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楚揚名 第二十九章 武者止戈
「我那是要看看你的體能基礎,也沒真想逼著你直接跑完。至於師兄師弟?你如今就一個四歲的小師妹,我倒是有幾個侄子,過些日子你可以認識一下。」
體能基礎?您內特么的明明就是不滿意本公子睡懶覺,在這裡找理由折騰人!「那就是我這幾天都要在北大營住著?」劉安挑了挑眉,暗自腹誹后卻聽出了師父的話外之意。
「我問過你的管家了,你這幾天也沒什麼事,跟我在軍營待幾天,總比天天在酒店睡覺強。」看著少年狀態恢復的不錯,想著前面還有不短的一段距離,將軍示意小孩上馬,補了一句「有什麼急事我隨時派人騎馬送你回去。」
入冬了,風還是蠻冷的,因為擔心自家公子剛剛運動過後,突然吹冷風會著涼,少年現在差點被厚厚的披風裹成了個粽子。終於明白了上輩子沒機會理解那句話,什麼是「有種冷,叫做你媽覺得你冷」。
兩人騎行向前,期間劉安還被科普了些馬術知識,雖然只剩一雙眼睛露在披風外面,看起來頗為滑稽的他,目前實在沒有什麼實踐操作驅馬前進的機會。
北大營,樊城外左將軍劉備駐軍之地,將旗飄揚在冬日的寒風中,營門口走過一隊例行巡視的衛隊,昂首挺胸,步伐整齊。
雖然鎧甲裝備看著沒有當日追殺自己的那些曹軍身上的好,但也可以理解,如今耷賊也就新野和樊城兩處地盤,能養下這些軍容整肅的兵士已經實屬不易。
兩人在大營門前下馬,守衛兵士紛紛躬身抱拳行禮,「劉將軍!」
「呦,師父你在這兒混得不錯啊,真當上將軍了?怪不得能沒事從軍營中出來,還有時間去城中找我喝酒。」
少年揮揮手,拒絕了伸手想要扶自己下馬的中年將軍,一躍而下,笑著打趣到。
看來劉備這人果真和傳說中的一樣,是個有識人之明的主君,雖然不知道演義上為什麼沒有記載自己這個侍衛師父,但現在看來可能和陳到、劉修這些人差不多,被羅貫中忽略掉了。
至於史書,蜀國本來史料記載就比吳、魏少,陳壽又是個惜墨如金的,悠悠青史中埋沒了多少英雄豪傑,誰又說的清?
劉安心下暗喜,好在自己有機會在這漢末走上一遭,如今自己這個師父,那自然是軍職越高,越方便未來自己培養勢力。
「少廢話,這個時候跟我回營中吃飯,下午訓練完,我再帶你在營里走走。」劉備皺眉,最近可能是太忙了,剛剛一陣劇烈運動后騎馬吹了點冷風,竟然一年前心脈受的舊傷,有隱隱要複發的意思。
對著和自己打招呼的兵士們點頭示意回禮,臉色有些發白的左將軍,一拍自家公子的腦袋,示意他在軍營里注意言行。
一大一小兩人牽著馬,在北大營中一路暢通無阻,在一處靠近中央位置的營帳中吃過午飯後,第一次來到古代軍營中的劉安,頗為好奇地開始四處打量著。
他們如今身處的地方,應該是一名大將在大營中日常的居所,帳中掛著白色的鎧甲頭盔很是威風漂亮。
更別提帳中的那桿紅纓銀槍,被打磨保養地寒光冷冽,隱隱還透著幾分殺氣,劉安皺眉,莫名地覺得這東西肯定染過不少血,取過不少條人命。
少年下意識地轉身問向身後之人,「師父,你,殺過人嗎?」
劉備倒是一愣,他為了不和小孩透露身份,其實並沒回自己身為主將的中軍大帳。
加上正好這幾天趙雲和張飛去新野巡查邊防順便帶兵實訓,一時也不會回來。
他就選了兩人營帳中相對乾淨整潔的那個,帶著自家公子住了進來。
當然,應該選哪個,就自家三弟那個不拘小節的性格,他不用腦子想都知道答案。
見少年看了那麼久帳中的銀槍,劉備還以為這小子對戰場上武將使用的長兵也感興趣,誰想卻突然被問了個這樣的一個問題。
中年將軍嘆了口氣,「慈不掌兵,但若非必要,我沒有隨便殺人的習慣。」
劉安這話剛出口就暗笑自己智商掉線,亂世里摸爬滾打這麼多年的老兵,怎麼可能沒殺過人?
