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人王尚白髮
世界迎來了久違的和平。
高台上所簽訂的合約,是萬族之契約,也是人族和世間神異平穩的基準。
人族的學堂轟轟烈烈的建立了起來,也正是按照太初當初所讓黃帝做出的約定,年輕人都進入學堂中學習知識,那些王公貴族的子弟也都紛紛入學,培養出來的第一批老師很快就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神魔之中也有許多進入到人族的學堂中去學習,遵循當初所立下的規則,便會受到人族的認可,進入到人族的領地之後,神魔們方才能感覺到人族的鼎盛與特殊。
深山老林中是感覺不到人族的繁榮與昌盛,與山林間苦修的神魔又怎麼會知道人世間的美好,頓時有些流連忘返。
而太初端坐於軒轅城的學宮中,他很少親自授課,大多數的時候都是自己一個人坐著。
高台之後,太初大祭酒的名字響徹寰宇。
不管是在人族,還是在異獸,神魔,仙人,他的名字都受到萬聖敬仰,聲明之盛,足以壓過世間萬物,即便是黃帝,都沒有他的名字知名度高。
知情者仰慕他的實力,不知情者仰慕他的心胸。
時間就這麼不慌不忙的走著,人族走到了一個春秋鼎盛的時期,人族的朝野上都出現了神異的身影,不再僅僅只有人族的謀士,也不再只有人族的戰將,世間萬族都以人族為尊,學堂中教導著神異的孩子,也有人族的孩子,田間工作的也不再只有人族,還有神異。
一切彷彿都按照太初的劇本一樣,所有的生靈都在人族的教導下,逐漸的變成人族的樣子,逐漸的成為人族的一份子,融入到人族這個龐大的種族之中。
某日太初坐在自己的房間里,手裡正在讀著一卷竹筒,上面記載著許多世間奇怪的事情。
黃帝敲了敲門道「先生可在?」
「姬雲,有事嗎?」太初收起竹筒,放在桌子上。
黃帝推門而入,看著這位依然如同少年一般的太初大祭酒,端坐於高台卻毫無焦躁,毫無任何奢靡的氣息,依然是一張桌子,一張椅子,萬卷竹筒,眼神從始至終都是那般的明亮。
「先生,好久不見了。」黃帝盤膝而坐,坐在了太初面前不遠處的地方。
「有數十年了吧。」太初點點頭。
「是啊,已經有三十七年未見了,不知先生可還好?」黃帝笑了笑,太初可以看到他臉上明顯有蒼老的痕迹,曾經神武的眉宇也變得銀白,濃密五黑的頭髮也夾雜這許多的白髮,老人斑已經出現在這位九五至尊的臉上。
人,即便是人間至尊,還是會老去。
「一切尚好。」太初輕聲道。
「先生對於當前這個太平盛世,可還滿意?」黃帝輕笑道。
太初手指一點,黃帝的面前出現了一張桌子,上面落著一個水壺和一個木紋杯,而太初的桌子上也同樣落著一個木紋杯和一個水壺。
水壺懸浮起來,為黃帝添了杯茶,熱騰騰的茶水令黃帝看著這個小巧的木紋杯,端起來細細的抿了一口。
沁人心脾的香甜氣令人心曠神怡,彷彿喝下去以後耳目通明,還有就是,那種彷彿很久很久以前就喝過的味道,無比的令人懷念。
「這是當年你用過的杯子,也是當年我釀的花茶,距今已有六百多年了,喝起來怎麼樣?還有當初的味道嗎?」太初微微品了一小口,即使時光荏苒,他喝起來還是一樣。
黃帝頓了頓,看著面前這個小巧的杯子,不知不覺一滴眼淚從眼角落了下來,六百多年的杯子了,這還是曾經在有熊國釀造的茶水吧,那個時候父親還在,自己經常跑到先生的葯舍里去叨擾先生,這位先生可謂是貫徹了自己的一生。
縱使自己如今已經老邁,可是這位先生,依然還是那般的丰神俊茂,還是如同少年一般,從來都不曾老去過。
六百多年的歲月不曾為他添上一縷白髮,而如今的自己,卻早已老邁,白髮蒼蒼的宛如一位將行暮朽的老人,身材不再高大,就連那雙曾經可以迷倒仙子的眼睛,也已經有些昏黃。
這便是人族,和異族的區別嗎?
他從不曾提及太初的種族,因為早在他年少的時候,便知道太初不是人族。
先生從不曾老去,也從不曾有什麼喜怒哀樂,不管任何時候,先生都是那一幅安之若素的樣子,安靜的彷彿從來不曾有過情緒。
「先生,我已經老了,而您,依然年少。」黃帝看向太初苦笑道。
太初不語,低下頭來喝了一小口茶,誰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又與太初閑聊了一會,黃帝起身離去,轉身消失在了如此一個宮殿中。
滿意嗎?太初站起身來,走出了宮殿,站在欄杆前看著輝煌的軒轅城,如此繁榮而輝煌的場面,他真的滿意嗎?
