激烈。她的眼睛突地睜開，睜得極大，整個瞳孔完全暴露出來，周邊的眼白也不正常地向外鼓脹。溫然看著母親直勾勾地瞪著天花板，然後渾身抽搐起來。

她驚恐地想要抱住自己的媽媽，可母親卻先一步拉住了她的衣袖。

下一秒，溫然看到一片白色的光芒籠罩下來，罩住母親，柔和的光芒使得她好像是一個天使一樣，比她記憶中的母親還要更加美麗慈愛。

「媽……媽？」

這一幕實在太過美好，溫然看著站在自己面前這個完好無損的媽媽，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搞得完全迷茫了，也無力再去思考其中種種，只能祈求地看向自己的媽媽，希望得到一點回應。

母親低下頭看她，瞳孔里卻映不出她的身影，她的話裡面沒有一絲感情，每個字都讓人覺得徹骨冰寒：

「我是被害死的，你要幫我報仇！幫我報仇！」

溫然驚呆了，也顧不得母親此時詭異的樣子，連聲追問道：「媽媽，您說什麼？您是被人害死的……這是什麼意思！」

「小然，你聽清楚了，我出事並不是意外，而是有人預謀的，你要幫我報仇！」

「誰？是誰害了你，媽媽你告訴我！」

母親的臉色頓時變得烏雲密布，面目也猙獰起來，彷彿從地獄中來的修羅，周圍本是一片純白色的天地，在這一刻也變成了霧蒙蒙的一片。

「究竟是誰……誰這樣做？」母親突如其來的轉變讓溫然覺得心中惴惴，但對母親死因的執著還是讓她堅持問了下去。

——當初以為是因為意外事故才導致母親成了植物人那麼多年，可是這一刻卻聽到了這樣一個答案，這幾年的辛苦和委屈全都湧上來，溫然的聲音都發了顫。

「你聽好了，是……」正當母親要吐出那個名字時，溫然的眼前卻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色漩渦，那漩渦瞬間將母親的身體吞噬進去，連同她那未說完的話。

「媽媽！」

溫然驚叫一聲，伸出手扒住母親的胳膊，眼中湧出火燙的淚，拚命地想要把她的媽媽拉回來。

可是，她無能為力，母親的手掌還是一點一點地脫離了她的手心，只留下一句焦灼的話語，「他們已經到醫院了，你快點離開這裡，兇手——」

下一瞬，漩渦徹底吞沒了溫然的媽媽，而劇烈的敲門聲也緊跟響了起來。

「誰！」溫然驚慌失措地叫道，而外面的敲門聲在聽到她的聲音之後，立刻變成了更大的撞擊聲。

溫然想起來媽媽剛才的話，心中頓時一驚，後背上也出了一層冷汗。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留在這裡，對方不知道是誰，有多少人，又有什麼背景，留在這裡恐怕只有死路一條。因此雖然很想立刻為媽媽報仇，也只能忍耐下來，她焦急地環顧四周，目光落在了窗戶上，夜色深沉，正可以成為保護她的好屏障。

她只來得及將背包繫到背後，然後翻過窗子，踩著窗沿儘可能快地往隔壁的窗戶挪動著。

她將自己的下嘴唇死死地咬住，那平日如明珠般的雙目此刻積滿了淚水。

她恨，恨自己無能為力，連有仇人也不知道，還一味地以為母親的出事是個意外，如今仇人就在一牆之隔，她卻不能為母親報仇，反而只能倉皇逃竄。

這時房間內傳來了門被撞開的聲音，溫然腳下一顫，險些踩空，連忙又扒緊了牆壁。然而卻沒有忍住泄出了一聲低泣，被闖進病房的人捕捉到，立刻往窗戶邊過來。

溫然聽到正極速接近的腳步聲，也顧不得危險，猛地往隔壁窗戶那邊跳去，好在她運氣不錯，恰好抓住了窗欞，總算沒有掉下去。腳下蹬了幾次，終於找到一個踩腳的地方，然後爬進窗裡面，開門就跑。

然而她身後那些追兵的身手顯然敏捷很多，他們依次翻過窗戶，緊追不放。

溫然一面逃跑一面呼救，可是偌大的醫院竟然一個人也沒有，她彷彿誤入了另一個時空一般，沒有人能夠救她，只有她自己的急促的腳步和絕望的呼救聲在長長的走廊里回蕩。

就在溫然越來越絕望的時候，一隻手突然從門後面伸出來，把她拽到安全出口的樓梯間。溫然下意識地大叫，但她剛一張嘴，就被一張強有力的大手捂住，只能發出「唔唔」的聲音。

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