也就是因為兩人那晚飲酒相談很是投緣,師父他又很照顧自己,還曾護著自己逃出曹軍的追殺,這才讓自己差點忘了,他也是個能一劍斬殺巨蟒的殺神。
只是自己畢竟是和平年代長大的那代人,如今即使穿越亂世,也是生活在相對太平的荊州。
除了剛來時的神奇經歷,其實並沒見識過真正格外慘烈的戰場,對於上陣殺敵這種事的認識,大概還停留在上輩子玩的那些遊戲里。
兩人喝著茶閑聊午休了一會,期間劉備還給自家公子講了不少自己早年的故事。
他從二十多歲平定黃巾到如今投靠劉表,也有快二十年了。
這期間由於最初沒有顯赫的世家背景支撐,根基不牢,經驗不足,也曾一次次從屍山血海里爬出來,咬著牙接受失敗繼續前進。
他其實殺過不少人,不光是黃巾軍,或是呂布袁術曹操這些人的軍隊。還有些隨著自己出生入死的戰友,那些重傷無救時,痛苦不已求著自己殺掉他們的戰友。
多少次午夜夢回時,想起那些曾經和自己一起唱著「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的兄弟,臨死前盯著自己,那痛苦不舍,但又充滿信任的眼神,都會讓他瞬間驚醒,接著又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的一夜。
劉安越聽越覺得心驚,這癥狀應該是PSTD,也就是俗稱的,創傷后應激障礙。
當個體經歷、目睹或遭遇到一個或多個涉及自身或他人的實際死亡,或受到死亡的威脅,或嚴重的受傷,或軀體完整性受到威脅后,所導致的個體延遲出現和持續存在的精神障礙。
也不知到沒有心理醫生的漢末,這些多年戰火中遊走的將士們,一個個的都是怎麼熬到現在的。
不過仔細想想,這就是戰爭下的自然選擇。東漢末年到三國鼎立,這百年間,是整個華夏幾千年來,歷史上人口銳減最厲害的一個世紀。
那些熬不住的,其實早就倒下了,但凡能活下來的,都不是一般人。
尤其是還能在這裡跟自己飲茶聊天的這位,就自己這段時間的了解,劉安莫名地,總是感覺他絕對不應該是什麼被悠悠青史埋沒的小人物,但又說不準這種感覺是從哪裡來的。
嘆了口氣的少年人,看著手邊的清茶,嘴角一挑,突然想起一事,起身倒了盞茶拿在手中,走到中年將軍面前,恭敬屈膝跪下,雙手奉茶。
他們倆定下這君子之約那晚,皆是喝的爛醉,這拜師奉茶的禮節,如今倒是要補上。
這傢伙可不是黃承彥那個老頑童,可別讓人家覺得自己這個「麒麟才子」不知禮數。
「「武」者,止戈也,弟子願隨師父學成一身武藝,讓世間少些征伐干戈和離別犧牲,還漢家百姓一個太平天下!」
雖說這男兒膝下有黃金,但畢竟師父他救過自己的性命,還為此受了不輕的傷,他自認是個有禮義廉恥的,不至於轉頭就把恩情忘了。
當然,如果這樣的乖學生姿態,還能帶來什麼其他的好處,就更好了不是?
劉備還真沒想到自家這個一身少年輕狂,甚至敢怒懟荊州軍政要員的「幼麟」,還能有這個虛心求教的姿態。
略帶驚訝和欣慰地接過茶盞,一飲而下,扶起自己面前跪著的小徒弟,佯做嫌棄地笑罵著,「起來吧臭小子,別以為在這裡買個乖,你下午的訓練就會輕鬆多少。」
「嘿嘿,這不是顯得本公子禮賢下士,求知若渴嘛,再說,您看我這人都跪下了,師父您就當真沒什麼表示?」
少年嬉皮笑臉地起身,鬼知道他一上午跑了快四五千米經歷了什麼,要是下午再來這麼一次,那不是要了他的命?
「這個給你了,以後拿著它,這個大營無論哪裡,隨便進出。」以劉備的情商怎麼會看不出自家這個小狐狸,心裡打得是什麼鬼主意。
把腰間的青綠蓮花玉佩解下,給少年扔了過去,拿起一旁的佩劍,揮手示意小孩準備好跟著出去訓練。
看著收起見面禮,卻依舊站著不動地方的小弟子,將軍不由無奈,「放心,今天下午不跑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