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1992
濱海市古玩圈子裡流傳著這樣一句話:
『瓷器李,古畫張,銅錢眼裡坐著王;玉器劉,青銅方,撿漏之王他姓江。』
講的是濱海市裡最有名的幾個古玩大家,前五人還只是在各自的領域有所建樹,而江遠則是濱海市古玩圈裡真正的撿漏王。
從二十五歲陰差陽錯入行之後,江遠經手過總價值數十億、數量成千上萬的古玩藏品,絕大多數都是靠撿漏得來的。
誰曾想,就是這麼個風雲人物,三天前居然被擺放了上百件珍貴藏品的黃花梨架子倒下來砸中,死得稀里糊塗。
圈裡人都唏噓不已,說是江遠的運氣用光了。
然而,當事人江遠此刻正緩緩睜開眼皮,從一片混沌中醒來····
江遠坐起身來揉了揉太陽穴,暈乎乎的腦袋裡嗡嗡作響,只覺得一陣口乾舌燥。
就連呼吸間都是刺鼻的酒味兒。
光線有些昏暗,江遠抬眼一看,頭頂居然是一排排青灰色瓦片,中間的兩塊透光瓦還被落葉掩蓋大半,瓦縫裡也四處透光。
江遠愣了愣,下意識伸手拉動系在床頭的尼龍燈繩,『咔』一聲響,吊在土牆上的燈泡兒閃了閃,散發出黃橙橙的光來。
屋裡的擺設映入眼帘,床尾正對的牆角擺著發黑的木櫃,木柜上堆著不少舊衣服以及一面鏡子。柜子旁邊還擺著三個青褐色泡菜罈子,不斷有咸香味兒飄出來。
「這是?」江遠的目光漸漸變得驚訝:「這是我老家的祖屋!」
江遠跳下床,在屋裡轉了兩圈,視線終於定格在鏡子上。
黃橙橙的燈光下,一張剛擺脫青澀,卻稜角分明,沒有一條皺紋的俊朗面容出現在鏡子里。
目光深邃,五官端正,偏偏臉色蒼白,透露著一絲絲疲倦和營養不良。
江遠身子一顫,連忙瞪大了眼睛後退,滿臉不敢置信,「這··這是我年輕時候的樣子,這怎麼可能!」
目光又瞟到牆上貼的日曆,1992四個數字顯得那麼刺眼!!
江遠使勁兒一掐大腿,「疼!我不但沒死,還回到了1992年?」
江遠激動地衝出房間,一看堂屋裡的擺設正是記憶中的模樣。
一張一米見方、已經油膩發黑的方桌和幾條木凳擺在堂屋中央,靠牆角的地方放著扁擔、繩索、鋤頭等農具,兩扇木板門用上下兩道門栓拴住,門縫裡還透出一絲光亮。
江遠只覺得這一切極不真實,顫抖著手拉開堂屋大門上的門栓,一抹刺眼的光亮讓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視線漸漸清晰,一片墨綠色映入眼帘,那是對面連綿成片的青山。
山腰處,錯落分佈著幾十戶人家,多是土牆瓦房,少有一兩家蓋起了青磚平房。
這裡就是江家村,一個貧窮卻寧靜祥和的小山溝,江遠的祖屋就在山溝中間一側的半山腰上。
「多好的景色啊,」江遠感慨了一句,目光掃過山溝里的成片田地,忽然看到兩道身影正沿著田邊小路朝自家走來。
打頭那人,叫做江大海!
江遠目光一冷,這才想起昨晚江大海請喝酒的事情。
江大海在外地混了幾年,不知道走什麼路子賺了不少錢,回來村裡就說要修三層高的磚房,為此村子里還掀起了一陣熱議,都說江大海出息了,村子里的年輕人該向他學習。
這事兒本和江遠不相干,可昨晚江大海請喝酒,說是找人看過了,村子里就數江遠祖屋這地方風水最好,要買下來建新房。
江遠當然不同意,農村人只有兩件寶貝,一是房,二是地,少了什麼都不行。
可當厚厚一疊鈔票拍在桌子上,足足三千,本就喝得暈乎乎的江遠動搖了。
自家這祖屋百來年了,曾經也算是『豪宅』,可現在就剩下幾面爛糟糟的土牆,論斤賣也不值三千塊。
看看人家江大海出去混了幾年,回來就要修三層高的磚房,自己還要守著那貧瘠的一畝三分地,緊衣縮食的勉強度日,可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加上江大海承諾把自家的老房子借給江遠住,還說要帶江遠去外面賺大錢,江遠酒勁兒上頭,連幹了三杯高粱酒,一拍桌子就同意了。
收了一千押金,現在就藏在偏屋那堆玉米袋子里,剩下的要等祖屋拆掉之後才能拿到。
「艹!」
江遠回過神來忍不住罵了一句,上一世賣了祖屋之後,江大海倒是兌現諾言,讓人先帶著江遠去了外地,不過不是賺什麼大錢,而是被送進了煤礦。
煤礦出了一場大事故之後,險些喪命的江遠果斷離開煤礦,去碼頭搬過貨,石雕廠打過工,兩年間換了七八份工作,最後又在一家古玩店看了三年庫房,因為認真實誠得到了老闆的賞識和指點,陰差陽錯入了古玩圈子,才算是安穩富裕下來,回到濱海之後又混出了『濱海撿漏王』的名頭,自然也找人『親切問候』了已經當上大老闆的江大海。
然後江遠才知道,姜大海拆自家祖屋的時候,在房樑上發現了一塊古玉,賣了大價錢才有資本開起了磚瓦廠。
可惜當時江遠再想找回古玉,已經無異於是大海撈針。
想到這裡,江遠飛快地轉身衝進堂屋,搬過靠在牆角的木梯架在房樑上,爬上去就順著房梁摸索起來。
農村的老房子大都延續著古時候的傳統,房樑上放錢幣,俗稱『房梁錢』,取的是一個『家庭美滿、生活富足』的寓意。
有的放銅錢,也有放金銀的,江遠也好奇,自家房樑上放的怎麼會是塊古玉。
在樑上摸索了好一會兒,江遠果然找到了一個落滿灰的布包。
吹開灰塵才發現,這布包是用金絲綉著祥雲圖案的明黃色絲綢。
江遠滿臉疑惑,沒聽說自家祖上有什麼厲害人物,這絲綢和裡面的古玉又是怎麼來的?
