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骨為引
今年庸國第一場雪,不分日夜的下了三日。
愚城一眼望去,便是一望無際的白。
第一日被百姓稱為雪娘子的須愚,在風流酒肆取了今年的第一壇桃花釀。
而本該在觀星辰堂的馮謬,亦來到了風流酒肆的雅間尋柒拾。
馮謬與柒拾做一場交易,換得一瞬的清醒。
痴痴的,站在大雪中看著已經消失的身影。
柒拾撐傘在一旁,等著馮謬再度陷入沉眠。
雪下著下著,竟從雲層中照出一縷金黃色的光。
再馮謬倒下后,灑落在馮謬的身上。
最後是關重思將其帶回星辰堂,而染拾似有所感深一腳淺一腳的向須愚消失的地方走去。
看著已成血人,血染一處的須愚。
柒拾頓了頓,最後走向須愚。
傘落,柒拾將須愚打橫抱起起漸而消失在這片雪景中。
徒留一把紅色繪著金色梧桐葉的油紙傘,任白雪漸漸掩蓋將那一片血紅也盡數掩蓋。
黃泉,柒拾與依舊站在奈何橋上看著忘川中被黑色包圍的淡淡血影。
「她的兩魂七魄己消亡,僅存的一縷殺魂執念極深。」依舊若有所思的道
「就是因為執念極深,才在兩魂七魄消散的最後一刻屍身還七竅流血。」柒拾道。
「罷了,都是可憐人。我便給她一個生機!」依舊認真道。
「嗯呢,明日這黃泉估計還會來一個與我有些因果的人。小依,可知是誰?」柒拾的聲音里有淺淺的笑意。
「與你有些因果~胡暮嗎?我前些時日,察了一下。這胡暮與那小她幾歲的關重思,可著有一段孽緣……」
依舊說很是意味深長,一雙杏眼極是靈動。
「看來,小依的腦子還未被孟婆湯毒傻。」柒拾一本正經的道。
其實胡暮早該在那場大火中死去的,只因有關重思這個被養了從出起便養在毒物中的毒人。
每日一碗血,以毒續命小心翼翼的守護著胡暮。
九歲的關重思被作為失敗品,丟入深山。
他以自己的一生,就這樣結束了。
十四歲的胡暮被自己的三哥哥,騙來到深山毀了胡暮。
那時的兩人僅隔了一片草叢,關重思聽到了胡暮撕心裂肺的哭聲。
而胡暮聽到了關重思的不甘,關重思用盡全力爬至胡暮身邊。
胡暮亦獃獃的看著向自己靠近的男孩,他為自己擦掉了眼淚將短短的外衣脫了下來。
蓋住了,衣衫襤褸的胡暮。
時不時劃過的風吹起一片塵埃,關重思稚氣的聲音柔柔道「別哭,別哭。」
再後來,胡暮帶著關重思入了胡府。
每每胡暮被強迫的時候,關重思都會雙眼通紅的守在門外。
直至那場大火將那一府的骯髒,燒光怠盡。
上百條性命中亦有無辜的,所有胡暮必須得付這代價。
而明月便是胡暮的期限,柒拾的眸子閃了閃而後嘴角勾起極淺的自嘲。
第二日的愚城依舊是一片白雪皚皚,銀裝素裹如畫。
風流酒肆的後院中,關重思雙眼通紅的跪在胡暮的床榻前。
「你怎麼可以先我而去?怎麼可以。你可是說過等我弱冠娶你的,你將只有你未來夫君可知的乳名都告訴我了。怎麼可以,棄我而去。」
床榻上的胡暮想說些什麼,嘴唇動了動卻是無聲。
想伸手撫摸關重思的臉,終是無力。
想再次睜眼瞧一面,終是力盡。
柒拾一襲紅衣裙,白披風的走進了風流酒肆的後院。
推開了房門,淡淡的掃了關重思一眼……
胡暮被柒拾魂魄連同屍身的帶到了黃泉,而關重思在梧桐苑外跪了一宿。
天明時,柒拾給了他一口冰棺送到了黃泉。
依舊以胡暮的屍骨為引,停住了胡暮輪迴。
而今日,柒拾要做的便是將葉藍秋的屍身送入皇陵。
將那給名叫三五的女子火化,而後將骨火撒在葉藍秋的棺材中。
是夜,柒拾將所有法力盡數用來穩固蘇辭的三魂。
最後發現還是無法穩固,便只能身祭。
火祭固三魂,當夜柒拾便將觀弈閣的各位管事叫到了觀弈閣。
