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王爺
城西,留仙樓食肆。
此地雖不是達官貴人愛來的地方,但南北客商卻常常在此落腳,吃飯的,住店的,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可無論什麼人來,都免不了看向散坐中間的那個青年男子。
只見那個男子頭戴白色玉冠,身著交領團花錦袍,外罩一白色織錦大袖衫,一看就是富貴鄉里的公子,初見只覺得他丹鳳眼,瓜子臉,頜下也無半分鬍鬚,眼波流轉,顏色就是女子也不如,個別好色之徒更是如狗看見骨頭,身子都輕了幾分。
可美人此時卻後背插一摺扇,一條腿踩在一條長凳上,斜坐著和周圍的人說的不亦樂乎,激動處口沫橫飛,簡直讓人不忍直視。
只聽他說的是行軍打仗的事,不少人圍了上去。
「你們知道渤海國么,渤海國是異族,個個都身高八尺,體壯如牛,有次他們犯邊,足足好幾千人,小爺我親自上陣,手持一把寶刀,騎著寶馬,左衝右突,足足砍七八十個人頭,這場仗可真是差點要了老子的命了,你們看看,我手背這疤就是那些賊人砍的。」那公子話剛落音,閑漢李二就趕緊湊過頭,去看伸出來的那隻手,只見手指細長,骨節勻稱,跟這雙手一比,家裡的婆娘手就是那柴火棒子,腹下一熱,忍不住想伸手摸上兩把,還沒等摸到,一把扇子敲到了頭上,「那麼大的疤,你看不見么,這裡,這裡。」公子顯然有些不悅,用扇子指著一處說到。
眾人定睛一看,不過是一處不足寸長的傷疤,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有幾個好事之徒立刻鬨笑起來,「哎呀,你這公子哥,這個傷口算個鳥,想當年我砍柴的時候,一刀砍到手背上,你看,這才叫疤。」說著大家都喧鬧起來,卻沒人注意到那公子張開手掌,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的手心。
那是一處箭傷,儘管後來用了最好的祛疤的葯,還是留下了痕迹,怎麼撫都撫不平。
眾人說的正歡,門外突然跑進一小廝,滿臉大汗,看見那公子就趕緊跑過去,附耳說了什麼。
只見那公子痛苦的用手撓了撓頭髮,眉毛都擰了起來:「不就是娶個媳婦么,怎麼這麼麻煩呢!」說完就踹了那小廝一腳:「還不趕緊給爺把馬牽來。」
那小廝跑的飛快,一會兒就牽了匹全身烏黑,只有四蹄雪白的俊馬過來了,那公子翻身上馬,可上了兩次都沒上去,眼看那公子瞪眼就要發火,那小廝趕緊趴下身充當人凳,這才上去了。
剩下一幫閑漢目瞪口呆。
「那是誰家的少爺,馬居然如此神俊。」一個路人問道。
「那馬名烏雲蓋雪,整個京城就兩匹,一匹在皇宮裡,另一匹就賞給了六王爺。再說王爺裡面就六王爺愛胡鬧,最愛往人堆里湊。所以那個人必是六王爺無疑。」個別消息靈通的立刻說出了公子的身份。
「那居然是位王爺。」李二喃喃說道,想起剛才自己起的念頭忍不住扇了自己一巴掌,幸好沒摸上,真摸上了,自己這隻手估計怕是保不住了,不過,自己差點摸到過王爺,簡直可以拿來吹一輩子了。
「哪有王爺上戰場的,你瞎說吧,再說了,你看他嬌弱的連那馬都上不去,那西街的豆腐西施都比他強,怎麼去砍人。」一個閑漢高聲說道。
眾人一想那玉一般的人拿著刀,滿身是血,立刻齊齊搖頭。
「哪有真上戰場的皇家子孫,不過去走個過場,你以為是真的。」一位文士嚼著花生米,慢悠悠的說道。
一聽他似是知道幾分,眾人趕緊湊上前去。「前年渤海國進犯,據說就是個幾百人的小仗,那王爺說有幾千人犯邊,不過是想多佔點功勞,讓皇帝多封賞他而已。渤海國彈丸小國,人們游牧而居,不過野蠻人,哪有他說的那麼厲害。」
