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說2
沉默之中,時間總是格外漫長。她彷彿是細數著一分一秒地過著。
熬到結束,江鸞月站在那裡沒動,有些時候她是個極為固執倔強的人,她想著,他總會先走的。
徐崢見她不走,便垂著眼看她。
說來可笑,她從來沒用手機APP打過車,這時被他在一旁看著,她心裡更沒底,手忙腳亂翻著手機有些無措。
徐崢看了會,微不可察地嘆氣,「你家住哪,我送你。」
「不用了,」江鸞月微微抬眼看了他,鼓了鼓腮幫子,「我可以自己回去。」
「你打車?」徐崢挑了下眉,「那我走了。」
話雖如此,在聽到小姑娘軟聲軟氣沒脾氣似地回應他「嗯」后,他根本挪不動腳,他任命地定定看著她,直到。
直到,江鸞月轉過身飛快地看了他一眼后,低下頭悶悶出聲,「我家在垂蔭東路十三號。」
在她不樂意,他執意送她回家之後(嗯,在她看來是這樣的),江鸞月反倒滿腦子都是他了,他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呢。人們總是以某些標誌和行為隨意判定一個人,像是他的車標誌有錢和熱血,他的紋身標誌輕狂叛逆,那麼他護她於恐懼之中而閉口不談,他戳穿她隱匿的傷口……
江鸞月捉摸不透他是怎麼樣的人,但是這並不重要,因為直覺說他是她喜歡的那種人。
微信界面晚上九點十分
江鸞月:寶貝兒,我看上了個男人。
白雅文:上啊!
有照片么,發我看看。
江鸞月:沒有。問題就是,我沒有聯繫方式,連名字都沒問。(她坐在房間內地毯上,有些懊惱。)
白雅文:不行啊你。
帥么?來說說基本信息。就這麼個破地方,找個人還不簡單。
江鸞月:寸頭,痞帥的那種。右手臂內側有個火影忍者寫輪眼的紋身。
對了,他有一輛川崎Ni
ja400。有這車的人不多吧應該。
白雅文:倒也不一定。不過,據我經驗,這個點,這種男人不是要去賽車就是去酒吧泡妞。(她感覺自己好像在哪見過這車,又想不起來。)
江鸞月:他應該可能好像不像是泡妞的人吧。(這話說的九曲迴腸,她心裡很沒底。)
白雅文:少廢話。我在去Elle
』s的路上,你來碰碰運氣。
江鸞月:去酒吧會不會讓他對我印象不好?本來看起來就不是很喜歡我的樣子。(話雖如此,她已經皺著眉蹲在地毯上翻箱倒櫃找衣服穿,要恰到好處的性感卻不露骨,還要展現一點她本身的楚楚可憐。)
白雅文:寶貝,就你還不自信呢,你這我見猶憐好吧。
況且,你不就是圖人家美色么,酒吧正常操作,包你滿意,入股不虧,讓你們今晚就坦誠相見。
「坦誠相見」,江鸞月有些不好意思,臉紅到耳根,忐忑卻又不禁期待。
(雖然大學這兩年,她的男友換了又換,但是動真格的卻沒有,頂多接個吻,滿月則換,誰也沒有例外。她認真地喜新厭舊貪戀自由又憧憬愛情,包括認真地喜歡並寵愛每一任男友,分手后也認真地厭惡。)
江鸞月化了個全妝,塗好紅唇后認真端詳鏡子里的自己。白色露腰弔帶,上邊綉了朵小芙蓉,42cm的碳灰(中牌JK格裙)再卷一圈。端詳再三,她還是在出門前拿了件白色長襯衣披上。
她打車到Elle
』s門口時,慫了。(眾所周知,她看起來有多麼野,本質就有多慫。裝作一副泡吧打架我行我素的樣子,實際上還是個不敢去網吧夜店的乖孩子。總之,她想,但不敢。)
在江鸞月準備讓師傅掉頭回去時,白雅文打電話催她。她只好下車,邊接著電話邊往Elle
』s走。剛到Elle
』s裝飾的金碧輝煌的階梯下,她一抬眼就恰巧看到徐崢推門出來。
墨菲定律總是時不時地奏效,比如她擔心發生就確實會發生的這件事。
徐崢一出來就看到了她,化了妝的她與之前氣場相距甚遠,雖媚眼如絲,但她人就像那朵小芙蓉,是出淤泥不染且我見猶憐的。
他頭疼,墨菲定律同樣於他。下午,他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寫寫畫畫分析了幾頁紙,最後還是決定離開,如今的他,無權無勢,什麼都給不了她,也護不了她。放棄,向來是令人崩潰的事,今晚,崢哥是來買醉的。
江鸞月愣著不動,看他一步步走下台階走向自己。夜色恰好,街上人不多不少,燈紅酒綠,金色的地磚踩在他腳下,有些過分的炫目。
「寶貝,我上了!再見。」
在徐崢停在她面前的前一刻,江鸞月掛了電話,然後,沖他乖巧地笑了,眼睛彎彎的。
徐崢站在她上面一個台階,垂眼蔑著她笑起來臉頰淺淺的酒窩,覺得今晚這酒有些醉人,「常來?」
「沒有,我來找男朋友的。」其實這個氛圍對她來說極具壓迫性,但她一根筋的勇氣尚在。
「男朋友常來?」他心裡開始冷笑。
「其實還沒有男朋友,打算來找一個。」他明顯不滿的語氣很好地取悅了她,江鸞月繼續沖他笑。
他冷言冷語,「這裡不會有合適的。」徐崢看她沖自己笑得燦爛地沒心沒肺,心裡疼得一抽一抽地。艹,他們配么。
「可是,也有你這樣好的人。」
場面陷入沉默,周圍彷彿失聲,一片寂靜,他垂著眼,她看不清他。
很好,刨析自己用了三小時,全盤推翻不足三分鐘。無法匹配,他也甘願抵上100%的自己成為她1%的朋友。
「加個微信」(崢哥還是想偶爾看看江鸞月。)
通過後。
徐崢:徐崢。
江鸞月:江鸞月。
各懷心事。
「徐崢」,她默念了遍他的名字,感覺有些耳熟,但想不起來。然後繼續一心想著發小教她的酒吧正常操作,認識后就應該請他喝一杯,交談甚歡然後坦誠相見?