將下一任國師之位,傳給了床榻上沉睡不醒的蘇辭。
各位管事仔細打量了蘇辭,發現蘇辭一身乞兒裝扮。
直乎不可,一個乞兒有何本事擔任此重責。
柒拾淡淡道「此刻起,他便是我的十七徒我說他可以,便可以。違者,依規處之。」
第二日愚城,便無人不知下一任國師是一位乞兒。
是柒國師,昨夜柒國師剛收的十七徒。
眾人還未來的來得及唏噓不已,正午柒拾便一身紅衣赤著腳的走出了觀弈閣。
一步一跪拜,一手舉火把的出現在人群中。
人群中,不知是誰突然大呼道「那是火祭,堂堂國師竟用這妖邪之術。」
「對了,不會是為了那剛被封為下一任國師的乞丐吧!」
人群中似有人刻意引導著話題,不過一盞茶的時間。
圍觀的人群中,便傳出了堂堂國師竟收了一個乞丐為徒。
而且還是一個昏迷不醒,不知人事的。
昨夜收徒,今早便為了那乞丐。使禁術,使妖邪才會使的火祭。
當柒拾一步一跪走到風流酒肆時,得道消息的眾皇子帶著親兵趕來。
葉候亦在其中,除葉候外的眾皇子早就想將柒拾這個不確定因素除掉。
扶自己人登上那國師之位,便借著遙言理直氣壯的下令放箭。
葉候不能阻止,亦不能眼睜睜的看著。
把自己從黑暗中帶出的師尊,死在別人手中。
幾方人馬,幾方冷箭同時向剛站起還未挺直腰身的柒拾射來。
柒拾嘴角淺淺的勾成一個好看的孤度,在密密麻麻的箭雨中緩緩的挺直的背脊。
撐著用法術凝聚而成火把,不緊不慢的走向城門。
萬箭穿心而過,柒拾除了淺笑的孤度加深並未再有表情。
柒拾在心底算了算,步子與時辰。
那雙比秋水剪眸更媚而不俗的眼,淡淡的掃視著圍觀的每一個人有笑意顯映。
芳華乍現,動作優雅。
像是描繪一幅如畫美卷的點燃了裙擺,走一步點一處衣角。
火勢由慢變快間,左候眸色變的無人看懂。
他搶一待衛手中的箭,瞄準柒拾的脖頸帶寒風射了出去。
「師尊,這是徒兒唯一能幫你做的了。」葉候聲音極小極低的喃喃道。
箭鋒劃過,柒拾的脖頸穿過動脈。
血一瞬噴涌而出,柒拾卻還是沒有任何錶情。
柒拾心底苦笑,葉候啊葉候你的確將為師將你的都學了個十成十。
可你終是,忘了為師生來便是怪物。
否則萬箭穿心而過,為師怎還能如沒事人般行動自如。
火勢蔓延至柒拾心臟時,柒拾好像感應到什麼雙手交疊落在心口。
紅唇動了動,好似在說「我知,我不該先你一步。
可是,阿辭世世都是我眼睜睜的看著你離去而我無能為力。
這次,換柒拾先行離去可好。」
淺淺的笑漸漸加深,讓每束停在柒拾身上的目光為之驚艷。
他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發現。
這個守護了他們十幾年的國師竟是這般的絕色與驚艷。
眾人都在等柒拾,發聲慘叫。
可直至屍骨成灰,柒拾所立之處雪融眾人都未能聽到聲響。
噗嗤的聲音再人群中,此起彼伏的響起。
是眾人後怕,噁心的嘔吐物。
而偷偷跟著葉候出府的蘇煙,則是一臉震憾的退出了人群。
葉候,雙目無神的看著自己視作唯一的親人。
就這樣死去,與童年的記憶漸漸的疊加在一起使葉候差一點就失控了。
而觀弈閣梧桐苑,昏睡了幾日的蘇辭緩緩的睜開眼。
那好看溫潤的眸子一片血紅充斥,周身溫潤的氣質不復存在。
蘇辭很是平靜的從床榻上坐了起來,目光一點點的掃視著每一個物件。
蘇辭三魂凝聚的過程中,他眼睜睜的看著柒拾被萬箭穿心而過。
一箭復一箭的在她的心口劈叉穿過,火勢由慢到快的吞噬著她。
蘇辭站了起來,走到柒拾常駐足的窗前。
朓目遠望,噗嗤一聲蘇辭終還是未能壓住口腔中的腥甜。
「本該是吾一人的劫數,阿柒你怎那般痴傻。」
血染紅了柒拾親手為他縫製的白衣,斑斑點點的血紅染在這白衣上竟也無不適。