輕輕解開纏住布包的紅繩,掀開之後,一道溫潤的乳白色光團就出現在江遠手心。
「還會發光?」江遠喃喃一句,定睛一看,古玉已經顯露原型。
這古玉橢圓形,乳白色,足足有一指厚,上面刻著密密麻麻看不懂的神秘符號,還散發著溫潤的光澤,油亮且細膩。
讓江遠詫異的是,這古玉上的神秘符號好似在流動一般,看得江遠頭暈腦脹。
唯獨古玉中間,那個歪歪扭扭的『江』字被認了出來。
古玉握在手心,冰涼冰涼的,三月還冷,江遠身子一顫,就感覺一絲絲涼氣順著手心就往皮膚里鑽。
即便江遠曾有著『撿漏之王』的稱號,這會兒也看不出來門道。
這也正常,畢竟江遠這個『撿漏之王』的名號,還真有些水分在裡頭,大多靠的是那逆天的氣運和那種神秘的心靈感應。
在古玩行當混了將近三十年,江遠撿漏天下第一,鑒寶的水平,卻只能是算是中上游。
多看這古玉一會兒,江遠不僅頭暈腦脹,視線也模糊起來,嚇得他趕緊移開目光。
可古玉散發的絲絲涼氣,還在不斷往江遠手心裡鑽。
過了一會兒,江遠再看向古玉,卻是瞬間愣住。
「這怎麼回事?上面刻的符號呢?」
江遠翻動古玉看了好幾遍,剛才那些神秘符號居然全部消失不見,只剩下一塊滑溜溜的普通乳白色玉石。
恰好這時候門外傳來說話聲,江遠趕緊把玉塞進兜里。
「江遠,快開門,該不會還沒醒吧?我說你這酒量不行啊~」
江遠冷著臉打開門,果然看見江大海和村長江有權站在門前的小壩子里,還指著裂縫的土牆道:
「江遠老弟,你這破房子早該拆了。」
江遠冷著臉沒說話,而是看向了站在江大海身邊的村長江有權。
江遠還沒開口,村長江有權就沉著臉走到了江遠面前,「江大海說你要賣祖屋,這羞祖宗的事情你也做得出來!」
「把押金還給江大海,這事兒就這麼算了。」
江遠本就不打算賣,便點點頭,冷漠地看了眼江大海,「一千押金,我這就去拿給你。」
「村長,我請你來可是做見證的,」江大海皺眉對江有權說了一句,又看向江遠:「江遠兄弟,咱們昨晚上可是已經說好了,一千押金都給你了,怎麼還能變了卦呢?」
江大海的聲音有些生氣:「三千塊錢比你種三四年糧食賣的錢都多,老弟,做人可要知足。」
「說不賣就是不賣,」江遠冷著臉道:
「有權叔說得對,這羞祖宗的事情,我不能做。」
江大海的臉色立刻陰沉下來:
「江遠,你爹媽死得早,我媽還給你做過幾回衣裳,昨晚就和你說過,我買你這祖屋是為了建新房。」
「我在外地談了個對象,年末就要帶回來定親,這才急著要建新房。」
見江遠依舊面無表情,江大海氣不打一處來,冷哼道:「老子大方,肯出三千塊,你拿著錢干點兒啥都比在村裡種地強,我家老房子也可以給你住,還願意找人帶你出去賺大錢,你說,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啊。」
江遠依舊搖頭,「說不賣就是不賣。」
聽了這話,江大海臉色變得鐵青,從懷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條,指著上面紅彤彤的手印,「白字黑字寫得清清楚楚,昨晚才摁的手印,你說不賣就不賣,可能嗎?」
「我江大海做事一向講規矩,給你的價只多不少,你要耍賴的話,我勸你還是想想清楚後果。」
「我江大海在外面混這麼些年,有的是手段····」
江遠不由得冷笑一聲:
「跟我玩兒手段,你還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