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古服青衫
()七日時間匆匆而過，這七天里，林溪夜晚住在山洞陪著狐母，白天就和青狼雪兒兩個小傢伙在一起。到了第七日，林溪早早的與狐母道別後，便又向著黑山外的小溪而去。
在溪邊等了片刻，寧頑也如期而至。兩人也如往常一般，向著黑水城東的草廬而去。雖然兩人生日都在三日以後，但是按照禮制，加冠之禮前還有許多事情需要準備，所以老師也就讓他們提前三天來草廬。
草廬前依舊打掃的乾乾淨淨，兩人如同以往一樣，停在十步外，躬身行禮。
「進來！」草廬之中傳出老師蒼老而威嚴的聲音。而每次兩人到來，老師的第一句話也總是如此。
林溪與寧頑走入草廬，剛一進草廬兩人就是微微一愣。因為今日的草廬之中和往昔有些不同。原本供兩人坐的草席之上，此刻正擺放著兩套青色長衫。
兩人對望一眼，又疑惑的看向帷幔。草席上的這兩套青色長衫明顯是為兩人準備的。但是兩人都知道，青色的衣物可不是任何人都能使用的。
因為大商朝以紫、金、白、青四色為正色。紫金兩色只有皇室和太傅能使用，而白色只准許各大世家之主和有爵位在身的勛貴使用。大商爵位不同於官職，有爵位者，只要不犯那十惡不赦的大罪，爵位就會伴隨一生，不像官職那樣卸任了就什麼都沒有。而文官中最低的銀青光祿大夫，至少相對應的也是六部侍郎這樣的官職。武官爵位中最低的輔國將軍至少也要做到一州將軍，才能受封！青色能使用者雖然不少，但也不是普通人能夠用的，至少也是世家子弟或有官職的人才能使用。
「不必疑惑，老夫既然收你二人為弟子，你們自然有資格穿這青色長衫。」
老師平靜的聲音自帷幔後傳出，同時那幾幅從未捲起的帷幔也在此時緩緩的捲起。
白色古服，玉簪束髮，面容威儀，雙目滄桑，洞悉一切。此刻，相處兩年之久的老師，終於露出了自己的廬山真面目！
「學生拜見老師」
林溪與寧頑激動的拜倒在地，兩人雖然早有意料，知道就在這幾日老師會顯露真實的身份。但當看到老師那白色古服的時候，兩人心中也震驚不已!
老師是某個世家家主？還是一個有爵位在身的勛貴？兩人心中不禁同時想到，雖然也知道老師身份不俗，但卻沒想到會竟會是如此大人物！
「你們一直都在疑惑為師的身份？為你們舉行加冠之禮后，為師就要離開此地了，此時也是該告訴你二人了。」老師一襲白衣的端坐在草席上，目光不偏不倚的直視著眼前的兩個弟子。
對於老師即將離開，前幾日林溪早已猜測到，所以此刻兩人並未過於驚訝。反倒恭敬的等著老師接下來的話。
見兩個弟子並無疑惑，老師繼續說道：「為師張墨本，歸隱前官拜禮部尚書，受封金青光祿大夫。兩年前為師辭官到此地隱居，如今又不得不返回朝都了！」
而張墨本身份一出，兩人對於身旁的青色長衫頓時釋然。雖然兩人出生普通，但是既然成為了金青光祿大夫的弟子，那麼身穿青色長衫也自然是符合禮制的。
「原來老師就是兩年前突然辭官的禮部尚書。既然老師辭官了，為何又要突然返回帝都？」
寧頑開口問道，對於張墨本之名，天下稍微有些見識的人都知道。這位前任禮部尚書，可是聞名天下的大學問家。而其人為官期間，更成為太傅之下的第一人。因為太傅一般不直接參与朝政，所以張墨本隱隱是眾文官之首。當年張墨本突然辭官，一時還造成了朝野不小的震動！
「這其中緣由你們就不必問了，不過眼下為師到有一件事情要你們替我去辦」張墨本並未回答寧頑的問題，反而說道有事要兩人去辦。
「請老師吩咐」兩人齊聲答道。此刻兩人心中也疑惑不已，老師即將離開此地，那還有什麼事情要自己兩人去辦？
「這是本城城主李宗道的請柬，為師如今身份敏感，不適合前往。但這李宗道又是四皇子心腹，也不好置之不理，所以為師想讓你們二人代為師前往。」張墨本遞出一張巴掌大的朱紅請柬，含糊的說道。林溪和寧頑都不明白，張墨本話中的身份敏感是何意，而這其中又牽扯到四皇子，必然又和朝堂爭鬥有關。這些事情也不是眼下兩人所能接觸到的。
「弟子遵命」寧頑恭敬的應道。雖然他不知道老師為何不願親自前往，但是這對兩人而言卻是個機會。那城主李宗道不僅是這黑水城主，其背後還有四皇子。這種人物將來成就絕不只是一城之主！
「弟子…弟子恐怕無法前往!望老師見諒。」
林溪突然大出意料的說道，他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而此時林溪心中確實大為矛盾！他雖然能與寧頑和張墨本相處，但從內心來講，他還是極怕與人交流的。他不知該如何面對自己的身份，特別有人問到他身份和家庭的時候！
「寧頑，你先在外面等會。為師有些話要和林溪說」
張墨本直接吩咐道，雙眼看著林溪，似乎一切他早有預料一般。
寧頑拿起草席上的青色長衫，恭敬的退出草廬。他心裡清楚。這事恐怕和林溪的家世有關，因為林溪極不願意與生人見面，為此寧頑也多次問過林溪。可是對於家世林溪從來都是絕口不提。
「有什麼難言之隱，和為師！」待寧頑退出草廬，張墨本開口說道。而林溪依舊低著頭，並未馬上答覆。張墨本也微微閉上眼睛，也不催促林溪。
直到許久之後，林溪才滿臉掙扎之色的抬起頭來。不過此時的林溪雖然臉色掙扎不定，但再不復那木訥的憨厚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俊秀與靈動。
「學生自出生就被遺棄。我的養母是一隻妖狐….」
林溪低聲的說道，他還是決定將自己的身世告訴張墨本。這個老師雖然平時呆板嚴謹，但林溪相信，老師是值得信任的。當林溪鼓起勇氣將這個隱藏二十年的秘密第一次告訴別人時，他那掙扎的神色反而漸漸退去….
