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逢

「不去！」

「哎呀去嘛去嘛，聽說這次去了好多小哥哥……體育館都被那些女生擠得快沒位置了……，」沒等小涵把話說完，我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以示憤怒。

她只好攤了攤手，臨出門前還專門說了一句，「千萬不要後悔呦！」語氣十分欠揍，留我一人在那裡咬牙切齒。

事情是這樣的:就在剛剛，我收到了輔導員打來的電話，我一頭霧水地接起，又滿臉迷茫地放下。

小涵見狀，在一旁斜著眼試探性地問我，「打錯電話了？」

「沒有。」

我沒扭頭，目光獃滯，喃喃自語:「是我，譚思晶。」

說完我跑到書桌旁，開始左翻右翻。小涵悠閑地在一旁剪指甲，時不時地瞟上我一眼。

我繼續找，繼續裝深沉。

果然，她最終還是沒忍住，大吼，「不許給老娘賣關子！」

我只好起身，拿著手裡那本《醫學分子與微生物學》，一臉悲痛地問道，「難嗎？」

她一頭霧水，又湊近看了一眼，似乎回憶了很久，然後篤定地搖頭，「這門課一點都不難，比大學語文還要簡單。」

「我這科沒過，總分是59.5分。」

……

於是乎，我對除了我掛科了這件事以外的其他事情，統統暫時失去了興趣，包括一會兒就要舉行的，我之前期待了許久的南醫大與南財大聯合籃球賽……

為了這場籃球賽，我是每天扳著日曆查時間，還專門跑到校外做了一條個性十足的應援橫幅。

哦，對了，在我的室友看來應該叫做土味橫幅。

可是現在這一切都付諸東流了……

因為現在我不得不跑去導員辦公室詢問補考相關事宜，到任課老師那裡低頭挨罵，到教務處填表蓋章，到爸媽那裡負荊請罪……

雖然我平日里嘻嘻哈哈，沒心沒肺，神經大條，可是我自詡從小就是學霸，明明大一剛進校的時候，我的成績還在本專業名列前茅。大一大二都順順利利的，到了大三，怎麼就……哎，真是一把辛酸淚。

以後再也不敢在宿舍里明目張胆地稱自己為學霸了。

要怪就怪我們宿舍那三個鬼靈精怪的小妞，把我帶上了一條追劇八卦打遊戲的不歸路……

小涵出去不久，我哀嘆一聲，不情不願地換鞋，準備前往與熱鬧非凡的體育館完全相反的——莊嚴肅穆的教學大樓。

走在校園裡，我還能聽到從遠處體育館方向傳來的陣陣歡呼聲。

為什麼偏就是59.5分？我甚至懷疑老師是故意的。

在輔導員的絮絮叨叨中，我好不容易尋到一線生機離開了辦公室，於是立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逃離教學樓。

正當我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到樓梯口時，一個沒留神，與一個迎面而來，正抬腳準備上最後一階樓梯的男生相撞。