和平的時間永遠不會非常的久遠,慢慢的便已經過去了三百年之久,在這三百年裡,人族和神異之間,也不再是一如既往的平靜,不少的地方又傳出來神異食人的傳聞,一時間鬧得人心惶惶,人族和神異之間不再是那麼的信任彼此。
黃帝和倉頡如今已經衰老無比,兩位曾經的智者也不再是那麼的有力。
「倉頡,你覺得我該怎麼做?」黃帝看著天邊的黃昏,真的是好美的夕陽,就是不知道還能看幾次。
「陛下,是否要聽老臣一言?」倉頡輕咳道。
黃帝拍了拍倉頡的肩膀道「講吧,如今朕也就剩下你了。」
「臣以為,當斬盡天下神異,以人族為尊。」倉頡沉聲道。
「斬盡天下神異?」黃帝皺眉。
「不錯,即便是入朝為官的,即便是山間隱居者,即便是那些強大無比的巨頭。」倉頡一字一句的說著無比可怕的話。
而黃帝則是眉頭緊鎖,似乎有些不滿。
「為何?」黃帝看向他。
「因為當今世界是人族好不容易打下來的江山,主宰這個世界的,應當只是人族。」倉頡的聲音無比的沉重。
「陛下一直刻意迴避的一個問題,我這一次必須拿到明面上來問一句,太初大祭酒,真的是人族嗎?」
「不是。」黃帝直截了當的搖搖頭。
「但是如今的太初大祭酒,聲望早就已經蓋過了陛下,只需要振臂一揮,世界就能換一個王朝,不管是人,還是神異,即便是避世不出的仙人,都會尊崇這位大祭酒,讓世界換一個樣子,人族真的有能力永保江山嗎?」倉頡的話令黃帝沉默了許久。
「如今陛下仍在,太初大祭酒自然是輔佐您的左右,可是陛下,倘若有一天您不在了呢?那個時候太初大祭酒還會像如今這樣嗎?萬一下一任帝王惹怒了他怎麼辦?我們不能將人族的未來,賭在對方的仁慈上。」
誰能判斷太初的心?黃帝自己都覺得做不到,倉頡所說的他自然都知道。
只不過,有的時候,但凡是人,都會有些心軟的地方。
即便是帝王,也是一樣。
「你覺得,我該怎麼做?」黃帝眯著眼睛,無人能看到他眼睛里的光芒。
「臣以為,陛下當召集其他四位帝王,秘密的進行斬首,異獸中的無敵存在必須要殺,只要他們死了,異獸便會失去信仰,如果可以,我想讓太初大祭酒死。」倉頡的聲音無比的沉重。
「為什麼?」黃帝偏過頭看向他。
「只有他死了,我們才能以世間神魔殺了天下的大祭酒為名,占著天下大義的名字,去朝著所有的神魔出手,不光如此,他的聲望實在是太高了,已經壓過了所有的生靈,他若不死,人族無望。」倉頡嘆道。
黃帝的牙冠都在顫抖,從夕陽西下,到月亮升起,他才重重的點了點頭。
「準備著手吧,先斬北冥的鯤鵬,我去與先生談談。」黃帝轉過身去。
「遵旨。」
「倉頡,你不是聖人嗎?為何又要如此殘忍?」
「因為......」倉頡輕嘆「我只是人族的聖人,聖人者,當以自己的種族為己任。」
「這樣啊,去吧。」
兩人雖然在軒轅城,但這裡可以隔絕外界聲音,也能與世隔絕,相當於一片獨立的空間,幾乎不可能有外界的生靈聽到這個聲音,不過,太初除外。
太初將手中的竹筒放下,抬起頭看向窗外升起的一輪圓月,月光照在大地上,將大地點亮,拿出一杯酒來,一飲而盡,辛辣的酒漿在他嘴裡綻放,那種味道令他覺得有些苦澀。
曾經他第一次見到太上老君的時候,太上老君曾經問他一句,倘若一直待在人族是不會有好結果的,他當初回答的那一句話便是。
那又如何?
如今倘若太上老君再來問一遍,他估計也會這麼回答吧,那又如何呢?
暗流涌動,從這個夜晚之後,所有生靈的命運會產生無比巨大的變化,不管是人族還是異族,都會出現驚天動地的變化。
數十年的時光眨眼而過,某天清晨,黃帝扣響了太初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