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絕處做戲
蘇清然覺得有點不對。
按理來講，江上流不該如此容易就被靠近。
蘇清然暗中瞥了江上流一眼，發現他表面顯得很慌張，眼底卻隱隱有自信之色。
而庭院中的深深夜色，與最開始不同，彷彿漸漸有月光漂浮其中，扯成一縷一縷的波濤。
蘇清然的身上感受到一種奇妙的壓力，空氣好像變成了實體，有彈性，有阻力。他心中突然有了一個猜想。
面前的江上流，看似在躲避老頭的進擊，實際卻在向一個特定的方向快速退去。
蘇清然眯眼望去，離江上流不遠的地方，有一口井，井下，一閃一閃的，是詭異的光。
就在此時，老頭的身子僵硬了。
蘇清然心下恍然，空氣中果然逐漸結出了透明的金屬絲，那口井裡，恐怕是電網的控制開關。
從房間出來他們便被這些金屬絲牽引，一直走到這裡，是極限了。
搖頭如撥浪鼓，也搖不掉那些粘在他頭上的金屬絲，這種處境讓他怎麼出手！
只道金蛛母厲害，沒想到這麼難纏。
江上流停下了手中的玩意。
「你凈干這下流的事情！」老頭罵道。
蘇清然心中苦笑，這老頭武藝或許還算高，只是心機實在太差了。
一股拉扯之力傳來。侍從把蘇清然從老頭手中解出來，旋即戴上了手銬腳鐐。
蘇清然渾身一抖。
江上流早已笑眯眯地看過來，待蘇清然睜眼，他鼓起了掌。
「祝大人端的好演技。我說解藥怎麼有一顆換成了十全大補丸。」蘇清然笑道，「看江大人腦子進水，需要補補，沒想到大人如此精神，想是不必吃了。」話音剛落，手腕便一緊，侍從鬆開了手。
蘇清然措不及防，險些被這手銬墜得倒在地上。
手銬彷彿千年寒冰趕製，徹骨的寒冷從手腕進入血液，讓人整顆心都在哆嗦。
「這手銬腳鐐價值連城，想也配得上祝大人您了。」江上流搓著手走到蘇清然面前。
「祝大人好興緻，好功夫！四個人妖，竟然都被您用一條繩子搞定，真叫下官刮目相看！按理您身份高貴，臣絕不敢對您用刑，只是殺人要償命，您殺了我的愛妾，也是罪過啊。」
蘇清然並不理會身上的禁制，扭頭去看老頭，只見老頭雖然渾身都在發抖，眼睛里卻是掩飾不住的笑意。
蘇清然也笑了。嘴上嗔怪。「老頭，你都得手了，還不救我。」
江上流心裡一驚，直覺向後看去。
瞬間彷彿幻境，老頭眼中冒出兩團藍光。
恍惚間，江上流只感覺漫天的金屬絲散開，又向他匯攏，彷彿魔鬼的指爪，下一刻就會扼斷他的咽喉。
而此時蘇清然手中的長長鏈鎖，恰到好處地繞上了江上流的脖子。
寒冰鐐銬重量驚人，眾人原以為蘇清然不可能再出力反抗，沒想到他竟有此舉，眾侍衛一時片刻俱未反應過來。
「江大人，不要總是給我繩子好嗎？」江上流的脖子被墜得生疼，蘇清然卻正好騰出手上的負擔，掰走江上流手中的金蜘蛛母。江上流油膩膩的腦袋在蘇清然面前抵著，他有點噁心。老頭的臭腦袋在他面前，也比這個油腦袋強。
「老頭，給你玩玩。」蘇清然搖了搖手中的蜘蛛母遞給老頭，又緊了緊手中的鐵鏈。「價值連城的鐵鏈，加上我，應該配得上來殺如此膽大以下犯上的江大人了吧。」他的目光掃向全場眾人，所有人竟一時間忘了舉動。
江上流根本沒想到蘇清然會有這樣巨大的力氣。
他還是低估了這個所謂面首。
老頭早已把所有金蜘蛛收回到蜘蛛母的肚子里，打個響指，揣進自己的所謂墟鼎里了。
沒了金屬絲的牽制，老頭如魚得水，將一眾侍衛打得鼻青臉腫，搶來了鑰匙，給蘇清然開鎖。
江上流驚魂未定，就獃獃地看著那一身輕的蘇清然，被老頭飄飄地帶上了天，像一隻成仙的大蝴蝶。
「謝啦老弟！」老頭一手扶著蘇清然，另一手還不忘飛擲出個臭石頭把江上流的所謂電網開關砸了個稀巴爛。「蠢材，回送你的！」
他哪裡來的臭石頭，蘇清然已經不想知道，他的身體越來越沉。老頭漸漸覺得拉不動他。
蒙蒙白霧裡，蘇清然蒼白的臉，顯得那麼虛無縹緲，彷彿下一場風，就能把他吹散掉，江下流突然有一點擔心。
「喂，小子，你怎麼了？」看著老頭的目光，蘇清然突然覺得很疲憊。
剛剛那條鎖鏈不僅僅是重而已，還有一種本領，吸取囚犯的力氣，不論何等高手，在玄冰鐐銬禁錮下，幾乎都不能做出哪怕一個動作。
這是為什麼江上流有恃而無恐，不讓侍從抓著他的原因。他哪裡會相信一個看起來文質彬彬的面首，能夠有這樣大的能耐。本想看著蘇清然禁不住鐐銬的重量，跌倒在地上的江上流，沒想到竟然差點被蘇清然用鎖鏈把自個兒的脖子給勒斷。
老頭的驚訝不少於江上流。除了蘇清然，老頭從沒看見過有人能夠在玄鐵鐐銬下做出這樣大動作的。
可剛剛那麼厲害的傢伙，現在又是怎麼了？
老頭把手從蘇清然的袖子上移下來，碰了碰蘇清然的手，嚇了一跳。
這手怎麼涼得比冰還凍人！
老頭拉起蘇清然的手腕，大吃一驚地發現，他的手指已經青紫到透明，還結著一層淡淡的白霜。
「老頭，我，有點冷……」蘇清然的聲音淡淡地，輕飄飄地，彷彿在說一件普通的事，可老頭切切實實知道，蘇清然現在的情況非常危險。
這是中了多深的寒毒？如果不馬上救治，這個好徒弟，就要和末界告別了！
「老頭，你……」蘇清然眼裡蒙上一層冰霧。他的臉在水霧中結霜。老頭瞟了一眼，呆了呆。
「你……」老頭看著蘇清然的臉色逐漸變青，抱著他縱雲飛快地向地面落去。
蘇清然緊緊依偎著臭老頭的胸口，渾身冰冷，可眼角卻熱了。
「孩子，難過就睡過去，有我呢。」
老頭低聲喃喃著，蘇清然一股熱淚湧出，他想，那就睡過去吧。
老頭，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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