「原來如此！怪不得你身上會有淡淡的妖氣」
出乎林溪預料，張墨本並未表現出任何驚奇，反倒一副原來如此的樣子。
「我身上有妖氣？老師早就發現了？」此時，反而是林溪難以置信的問道。
「我也是兩個月前才發現的。不過你身上的妖氣只是沾染而已，並非自身攜帶的。看來你的母親並沒有教你妖修之法。她還讓你來學習文章經義，真是用心良苦啊！這恐怕也是你一直以來難以決斷之事？」
張墨本寥寥數語就將林溪之事說的**不離十。更是看出了林溪一直以來的困惑。而此時林溪也終於明白了狐母為何從不教他修鍊之法，因為一旦修習妖法，林溪體內充斥妖氣，就很容易被一些厲害的人類發現。那樣就完全斷送了他回歸人類的可能！
「學生欺騙了老師，還請老師責罰！」
林溪再次低下頭去，不敢直視張墨本的眼神。此刻他覺得自己隱瞞身份，欺騙了張墨本兩年，一時無顏相對！
「欺騙？哈哈，你欺騙了我什麼？此刻的樣子才是你的真面目？如果說欺騙，你不過是隱瞞了自己真正的才學！」
張墨本見到林溪不復那呆板木訥的表情，也不在意林溪隱瞞身份，反倒哈哈大笑起來。
林溪聞言猛的抬起頭來，眼中光芒一閃。張墨本的話讓他頓時心中狂喜，張墨本兩年來從來沒問過林溪和寧頑的家世，從來都只談學問，不談其他。既然根本沒有問過，林溪也沒有說過自己的身世。又何來欺騙一說？
「老師…老師不介意學生的身份？」林溪一掃愁雲，有些激動的問道。
「呵呵，所謂有教無類，別說你只是被妖狐養大，就算真是一個妖族，只要它一心向學，心地純樸善良，老夫也不介意收它為徒！」
張墨本一襲白袍，身軀微微向前一傾。這是林溪第一次見到老師的動作，雖然只是微微一動。但林溪感覺張墨本的身軀瞬間如一座高山一般，令人仰止！
「你的養母對你可謂用心良苦，無論你作何決定。切莫負了她的養育之恩！去，這黑水城中沒人能看出你身具妖氣」
張墨本一雙滿含滄桑和智慧的雙眼盯著林溪。這言下之意還是要林溪前往城主府。而林溪此時心中坦然，少了許多負擔。聽聞張墨本之言，再一聯想到狐母對自己的點點滴滴，一時間他似乎也有了決斷。
「是，學生領命！」
林溪起身一拜，這一拜比之以往任何一次都鄭重，時間都要長。片刻后林溪拿起草席上的青衫走出草廬。寧頑早已等在一旁，兩人一起在草廬旁的一間小木屋裡換好衣服。
換上一身青衫的兩人，頓時氣質一變。兩人聯袂而行，真如那世家公子一般。儒巾束髮，衣袂飄灑，風流倜儻！尤其是寧頑本就長相俊美，氣宇軒昂。此時林溪因為一時還難以轉變，又做出那木訥呆板的樣子，所以兩人一比，形象上還是有很大的差距。
兩人向著草廬一拜，便朝黑水城而去。剛走出幾步，張墨本的聲音突然在兩人身後響起。
「蒼生立於世間，但求問心無愧。大道於心，小道於行！」
張墨本依舊坐於草廬之內，似乎是在自言自語的誦讀著，這聲音卻如春雷一般在山坡上響起，隱約間，山坡上草木皆為之一震，彷彿這聲音就是教化之始，具有醍醐灌頂之能！
林溪和寧頑聞言，也是停下腳步。兩人心中各自迴響著這句話。唯一不同的只是兩人對這話的理解各異。片刻后，兩人又是對著草廬回身一拜。而後再次向著黑水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