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要怎麼拒絕他？

身邊的空氣，彷彿透著絲絲殷紅，越往前走越是濃郁。鼻息吞吐，漸漸嗅到了一絲淡淡的血腥。

轉頭看了眼沒心沒肺的許茂茂.

龍陽停下腳步，心頭警鈴大作，渾身肌肉崩緊。

「怎麼老大？」許茂茂一臉疑惑。

「小心點，出事了。」龍陽沒有解釋他的發現，解釋了許茂茂也聽不懂。

「哦。」許茂茂點頭，橫劍在前，也小心警惕了起來。

二人闖蕩江湖多年，以許茂茂的性格能平安至今，全因對龍陽的無條件信任。

天空，彷彿夕陽西下。

火紅一片，卻不見一絲雲彩。

心中不詳的感覺愈發強烈，龍陽帶著許茂茂，緩緩前行。

視野轉過一角，驀地，前方樹杈一個圓滾滾的陰影，烏黑的頭髮蓋著慘白的臉頰，一雙眼睛死死瞪大，眼珠暴起。

二人一驚，連退三步。

這是一個頭。

一個失去身體，倒著卡在樹杈上的頭！

龍陽呼吸一滯。

「周、周師兄！」許茂茂捂著嘴，壓抑驚呼。

「是他！」龍陽心頭更冷，只覺整個人都是冰冰的。

剛才還和藹可親為大家講解蜀山的規矩，送一眾弟子上擇劍峰試劍的周師兄。

就這麼死了？

身為蜀山內門弟子，實力強橫，甚至可御劍飛天的周師兄。

就這麼悄無聲息的死了？

甚至，他孤零零倒掛樹杈的頭顱嘴角還微微彎起，露出一絲似哭似笑的幅度。

二人看得心頭髮冷，驚駭不已。

觀察了片刻，發覺周圍沒有異常，於是小心翼翼上前查看。

二人多年闖蕩江湖，也算經驗豐富。許茂茂看了幾眼，低聲道：「脖子似被利爪一擊致命，身首分離。」

龍陽看著四周的環境，冷靜分析道。

「周圍沒有打鬥的痕迹，頭顱好像是被人……或者妖，從遠處拋過來的。」

誰殺的？

誰敢在蜀山殺人，還能殺的這般悄無聲息？

難道真是妖邪？

傳聞十年前妖界之門大開，妖邪亂世，天下生靈塗炭，最終是蜀山劍宗牽頭，天下宗門合力平息的禍亂。

他們這些年在江湖闖蕩，也遇到過一些詭異的事件，每一次都是險死還生。

難道……就連威震九州天下第一劍宗的蜀山劍宗，都被妖邪入侵了？

「老大，怎麼辦？」

許茂茂低聲詢問。

遇事不決問龍陽，一直是他多年養成的習慣。

「去看看還有沒有人活著，不可能幾十人全死了都沒動靜吧？」

龍陽壓下心中的疑惑。小心翼翼往之前上山的來路走去，再過數百米有一個緩坡，那是大家約定好集合的地方。

果然。

前進了一段距離，隱隱有慘叫、怒吼聲從風中傳來。

於此同時，透過天上濃稠血色的雲霧，只見數道劍光縱橫閃爍，圍繞著一團殷紅的血色不斷圍攻。

這是，有援兵！

二人心中一喜，對視一眼。

很有默契的蹲下，收攏了一堆雜草，往身上、頭上覆蓋，不一會兒就成了兩個綠油油的伏地魔。

而後繼續往前探索。

龍陽的眼神已經很明白了。先去看看，如果情況不對立馬跑路，如果勢均力敵就上去幫忙。

許茂茂頓時心領神會。心想老大不愧是老大，那犀利的眼神，怕是想在蜀山前輩面前好好表現，準備和妖邪拚命了！

不過妖邪那麼可怕，我到時候要蹲在哪裡助威才不會顯得很害怕呢？

分開身前的草叢。

血。

遍地殷紅的血液。

一眼望去，至少三十具殘破的屍體隨意橫陳。

只見三道血色的身影，極速穿梭在人群之間，時不時就見一個肢體或者頭顱衝天而起。

血色身影速度極快，唯有停下來時才能看清，那竟是渾身血紅足有一人多高的血色螳螂。

那恐怖的前肢如鐮刀彈出，碰者非死即傷、身首分離，慘烈無比。

然而明明幾乎一面倒的局勢，卻有一些入門弟子彷彿被殺瘋了，怒吼著瘋狂揮劍拼殺，轉眼又是幾人身首異處。

那滿腔熱血的勁頭，連帶著影響了一些人，又一些有人通紅眼睛，拿起剛剛得到的劍器不要命地圍攻三隻血色螳螂。

一時間竟是勉強能夠支撐局面。

龍陽神色露出幾分古怪，這麼多人都不怕死嗎？

看著天上數道劍光圍困這血色身影，劍光一方似乎處於上風，但一時半會也打不完的樣子。

該怎麼辦？

龍陽陷入沉思。

不知是不是感知到了他的想法，一隻血色螳螂忽一轉頭，紅通通的複眼直盯著二人所在方向。

壞了！！

下一刻，那血色螳螂閃過一道血影，鐮刀般的血光撲面而來。

好快的速度！

好快的刀！

龍陽瞬間明白，想走，來不及了！

「我前你后，圍它！」

龍陽一聲大喝，抬劍一擋。