「我請你喝一杯?「
「不了,」徐崢深深看了她一眼,往對街走,「我們八中旁邊的奶茶更好喝。」
江鸞月在為不能喝一杯遺憾了兩秒后,就心甘情願跟他走了。
熟悉的古街,他們八中在市中的古城區,走了好一會,她才反應過來,快步走到他旁邊半是質問半是疑惑地喊他。
「徐崢,你怎麼知道我是八中的?「
「江鸞月,我怎麼會不知道。「徐崢看著她,勾出淺淺的笑,褪去冷淡的眼眸很深情。
「嗯?」江鸞月一抬眼就撞進他的眼眸,然後,看到了裡面小小的自己。從此,陷進去的她就再未出來過。
他看著她,眼神一晃,像是看到過去。那時,「江鸞月」是個耳熟能詳的名字,但也僅僅是個名字,因為,實際上,他們也沒有任何交集。
「江鸞月,」他喊她的聲音纏綿得像句情話,「你很出名,那三年八中文科成績榜單常年霸佔榜首的人,」他想起當年他注意到她的原因,不禁有些好笑的看著她,語氣寵溺,「而且,你也不穿校服,即使,是在國旗下演講。」
「不是,」江鸞月被他的話帶偏了,撅著嘴解釋「我是對校服那種材質過敏,穿不了,會起紅疹。」
……
高中三年,她和那些叛逆的學生一樣,從未穿過校服。那年夏天,天空格外澄澈,她穿著白色刺繡棉裙,花瓣領子一邊的小珍珠,站在國旗下演講。純情又高貴,一裙擺的小芙蓉花就此開在了他心裡。有她演講的周一早間,他從未缺席過。
那幾年,關於她的傳聞很多,好壞參半,有說她孤僻傲慢陰暗抑鬱,有說她行為放肆無法無天,有說她家中矜貴權勢滔天,也有說她乖僻懂事我見猶憐……
他都聽說過,大多數時候是從他歷任女朋友口中聽說的,那時他不置可否,也不需要,因為,他清楚不管她是怎樣的人,都是他無法染指的人,和他不在一個世界。他覺得他很有自知之明。但她還是在他夢裡出現過,yi
glua
不堪的夢,他貪念的夢。
唯一有點交集是高二上,他認識的人說想追她,想嘗嘗高嶺之花的滋味,想挫挫她的銳氣。畢竟,再高潔的女孩,陷入淤泥一次也就再難翻身,這也是他們以為的毀掉她這樣的人最好的方式。(當然,他們未免太高估自己,江鸞月生於淤泥,見過的黑暗比他們想的都多。)
那時候的徐崢一身銳氣,鋒芒從不收斂。攔住那人,說,別人小姑娘學得好好的,艹你媽的,你去招惹她,你不想想你配么?做人要有點自知之明,認真混你的日子,泡你的妞……
後來,也沒人去招惹過她。大概是,默認了,他會護著她吧,畢竟,當年,也沒人敢挑釁他。
自然,也再沒有什麼交集。
……
走著,聽他說著。江鸞月想起來,「徐崢」這個名字她在高中也是耳熟能詳的,只是她實在健忘。
那時,在八中,徐崢與那些言情小說里的校霸無異,不對,他是混,可好像也沒聽說他做什麼出格的事情,沒人敢招惹也是真的。江鸞月只知道他的女朋友是換了又換,她班上的女生八卦的中心大多也是他,她不聽到也是不可能。
八中就那麼大,但她好像確實沒見過她真人,或許,是因為那幾年她實在為生存壓抑,無心關注這些……
或許不該錯過的人,總是會相逢的。在一個剛剛好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