「是啊,是啊,你看那位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樣子,哪能真上戰場,真是去了,還不嚇得尿了褲子。」
眾人齊齊鬨笑。
傍晚時分,吳尚難得進了陳氏的房間,看陳氏在塌上翻看著什麼,居然沒過趕緊來伺候自己,立刻就有點不悅,寒著臉坐在桌邊,丫鬟碧玉趕緊上了茶就退下了。
陳氏看了一眼丈夫,知道他不悅,可一聞他身上的酒味和脂粉味,就有些煩躁,若不是家裡規矩管著,怕他就要住到醉花蔭那銷金窟了。
「你做什麼呢,還不過來給我更衣。」吳尚看陳氏如此不知趣,眼一瞪,就要發火。
平日里,陳氏最會看人眼色,不等他發火,就上來小意溫柔的伺候,今日不知怎地,居然動也沒動,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我在找東西,你讓丫鬟伺候吧。」
「找什麼東西這麼急。」吳尚看陳氏對自己如此冷淡,氣焰不知怎麼就消了下去,有些訕訕的開口。
「元娘才回來,身邊沒可用的丫頭,我想把露珠送給她,把她的賣身契找出來送給元娘。」
吳尚一聽就急了:「送誰不行,你偏送露珠。」
陳氏放下手中的東西,盯著吳尚:「為什麼露珠不行,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無非是看她貌美,想收到房裡,我告訴你,想都不要想。露珠家裡訂有親事,過了十八歲是要回家嫁人的。再說了,你都有了兩個通房,你還不知足?」
「我看上露珠又怎麼了,還不是你生不出來!」吳尚被看穿心事,有些惱羞成怒。
「我生不出來?你一天到晚睡在哪你不知道么?我怎麼生,我生的出來你就不怕不是你的種么?」陳氏立刻爆發了。
丈夫天天沾花惹草,自己硬生生的氣下了病,還要替他遮遮掩掩,不敢聲張。
」再說了說生不出來孩子也不一定是女的問題,男的種不好,怎麼能長出莊稼?你天天睡在那通房房裡,她們怎麼也不見動靜?」陳氏柳眉倒豎,差點沒指著鼻子說吳尚不行。
吳尚何曾見過陳氏這樣,又事關男人尊嚴,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蹦了起來:「是不是是元娘那個掃把星挑唆的你,你本來好好的,她不過回來不到兩天,祖母被氣病,你又過來跟我吵鬧,我明日就稟了父親,給她找個破落戶配了,攆出門去。」
「你敢,你們要是敢壞了良心把元娘配那破落戶,我就敢回娘家把你做的好事都抖出來,讓我母親到太後面前說道說道。」
吳尚一聽,就縮了一下脖子,氣勢上就弱了幾分。
陳氏母親是太后的本家侄女,還頗的太后喜愛,逢年過節都是要進宮拜見的。
他祖父不讓他納妾也就是怕他那岳母,那岳母是武將家的女兒,脾氣火爆,管的他那岳父一輩子沒納過妾。
「也不知道那元娘給你餵了什麼迷魂湯,這麼為她說話。」吳尚不敢再大聲言語,氣呼呼的走到桌子邊坐下。
「她一個女兒家,被你們扔到莊子上六年,不聞不問,你們誰想過她是怎麼過的。本來一個金嬌玉貴的姑娘家,手粗的像個農婦,你還好意思罵她?想當年,她孤身一人刑場送行,我們閨閣女兒哪個不贊她一聲,反倒是你們,好歹當年也叫過陳五娘一聲母親,一個個都嚇得像鵪鶉一樣躲起來,我都替你們臉紅。」陳氏越說越激動,手只差沒指到吳尚臉上。
「那你,那你還嫁到我家?」吳尚梗著脖子問道。
「還不是你祖父三番五次去替你求娶,說府里規矩,年過三十無子方能納妾。你父親又有才名,想來你也不會差到哪裡去,誰知道竟是個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陳氏目光不屑的從吳尚身上掃過。
吳尚氣的半天都說不出話來,陳氏也不管他,自顧自的拿起一個盒子,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