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聖人與神靈

()寧采臣的第一句話卻是帶著商皇的口諭而來，似乎今日這一切商皇早有預見。聽到寧采臣的話，林溪停下腳步，卻沒有做出接旨的樣子。而寧采臣也沒有繼續宣讀口諭的內容，似乎是在等林溪做什麼決定一樣！

「如今百姓性命垂危，你我兄弟來日再聚！」林溪沒有多想，就丟下一句話。而後帶著牛青和白芷覆手三人，一下跳躍離開。

林溪突然離開，寧采臣表現的極為平靜，似乎這一切也都在他的預料之中。當整個河岸只剩下他一人時，他才轉身望向靜靜流淌的河面。

月色下，寧采臣微微搖頭，臉上露出無奈的笑容。

「我追求一生的東西，你觸手可得。可為了那隻妖狐，你居然連聽都不想聽！林兄啊林兄，真不知該嫉妒你？還是為你遺憾？」

寧采臣喃喃自語，語氣極為無奈和遺憾，不過卻並不像他說的那樣，語氣中沒有任何嫉妒的情緒。

就在寧采臣話音落下后片刻，他身後空間一道紫光閃過。而後那百人儀仗連同李延年都出現在河岸。

「寧尚書，我們沒有取到《萬古毒經》，這可是有負大人和陛下所託啊！」李延年走到林溪身後，有些擔憂的說道。

「呵呵，李尚書不必擔心，區區一本《萬古毒經》而已。大人和陛下何等人物？豈會在意一本毒經，取得此經不過是要拯救那百萬無辜的老百姓。不過現在經書被林侍中拿去，其結果是一樣的，咱們的任務也算完成了。此行有功無過，李尚書大可安心！」

出乎意料的，寧采臣卻是一臉笑意的說出一番有違常理的話來。不過從這番話中可以看出，寧采臣口中的大人和商皇確實擁有常人難以企及的胸襟。

「啊……竟是如此!」李延年聞言也是失聲一驚。以他的見識自然知道《萬古毒經》的意義，那可是成就上古『毒聖』的典籍。常人都是不擇手段的想要爭奪此物，但大人和陛下能竟視之如無物，此等眼界胸懷，已是聖人境界！

上古聖人的標準，那不僅僅是力量的強大。更多的還是胸懷與思想的圓滿大成，只有這樣的人才配稱為『聖人』。這也是為什麼張伯景雖然力量達到聖人，但也只有『萬古毒王』的稱號，而沒有誰真心稱他『毒聖』。

這正是大人物必有大胸懷的道理！

「好了，咱們回朝都復命吧！這裡的事就交給林侍中處理了。」寧采臣轉身向著軟轎而去，言語中還是稱呼林溪為侍中。

另一邊，林溪帶著白芷等人出現在『渭城』。林溪直接飛臨『渭城』上空，將『昆吾石』與《萬古毒經》放出，接著『格竹杖』對著《萬古毒經》一點，只見『渭城』之中無數毒氣升騰，全部湧入《萬古毒經》之中，不過頃刻間，全城百姓的毒都被解了。

而後林溪如法炮製，又去了安城、錦城、涪城三座城池。將這三城的毒氣全部抽取，至此一場荼毒天下的瘟疫在最後時刻終於解除。

「林院主，這次多謝你了，我先帶覆手回藥王谷。來日我姐妹二人必當親自登門拜謝！」白芷扶著覆手向林溪說道，此刻覆手還沒有醒來，而看她的樣子似乎也命不久矣。

「白姑娘可有把握醫好覆手姑娘？」林溪看著覆手嚴重的程度，也不免有些擔心的問道。

「有勞林院主費心了，覆手她只是元氣虧損嚴重。如果這都醫不好，拿小女子也枉為醫聖傳人了。」白芷倒是很有信心的答道。

「那好，林某必將掃榻以待二位姑娘前來。」林溪拱手回了一禮，對於這兩個醫家傳人他倒是相當看重的，如今讓這兩人欠自己一個人情倒是一筆意外的收穫。

隨後白芷便帶著覆手離開，幾人都很默契的沒有提及白芷原本隱瞞林溪的事情。其實這也不算什麼大事，林溪從白芷的描述和牛青的提醒中推算出來，當日這二人應該是好奇《萬古毒經》而覆手被毒經控制。不過因為毒經被封印時間太久，加上剛控制覆手還沒有完全佔據主導，所以表面看起來是白芷一路追著『萬古毒王』，實則是《萬古毒經》中還有覆手的意識，反倒是一路跟著白芷。這也是為什麼理你假意攻擊白芷，而《萬古毒經》本能的出手相救。

「呵呵，林兄弟，咱們該上路了！」白芷走後，牛青一臉笑意的提醒著林溪。而他似乎對於這幾天發生的事情毫不在意。

涪城外通向西北的官道上，一輛普通的馬車不急不緩的前行著。馬車車廂一側的布簾拉起，正露出牛青一張笑臉看向窗外。而車廂中的林溪卻靜靜的坐著，絲毫沒有欣賞車外風光的意思。