我跑得快，衝擊力強，再加上慣性使然，腳底跟裝了風火輪一般，根本就停不下來啊！

所以即便是看出對方是一名身高一米八，氣場強衣品上乘的帥哥，也根本阻擋不住我八爪魚一般毀形象地撲在了他的身上的力量。

今天真是禍不單行的一天……

由於他的一隻腳還未踏上樓梯，所以我們兩個雙雙以一個狼狽的姿勢滾下了樓梯。

幸運的是，我的雙手撐地，並無大礙。不幸的是，他好像摔得猝不及防，落地時聲音沉重。

顧不得那麼多，我急忙跑過去，問道:「同學，你怎麼樣？沒事吧？」

他似乎有些艱難地站起來，我瞥到他的胳膊上青了一大塊，還破了皮，我急忙道歉，而他則是自顧自把落在旁邊的鴨舌帽撿起來戴上，還把帽檐壓低了低。

從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弧度完美的下頜線，高挺的鼻樑和緊抿著的薄唇。

他低著頭，看不清他的表情。

空氣中的靜謐持續了很長時間。我一愣，他不會是撞到頭部，撞傻了吧……我慌忙掏出手機，準備撥打120。

就在這時，他一把按住了我按手機那隻手。那隻手骨節分明，五指修長，我平時便有些手控，手機的壁紙便是這樣修長的漫畫手，這在現實中看到，便些許有些晃神。

「不必了。」淡淡的語氣，隱隱還有一股冰冷的味道。

我不知為何，感覺這聲音有一絲絲的熟悉。像是……我趕緊晃了晃頭，估計是錯覺。而不遠處，那個身影漸漸模糊，而此時，我的良知被一點點喚醒，不行！

既然人是我撞的，總得帶人家去看看，包紮一下吧。

我猶豫了兩三秒，三步並作兩步，上前追上，一把扶住他說，同學，我帶你去包紮吧。

他似乎是想掙脫，但奈何我一向都是怪力少女，再加上他有傷在身，所以掙脫未遂。

看樣子他似乎是要開口說話，這時，不遠處橡樹下的一個女孩看到了這邊的動靜，慌忙跑過來，驚叫著發起了三連問，你怎麼樣？沒事吧？發生什麼了？

他擺了擺手，沒事，走吧。

那個女孩趕緊扶住了他，順便看了我一眼。

我慌忙解釋，不斷道歉，不過那女孩繼續盯著我，眼睛一亮，驚喜開口，「思晶，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程瑩啊。」我心一驚，下意識地去看那個男生，難道他真的是……

程瑩看著我糾結的表情，打趣道，「啊？你不會連南征也沒認出來吧？早就知道你臉盲，沒想到還挺嚴重的……不過你倒是沒什麼變化嘛，這都快五年過去了……」

而此時，我完全已經聽不到她說的什麼了，我一動不動地看著沈南征。

這真的是他嗎？

他瘦了許多，側臉映著學校黃昏的光線，臉上表情淡淡的，有一種莫名的疏離感。如今他身上的氣質一和以往大不相同了，以前看到他，都是青春陽光的感覺，他又特別愛笑，而如今，似乎有一種冰冰冷冷的，和與他年齡不符的成熟感。

至於那些回憶，已經遙遠得彷彿是前生……

其實第一次遇見沈南征的時候，我還小，當時只有不到十歲。因為父母的原因，我面臨人生的第一次轉學。

因為是在農村土生土長的姑娘，我長這麼大第一次去到大城市裡上學，剛開始的時候很興奮，期待著自己能有新的朋友。

轉學的第一天，第一次見到那麼嚴厲的班主任。很害怕。

好在我的成績好，班主任很快對我青眼相向，期中考試后要排座位，我剛到班上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就這樣稀里糊塗地坐到了沈南征的旁邊。

我不知道我因此成了全班女生的公敵。以前，沈南征的同桌要麼是男生，要麼就是女班長。因為他太受歡迎了，所以班上同學都以能和他做同桌為榮，每次排座位這個都是「兵家必爭之地」，可是這次卻被一頭霧水的我「搶」到了。

原以為我只要好好學習，好好對待同學就可以了，沒想到因為當時大家都小，在我n次考了班級前三，並且一直和沈南征做同桌，而沈南征似乎對我不錯后，卻不斷有女同學背地裡討論我是「農村來的」，「土妞」，甚至醜化我媽媽的形象，還有人大肆宣傳說我考試都是作弊的……我很生氣，我不明白她們為什麼要這樣，可我也沒有辦法。

每當這個時候，沈南征如果聽到這些話，就會幫我狠狠地反駁她們，那些同學就會消停一段時間，可是她們似乎更加討厭我了。

直到有一次，放學以後，我留下來值日，幹完活以後，我被幾個女生拉去衛生間，她們開始很熱情說要和我做朋友，一起上廁所，結果到了衛生間以後，用布條把我反鎖在裡面，然後就蹦蹦跳跳地走了。這時衛生間已經完全沒有人了。

我很害怕，就大哭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一聲呵斥從門口傳了出來，哭什麼哭！

說完，我的門就從外面打開了。程瑩就這樣出現在了我的面前。她是隔壁班的學生，很叛逆，小小年紀就留寸頭，帶耳環，是我們班主任的典型反面教材。

她把我拉出來，豪氣地抱了抱我，說，「以後不要理她們，她們如果再欺負你，你就告訴我，我幫你教訓她們。」

當然後來又發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可是現在他們出現在我的面前，我感到從未有過的陌生。

可能時間真的改變了很多，同時我的心中也有很多疑問，關於他們的變化，關於他們兩個為什麼同時出現在這裡……

這時，程瑩看到了我手裡拿的紙，不經意問了句，「你手裡拿的什麼啊？」我慌忙將那張表往身後藏了藏，打著哈哈說，沒什麼沒什麼。

這時，我聽到了一聲低低的嗤笑，「專業課重修表，譚思晶，你是掛科了么？」說這話的時候，他沒有看我，而是一直目視前方。

我剛要開口辯解，便又聽到沈南征煞有介事地開口:「好好學習，不要總想那些有的沒的」，語氣中充滿了鄙夷的諷刺意味。

這句話曾是說給他的……

程瑩見情況不對，趕忙轉移話題，說道，「思晶，我們就在南財大，留個聯繫方式，有空約啊！」

「好。」

我目送著他們的背影許久，才轉身朝著宿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