像是傲立於白雪中的紅梅,梧桐苑中的梧桐樹。
因柒拾的原因,出現了從未如現在這般無葉光禿。
而在無人注意,柒拾骨灰處。
有一穿著苗疆服飾的白髮老頭,小心翼翼的將柒拾的骨灰收裝進小黑瓷瓶中。
是夜,白頭老頭將柒拾的骨灰一點點的用苗疆術法凝聚成一個小小的玩偶。
然後,從走進皇陵秘道推開葉藍秋未封死的石棺。
「小老頭,自知冒犯了國師的魂與命數。但小老兒欠陛下一條命,加之小女苦求無奈為之。」
白髮老頭,很是愧疚的自言自語道。
而以自己為祭品,將柒拾與葉藍秋的的命數因緣強行邦在一起。
而觀弈閣梧桐苑中的蘇辭,明明能感知到白髮老頭對柒拾命數所做的一切。
卻無力衝破柒拾專為他設下結界陣法,加之魂力剛修復法力盡失。
蘇辭雙眸冒火,想壓下去。
可咬破薄唇,血氣不斷翻湧。
蘇辭終還是拼著三魂聚滅,調動法力將要使出的那一刻。
卻被破雲霄而來一身紫衣的復塵,攔了下來。
「蘇辭你是不是瘋了,她費盡心思為你做到那番。你確定……」
魅惑好聽的聲音中是儘是無奈與怒其不爭。
當葉候殺盡與他爭位的所有親兄弟,連下了三日的雪停了。
葉候一身血污,提著滴血的長劍一步步的走進人殿。
走到那金黃色的龍座前,眼中的噬血久久不散的坐下。
這天的夜晚,沒有月亮沒有星辰點綴。
蘇煙被葉候安排住進了鳳儀殿,當天夜晚葉候一身酒氣的走進了鳳儀殿。
醉酒的葉候將所有宮人後,闖進了蘇煙正沐浴水閣中。
伸手一撈,便將光著身子的蘇煙從木桶中撈出。
蘇煙見這樣醉酒的葉候,倒未同其它女子一樣發聲尖叫。
只片刻呆愣后,便朱唇輕啟「陛下,你可否將臣妾放下。臣妾,現未著片縷於理不合。」
葉候,聽著這柔柔的女聲先是一滯。
聽完話中意后便是無盡的煩躁,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到這女人這裡來。
定是被師尊與他最後一次談話影響的,葉候想。
師尊說,蘇煙與他的情緣極深。
莫要負了蘇煙,否則他定會後悔。
見葉候不答,蘇煙便掙扎著想下去。
堯是蘇煙再聰慧,必盡還是一個未經人事的此刻素凈的小臉上紅的一塌糊塗。
「朕是這天下之主,朕就是禮數。」
說著便將身上的外袍樓扯了下來,將蘇煙包裹的嚴嚴實實。
當葉候抱著蘇煙一步走進殿內,蘇煙以為她與葉候未行的夫妻之禮將在此夜終結時。
卻出乎意料的,在葉候親密有間的懷中睡至天明。
當蘇煙睜眼時床榻上,只有她一人。
昨晚的一切,恍若一場賜予蘇煙的美夢。
當葉候處理好了朝政,攜她祭祀時。
蘇煙走向葉候時,有七百七十七步。
葉候向蘇煙伸手,蘇煙臉微紅的伸手搭上。
兩人並肩而立,的點香跪拜。
在兩人完成最後一項祭祀禮時,葉候的聲音在蘇煙耳畔不大不小的響起。
「朕的皇后很好很好,只是若有來生別在犯傻了。」
蘇煙抬頭,嘴角剛想揚起一抹笑。
便看見一直跟在葉候身後的小太監,持著短刀捅穿了葉候的后脖頸血染紅了蘇煙的眼眸……
「不~」蘇煙第一次不顧禮數撕心裂肺的大聲道,想也沒想的推倒了小太監。
不知那來的力氣,從小太監手中奪短刀。
毫不猶豫的捅進小太監的心脈,血噴射而出染紅了蘇煙的一雙手。
而後蘇煙起身,走到了葉候屍身前。
雙膝跪地,將葉候抱入懷中。
祭祀台下,有一身穿暗紅色龍袍的高大男子步子悠閑而漫不經心的走上了祭祀台。
竟是早早出局,病故的大皇子葉安君亦是前太子。
他來到了,那漸漸閉眼的小太監身前。
將小太藍打橫抱起,輕柔的替小太拭去臉上的血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