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楚揚名 第五章 對酒當歌
為了表示不欺負小孩,蔣琬將面前放著的,剛剛劉安倒好的兩樽酒,左右手各持一個拿起來,仰首喝掉,感嘆了一句不愧是荊州別駕的家宴,這酒比自己平時喝的好多了。
再拎起酒罈,再給自己添上一樽,一飲而盡,借著微醺的酒意,吟出首句,
「佳節享佳釀,」
將酒樽放下,順手拿起桌上擺放著的鮮果,咬了一口,略一思索,再一開口便是第二句,
「蔬果幸見嘗。」
放下被他咬了一半的果子,抬手又倒了一樽,俯身遞給劉安,
「俯飲一杯酒,」
輕輕一禮,示意該他作詩了,自己洗耳恭聽,
「仰聆金玉章。」
「好詩,好詩啊。」圍觀眾人,眼看著這麼短的時間內,一首合情合時、文采斐然的四言就做成了,不由得讚歎,果真才子,名不虛傳。
「我說公琰兄,就一首短短的五言絕句,這不是你的實力啊?別駕剛剛都說了,不要怕欺負小孩,小心輸了,給人家當三年書童。」開口的正是和蔣琬一起來的劉敏。
「劉子捷,你安分點,別在這裡起鬨。」看不慣得瑟,開口懟人的也不是別人,正是劉安那個和太監重名,卻一身正氣的表哥劉瑾。
劉安臉有點黑了,倒不是驚訝這首詩,蔣琬是個什麼人物,他比在座的各位都清楚,只是......
「怎麼了,小侯爺可是後悔了?」好死不死,蔣琬看著對面的小孩,一副不開心的表情,以為自己這次的酒錢跑不了了,也開口調笑到。那表情,在劉安看來,十分欠揍。
「你為什麼用我的杯子,果子還只吃了一半,這麼不講衛生、不懂得節約的書童,公子我以後可怎麼帶你出去見人!」
童稚的聲音,配著嚴肅的語氣,當場眾人聽后,皆是一陣轟笑。
漢末時期,畢竟亂世,條件有限,亂用杯子這種事,倒也不是什麼大事。但在座的各位都是世家子弟,如今這事被一個孩子提出來,也都覺得有點道理。
「行了三郎,別找借口,酒你不用喝了,詩要是做不出來,趕緊給蔣公子賠禮,舅舅過幾日帶你還有不疑,一起去找幾個名師,日後再戰也無妨。」劉先領著小外甥周不疑過來圍觀,他對蔣琬的剛剛的表現,的確挺滿意,只想著早點結束這事,一會和兩人再仔細聊聊。
於是拍拍自家大外甥的頭,示意他別拖延時間。
劉安推開二舅的手,轉身又取了一個酒樽,滿上舉起,心說,曹孟德啊曹孟德,既然剛穿越過來就被你追殺過,如今借你的詩一用,我倒是沒什麼心理壓力了。
「蔣兄,你可聽好了,這詩,本公子只吟一遍。」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清脆的童聲響起,眾人皆是眼前一亮,這小子真作出了詩?
「慨當以慷,憂思難忘。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言罷,一樽酒飲盡,幾分瀟洒,倒是不輸剛剛的蔣琬。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抬手,又一杯滿上,劉安舉樽,對蔣琬一敬,可不是,要不是為了他這個大才,依著自己佛系的性格,何必在這裡當眾背詩?
「呦呦鹿鳴,食野之萍。
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又一杯,抬袖掩面飲盡,劉安看到眾人的神情,皆是從驚訝,變成了驚嘆。
「明明如月,何時可掇?
憂從中來,不可斷絕。」
第三杯倒好,劉安搖了搖已經空了的酒罈子,隨後一把將之擲在地上。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
契闊談宴,心念舊恩。」
仰首一飲而盡,帶著些醉意,也帶著幾分少年人自有的疏狂,抬手一指窗外的明月,沖著蔣琬邪魅一笑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
繞樹三匝,何枝可依?」
伸手指指蔣琬,壓低聲音,收回手再指指自己,在眾人已經有點驚恐的表情中,說出了最後兩句
「山不厭高,海不厭深。
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寂靜,不符合歲首熱鬧畫風的寂靜,就連一旁聊天的女眷,也都不再談論那些家常,轉過頭來。
劉安聲音不大,但足夠屋內眾人聽的清楚,但是誰敢相信,此等金玉文章是一稚子所做?
「阿兄好厲害,太好了,咱們以後有書童了!」七歲的周不疑一邊拍手,用他那因為換牙而有點漏風的童聲,打破了已經開始有點嚇人的寂靜。
蔣琬那邊,聽到周不疑的話也漸漸回過了神,由震驚立刻轉為了尊敬,以及願賭服輸的坦然,對著劉安一禮拜下,神色泰然地承認自己輸了。回身倒滿三杯酒,全部飲下,權當認罰。
他自己心裡清楚,雖然依自己的才學,剛剛那個絕句的確是放水了,但畢竟他不是什麼專攻詩詞的文士,若真要短時間內再成一篇,想要比得過劉安這首樂府,的確是很有難度。
想來這小孩絕非凡人,既然天資如此,劉先必定會拼盡全力為他尋得名師,跟他三年,學到的東西不會少,而且自己如今剛剛即冠,本也就不急著出仕,也不怕耽誤這三年。
這求才若渴的語氣,小小年紀,就有如此胸懷氣度,自己未嘗不是真遇到了明主。
「周公吐哺,天下歸心,天下歸心!好詩文,好志向!」念叨著這最後這兩句,劉先也漸漸回過神來,拍手稱讚,看著自家大外甥,眼中掩飾不住的驚喜,此等氣度,此等志向,此等才學,不愧是名將之後,公主之孫。宗族中能出這樣的孩子,是何等幸事?
周圍眾親友,如今也都紛紛回神,都跟著劉先一起應和著誇讚著,這是族中難得的貴子。
剛剛調笑的劉敏,此時驚訝之餘也是有點後悔,他表哥蔣琬本來不想來的,如今被自己拉來,誰能想到竟然碰到了這事?不過現在後悔也沒什麼用,文人氣節名聲在這裡,他表兄也是一個言出必踐的君子,當眾毀約這種事,是斷斷做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