鏘！

火光四濺。

魔劍如未卜先知，提前擋在了螳螂刀腿之前。

一股巨力從劍身傳遞而來，他的腳步蹬蹬蹬連退三步才穩住身形。

血色螳螂被這一阻，身形一頓。

許茂茂哇哇大叫，巨劍一揮，趁著它身形不穩，一劍揮出，居然砍下它一條後腿。

擋住了？

龍陽一喜，是升級后的基礎劍法……不對，是絕情劍法！

剛才危急之下，他都想召喚龍葵出來救命了，可是心神沉入魔劍卻根本感應不到龍葵的存在。

關鍵時刻，靈光一閃般橫劍一擊，竟是一劍卡在螳螂大鐮刀的關節處，擋下了它的攻勢。

不對！

為什麼感應不到龍葵的存在？

不容他多想，失去一條後退的血螳螂憤怒嘶鳴，再一次閃電般襲來。

只不過，少了一條後腿，它的速度已然慢了不少。

而龍陽的劍法，從九級到十級，似乎產生了一些質的變化。

魔劍一揮一擋，總是提前攔在對方攻擊的路徑上，讓其半途而返。

他整個人沉浸在一種玄妙的感覺中，如頓悟一般。

一劍接一劍，魔劍揮灑自如，熟悉了提升一大截的劍法，抵擋起血色螳螂的攻擊，愈發輕鬆起來。

「老大牛逼！！」許茂茂在一旁大呼小叫，喊到破音。

血色螳螂嘶鳴連連，細長脖子上一對比腦袋還大的血紅複眼，閃著冰冷的殺意。

而此時，龍陽的心神思緒彷彿長出了一絲絲觸角，流水般傾瀉而出，對周圍的感應愈發敏銳清晰。恍惚間，他的心似能直接『看』到，空氣中蘊藏著一絲絲五光十色的氣流。

瘋狂屠殺入門弟子的血螳螂，他竟能勉強戰個平手，甚至有越戰越勇的態勢！

只是，龍陽的心中始終有一種彆扭的感覺。

我的好妹妹去哪兒了？

為什麼突然感應不到魔劍中的龍葵了？

事情好像有些不對勁啊！

一年來經歷七重劍門關考驗，為什麼叫七重劍門關？擇劍峰試劍不應該也算考驗嗎？

既然有八重，是不是應該還有第九重？

這個世界不對……腦中電光火石般一閃，最後停留在周師兄倒懸頭顱微微彎下的一絲幅度，那頭顱如果翻轉過來，分明就是一絲戲謔的笑意。

他突然有些明白了，為什麼總有一些人不怕死，甚至稱得上是故意在送死。

因為，他們大概提前知道了，這個世界，是虛假的！

這是一個幻境！

一個考驗他們心性、品格的幻境，他們在這裡的表現，怕是將影響到入門后的評價！

所以他們中有一部分人，是提前知道真相的！

怎麼哪裡都有許可權狗！

龍陽心中暗罵一聲。

正當時，他心中靈光一閃，卻不慎分了心。手中劍勢驀然一輕，魔劍揮了個空。

那血色螳螂竟是狡詐無比，使了個虛招，瞬間繞到他身側。

「老大小心！」許茂茂驚呼，巨劍直劈，整個人頂了上來。

巨劍與螳螂刀交擊，瞬間倒轉而回，螳螂巨大的力量非常人能及，就算天生神力的許茂茂也不行！

巨劍倒轉，一劍砍在許茂茂自身肩頭，深深陷入其中。

頓時鮮血狂冒，許茂茂慘叫著跌落倒地，連掙扎的餘力都沒有了。

這一下，險些把一分為二，怕是背後的肩胛骨全被砍碎了！

龍陽呆了呆。

「茂茂！我和你拼了！！啊啊啊啊啊」緊接著一臉悲憤欲絕，一副拚命的態勢朝血色螳螂殺去。

只是，他似被憤怒沖昏了頭腦，原本凌厲的劍法亂了章法。不過片刻就慘哼一聲，胸口被劃了一下，皮開肉綻，鮮血橫流。

頃刻之間，形勢急轉！

龍陽自由落體，很是恰好滾落在許茂茂身旁。

「咳咳~~」

龍陽吐了兩口血，吃力拉著同樣一身是血的許茂茂胖嘟嘟的手掌。

他慘然一笑，滿口鮮血道：「茂茂，想不到當初的誓言真的應驗了，我們兄弟雖不能同日生，今天卻要同日死了啊！」

「咳，我們……我們有說過……」許茂茂也在吐血，他哼哼唧唧地道：「有說過這個……」

許茂茂露出疑惑之色，他記得，當初說的不是如果遇到必死之局，另一人千萬一定要逃走，將來好為對方報仇嗎？

許茂茂正想反駁，最後一個『嗎』字還未出口。

忽然感覺不對，他的手心痒痒的，酥酥的……龍陽拉著他的手，居然在他的手心一撓一撓。

彷彿……彷彿去年在怡春院喝酒時，那媚眼如絲的花魁小娘子，用柔嫩的小手在桌下不斷撓他掌心時的樣子。

老大這是在，撩我？

許茂茂本就失血過多的臉色，當時顯得更白了。

難道……老大要……要在臨死前向我表白？

好浪漫~~

不過，畢竟是多年的好兄弟……我要怎麼拒絕，才會顯得比較有禮貌一點？許茂茂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