林溪腦中一直浮現著寧采臣的影子。如果說在人類世界還有值得他牽挂的，也只有張墨本和寧采臣了。如今寧采臣一步步的接近他的目標，本來林溪應該為他感到高興的，可是從上一次寧采臣出現在大商軍隊中，林溪就有種不好的預感，如果寧采臣有朝一日完成心愿，那麼人妖兩族的大戰，會讓他不得不正面與寧采臣交鋒。那時候自己下得了手嗎？寧采臣下得了手嗎？

「林兄弟好像和那個姓寧的朝廷大官認識？」就在林溪想著自己與寧采臣將來可能發生的事情時，牛青突然放下帘子，開口說道。

「嗯，我與他自幼相識。後來還拜在同一個老師門下。」林溪含糊的回答。

「哦！這到與白芷姑娘和覆手姑娘有些像啊！」不知牛青怎麼想的，竟然聯想到了此處。

「我到奇怪，先生為何不與我直接進行空間跳躍前往隴右，反而執意要坐馬車前往？」林溪不想提及自己與寧采臣的事，便將話題引開。

「怎麼？林兄弟時間緊迫，要急著去隴右？」

「那到不是。」

「這不就對了。既然不急，那幹嘛要急著趕到？所謂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這樣沿途而去，也是修行，也是歷練啊！」這次牛青的回答到頗有道理，讓林溪一時也不知如何回答。而且這句「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也是當年張墨本的囑咐。

「先生不愧是先生啊，你這話和我老師當年說的都差不多。」林溪微微一笑，略帶調侃的說道。

「這說明你的老師也是閱歷豐富之人。」牛青得意的一笑。

隨後的近一個月里，林溪與牛青如同兩個普通人一樣向著隴右而去，一路上除了馬車代步，就是偶爾徒步而行。這一個月里林溪沒有使用任何神通，而牛青還是隱藏的那麼好，讓人看不出他有任何不同。

一路上林溪與牛青到越來越像一對忘年之交，不過偶爾牛青說出一句話來卻又讓林溪大有茅塞頓開的感覺。而牛青的見識與一些稀奇古怪的理論，也讓林溪大有收穫。

而這其中林溪最大的收穫就是，竟然無意間在牛青的口中知道了『聖人無相』的原因！

這是林溪和牛青路過徽州時發生的事情，徽州只是大商朝才設置的一個州府，不過這裡卻是上古『理道聖人』的家鄉，時至今日，徽州各地何有大大小小的廟宇供奉著這位聖人。不過所有的聖人畫像和雕塑同樣都是沒有面孔的！

「先生無所不知，可否能為小弟講講這一路走來，為何這聖人都沒有面相？」在徽州一處普通的廟宇前，林溪很自然的向牛青問到。

「林兄弟這到算問對人了。牛某一生喜好尋訪聖賢足跡，至於你所言的『聖人無相』我也確實有所了解！」這次牛青也做出一副很配合的樣子。

「林兄弟知道什麼樣的人才能稱為聖人嗎？」牛青沒有自己講解，反而先問了林溪一句。

「小弟曾聽老師講過，聖人都是自身的品德與宇宙的法則融為一體，智慧變通而沒有固定的方式。對宇宙萬物的起源和終結已經徹底參透。與天下的一切生靈，世間萬象融合無間，自然相處，把天道拓展入自己的性情，內心光明如日月，猶如神靈般在冥冥之中化育眾生，凡夫俗子永遠不能明白他的品德有多麼崇高偉大，即使了解一點，也無法真正明白他精神的邊際到底在哪裡。達到這種境界的人才是聖人。」

林溪回憶著當年張墨本的話，而他這段話卻是一字不差的複述著張墨本之言。

「哈哈，其實你的老師已經告訴你原因了。林兄弟沒發現嗎？」牛青突然哈哈一笑，又繼續說道：「如神靈，無邊際。既然如此，那試問這些凡俗之物又如何能承載聖人之相？」

「原來如此簡單……」林溪喃喃自語的說到。他卻沒想到這個困擾他幾年的問題竟然如此簡單。聖人無相只是因為這天地間沒有可以完整承載他們的事物！

就在林溪豁然開朗之時，突然他神色一變，似乎發現了什麼問題一般。似有所思的向牛青問道：「猶如神靈？那麼也就是說聖人只是接近神靈的存在。這世界可真有神靈？」

「這世界可真有神靈？」

就是這句林溪看似隨意的一問，原本一直神秘莫測的牛青臉上竟然也露出一絲疑惑。這可是林溪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這般表情。

「神靈？或許……或許有吧……」牛青此刻表現極為異常，林溪的這一問似乎勾起了他隱藏在內心深處的什麼回憶，讓牛青彷彿變了一個人一般。這一刻的牛青給林溪的感覺，就好像瞬間蒼老了萬年，在他身上竟流露出與外表年紀不符的滄桑。而這種滄桑就如同一個垂暮的老人，在回憶著昔年的輝煌，而後寂寞的老去！

「什麼是神靈？」

見到牛青異樣的舉動，林溪突然聲音一提，淬不及防的向牛青一問。而在林溪這突然一問之下，牛青猛的一抬頭，幾乎下意識的回答了一句：

「天地朽，而他不朽，天地滅，而他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