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春夢

眾人就這樣在午後的陽光中昏睡，隔壁王山河也是陪著樂正歡繼續操練，這樣的日子已經重複了很久。

如此過了良久，神虎山下的官道遠處，忽然傳來了一陣鈴鐺的聲音，聽上去頗為獨特。

說其獨特，是因為這鈴鐺聲音一聽就知道是商隊掛在馬脖子上的那種鈴鐺，但一般的鈴鐺都是「叮噹叮噹」的響，而這個鈴鐺的聲音，卻是「叮叮噹叮，叮叮噹叮」的響得相當歡快。

聽見這個獨特的鈴鐺響聲，神虎鏢局戶外午睡的一眾鏢師都是睜開眼睛，微笑了起來。就連隔壁操練的一眾女人，也是忍不住朝著山下的官道打量了過去。

「春夢回來啦......」余凡揉了揉脖子，站起身來看向官道遠處，那裡出現了一人一馬的身影，正向著神虎山腳這邊歡快奔來。

待得一人一馬走近了一些，山坡上的眾人也是能夠看清來者的樣貌了。

只見那是一匹白色的瘦馬，無論從毛色體型還是別的什麼方面來看，都顯然稱不上是一匹駿馬。

馬的背上沒有馬鞍，反倒是在身子兩邊各掛了一個碩大的竹制貨囊。而且似乎是害怕兩個貨囊間的繩子勒痛了這馬，馬主人還在馬背和繩索之間墊上了厚厚的花布，許是墊的時間久了，花布看上去頗有些破舊。

再看馬主人，卻是一個瓜子臉的可愛女孩。只見她穿著一套和那花布同樣破舊的白色布衣，背上背著一個同樣破舊的包袱，腰間更是掛著五六個顏色各異的布袋，也不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

女孩的心情顯然很好，跟在馬的身邊，隨著「叮叮噹叮」的鈴聲有節奏的邁著步子。

女孩顯然也看見了山坡上的眾人，不知道對著那匹瘦馬說了句什麼，一人一馬便顛啊顛地朝著這邊跑了過來。

神虎鏢局的眾人看見這個女孩顯然都是心情大好，臉上帶著笑地迎下了山坡。

「大叔們好！」女孩奔到跟前，甜甜地叫了一聲，一雙眼睛頓時笑得眯成了一條縫。

「咳咳......」雖然眾人都覺得被叫做大叔有些鬱悶，但在多次抗議無效之後，也算是默認了這個稱呼。

「春夢又回來了啊，這次賺了多少錢呀？」首先開口的是余凡，每次看見眼前這個單純樸實到了有點沒心沒肺的女孩，他的心裡總是會覺得充滿了陽光。

「還是那樣啊，沒賺多少錢。」被叫做春夢的女孩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一邊回答著一邊在腰間那幾個五顏六色的破爛口袋裡掏啊掏的，抓出來幾樣亂七八糟的東西。

「喏，這是給王振大叔帶的多夢城的煙葉，這是給郭三金大叔帶的馬金石，這是給黃言一大叔的......」

春夢一邊說著，一邊把手裡的東西分給眾人。眾人紛紛接過，也是和春夢笑著說了謝謝。春夢一邊說著不客氣，一邊眼巴巴的看著大家，眼睛眨啊眨的。

見怪不怪的眾人也不含糊，郭三金首先掏出二十個定康幣遞給了春夢。餘下分到了東西的幾人也是紛紛掏出錢幣遞給春夢。

逐一收了錢，數了一遍確認無誤后，春夢便從胸口掏出一個錢袋裝好錢幣，然後塞回胸口，按了按自己鼓鼓的胸脯，頓時便笑得愈發燦爛了起來。

「春夢啊，每次都找你帶貨，也不給我們優惠一點。」開口的是黃言一。

春夢聞言很是認真的說到：「我給大叔們的價錢已經是最優惠了，一個人我才賺了兩個定康幣，我是小本生意，可沒法再優惠了。」

「小本生意......」董大力和黃言一對視一眼，都是有些無語的看向了春夢身邊那匹瘦馬脖頸處插著的那面鏢旗。

那是一面暗金色的三角形鏢旗，絲質金邊，旗面上綉著一個紅色的「漠」字。

這面鏢旗本身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但因為那個「漠」字，卻是顯出了幾分凌厲的霸氣。

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看見這面鏢旗，但董大力和黃言一的眼中依然有著幾分羨慕和火熱。因為這面鏢旗，代表的是定康帝國最大的「蒼漠鏢局」。而紅色的「漠」字，更是表示這面鏢旗，是蒼漠鏢局總鏢頭，定康帝國有數的高手之一許漠刀親自頒下的。

紅色漠旗所至，如許漠刀親臨。

見大家都看著自己馬脖子上那面鏢旗不說話，春夢很是高興又帶著幾分驕傲的捋了捋旗幟，開口到：「大叔們我先走了哦，我今天還要趕回定康城呢。」

余凡本想留春夢再玩一會兒，但抬頭卻看見她滿臉的笑容之下那掩不住的疲倦和風塵之色，當下便只是揮了揮手。

笑著和每位大叔逐一告別後，春夢便牽著馬兒，返回官道朝著定康城的方向走去。

走了幾步，道邊草叢裡突然撲出一隻野雞，噗嗤噗嗤穿過官道沒入了道路另一側的草叢之中。

春夢和那匹瘦馬同時停下腳步，朝著野雞沒入的草叢處痴獃呆地看了半晌，一人一馬收回目光對視一眼，春夢突然嘻嘻一笑，便牽著馬兒逐漸遠去。

「人生啊......」眼看著春夢這有些搞笑的表現，黃言一搖了搖頭，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

這句感嘆卻是得到了神虎鏢局眾人的贊同，大家都是感嘆了一句「人生啊......」，這才三三兩兩收了椅子，朝著鏢局內走去。

其實這句感嘆，幾乎在每個月這個叫做春夢的女孩出現在神虎山腳下的時候都會出現。

原因無它，只因這個春夢的遭遇，真的是讓人忍不住如此感嘆。

定康帝國曆來富庶，無數商隊往來各地，交易繁榮。而從都城定康城穿越天河到達帝國中西部重鎮多夢城的這條商道，也是眾多商隊貿易的必經之道。

而春夢原本只是定康城裡的一個小姑娘，從小便是孤兒的她被一位大媽收養，後來莫名其妙學了幾手三腳貓的功夫，為了替大媽治病，也是眼饞那些商隊老闆出手大方的狀態，她便生出了從定康城販賣商品到多夢城的想法。

也不知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亦或無知者無畏，春夢自覺學了幾手功夫，竟然真的把自己和大媽多年的積蓄拿來買了一匹瘦馬，然後向一支商隊打聽了一下去多夢城最好賣的貨物，她便裝了兩個貨囊的商品，踏上了行商之路。

姑且不論沿途的艱苦，光是那些剪徑的蟊賊，便不是春夢能夠抗衡的。

果然，春夢的第一次行商之旅，在跟著一支商隊走到天河渡口附近落單之後，便被兩個蟊賊攔路截斷了。

搶去貨物的蟊賊本來見不值幾個錢，還對春夢起了邪念。但春夢眼見自己的「功夫」打不贏這兩個蟊賊，又想到自己和養母多年積蓄血本無歸，當下心中凄苦的她直接坐在地上哭了起來。

所謂嚎啕大哭，大概只能形容當日春夢所哭的萬一，縱是使用撕心裂肺之類的詞語，也是略顯蒼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