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逝去的留在心裡

銀日的這場鬥爭算是徹底的結束，銀淳帝一次失去愛子與愛女，瞬間蒼老了許多。看著自小疼愛的九子，想將他留在身邊的眼神是如此的明顯，小痞子似乎長大了不少，走近銀淳帝的身邊，說了幾句。銀淳帝看著我，嘆息的點頭。

「我把最寶貝的兒子交付給你，你可不要讓他被人欺負。」銀淳帝勉強撐起笑，不舍的看著小痞子，「記得常回來看看父王。」

「父王你放心，我會的。」小痞子像嫁人的小媳婦一樣，眨眨眼，逼回了差點流出的眼淚。

「近日宮裡出了太多的事情，對於火王的招待多有不周，還請多為見諒。」銀淳帝撫著鬢角，滿臉疲憊。

「王上多慮。」火凌雲語氣淡然，似乎思索到了什麼，問道，「不知可否一問，銀日的儲君之位……」

「這話，水月女王也問過，本王也知道，之前為我銀日內政讓其他幾國極為擔憂。如今，事情變成這樣，唉……」銀淳帝的目光掃向一旁的幾個兒女，最後定在唯一剩存的王子身上，「本王決定將王位傳與玉然，本王的二子，為免事端，三日後本王就正式宣昭傳位。」

「父王……」二王子玉然顯得很意外。

「父王已經決定了，知道你一向對於王位沒有興趣，可現在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你的幾個妹妹都不及你的才智，你總不願看著我們銀日國衰敗下去吧。」

「……」二王子沉吟了半晌，開口說道，「全聽父王安排！」

「御愛王妃……」銀淳帝每次看我的眼神都是那麼的複雜，總是欲言又止。

「我想先離開王宮，銀日國的新王登基我就不參加了，還請王上諒解。」對於王宮沒有了開始的新鮮，只有無盡的傷，這裡不是我可以久呆的地方。

「……」銀淳帝瞭然的點頭，說道，「如此，本王就不強留了。」

「愛愛，你……要去哪裡？」火凌雲一聽我要走，有些著急。

「愛兒……」喬若風也是不解的問出聲。

「你們急什麼，我又不會突然消失。」看著蕭遙與小痞子一臉的安靜，堅定的眼神緊鎖著我，我知道，無論我將去哪裡，他們都會跟著。現在起，他們就是以我為家了。

「本王就不陪各位了。」銀淳帝見我們開始聊起私事，就先行離開了。那幾位公主還是一樣的羞澀，偷瞟過來幾眼，也一併退了。

「各位可以在後園內坐著慢慢聊，我就不打擾了。」二王子做事說話都很淡，像與世無爭的世外之人似的。

「小痞子，你的二哥……還真怪。」看著二王子離開后，頗為疑惑的說道。

「二哥自小就如此的性格，凡事不爭，因此，總讓人忽略到他的存在。」小痞子說著，手往外一指，「我們還是到後園坐著說吧。」

「也好！」喬若風應到，隨著小痞子走了出去。

「我們也跟上吧。」見火凌雲盯著自己，輕輕一笑。

這處園子很漂亮，可腳一踏進這裡，我就後悔了。到處是一片花海，美的讓我心碎，從來不知道秋海棠會是一種傷感的花。

「小愛愛，你怎麼了？」小痞子見我愣著，扯扯我的袖子問道。

「秋海棠，這裡全是秋海棠……」喃喃的說著，耳邊似乎又聽到玉烈的聲音。我與他之間沒有送過什麼信物，也不曾有過山盟海誓，但是，這秋海棠總能讓我想到他。

「愛兒，這花有什麼不對嗎？」

「……」搖頭看著喬若風，注意到一旁的火凌雲的皺了眉。

「小愛愛，你是想到三哥了吧？」小痞子看出了端倪，見其他人不解，於是接著說道，「在三哥的『長照宮』里，種有許多的秋海棠，三哥不是愛賞花之人，卻獨獨在園中種下秋海棠。這裡的花種，都是由他的園中引來的，也不知三哥為何對它情有獨衷。」

「對它……情有獨衷……」重複著小痞子的話，心裡也在猜想著其中的原因。伸手摘下一朵，放在鼻下嗅著，看著它嬌艷的色彩，驀然間似乎想到了什麼。秋海棠，你是在追尋一種如火如荼的生命嗎？

我知道，你心底肯定是有秘密的，你的心事都訴說給了明月。你說，自十五歲起就不知道什麼是醉，十五歲……十五歲……那年，你發生了什麼？是因此讓你改變的嗎？

「愛愛，不要想的太多了。」

「小愛愛，三哥也不會希望你不開心的。」

「我沒事，看你們……」抬眼看著他們，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我沒事，你們不要想多了。」

「真的……沒事？」蕭遙不確定的看著我。

「恩。好拉，大家都坐著吧，站著多累呀。」將幾個人都推進亭子里，自己揀個位置坐了下來。莫離就像影子一樣跟著火凌雲，依舊是不多言語。看著手上的秋海棠，問道，「寒，你知道玉烈在十五歲那年發生了什麼事嗎？」

「厄……小愛愛，你怎麼問這個？」小痞子有點錯愕。

「沒什麼，只是有點好奇，你知道嗎？」

「那時候我還小，也是後來聽宮裡傳的。」小痞子略微一想，說道，「那一年，宮裡大宴，就設在父王最寵愛的李貴妃宮裡。三哥當時只有十五歲，跟著湊熱鬧喝了不少酒。後來，不知怎麼的宮裡燒起了大火，當時三哥都已經喝的醉熏熏的，看到起火慌了神，一失手打碎了李貴妃最喜愛的碧玉瓶。」

「一隻瓶子……能惹出什麼事？」聽小痞子的話音，隱約覺得後面肯定有事，但是，玉烈好歹是王子，一隻玉瓶而已。

「話是沒錯，這瓶子雖貴重，終究只是只瓶子而已，但是，李貴妃抓住這件事怎麼也不放手。父王也是沒有辦法，所以，三哥為此在李貴妃的宮裡受了一個月的折磨，之後性格就變了許多。」

「她怎麼能……」一個貴妃，銀淳帝再怎麼喜愛她，也不可能對自己的兒子這樣呀。

「愛愛，你有所不知。」火凌雲突然接過話，說道，「據我所知，當時的銀日國是丞相掌權，銀淳帝只是個擺設，手中沒有實權。而李貴妃，與其說是銀淳帝的寵妃，不如說是丞相安插進宮內的眼線。銀淳帝為了不使丞相對他疑心，所以他必須寵愛李貴妃，必須對三王子狠心。」

「……」從沒料到強大的銀日也有這樣的過去，玉烈是因那場變故才改變的嗎？那一個月他受了怎樣的苦已經不得而知，但是，能讓他深植在心裡，必定是為一般人所不能承受的。

「愛愛……」

「遙，我沒事。」沖著蕭遙一笑，利落的站起身，一臉瀟洒的說道，「我們出宮去吧，這裡太悶了，我要呼吸新鮮空氣。」

「要去哪裡？」蕭遙陪我站著。

「去……」轉動眼睛，目光掃到喬若風時，笑著說道，「我們去喬府呀！」

「喬府？」小痞子有些吃味的看了看喬若風，說道，「我們去喬府做什麼？要住完全可以買處房子。」

「愛愛，跟我回赤炎國吧。」火凌雲突然說道，語氣沒有曾經的霸道。

「去赤炎？要是我沒記錯，下個月初八就是你立后的日子吧？是讓我去參加你的婚宴？」聽他說的話，一下想起他就要娶老婆，心裡酸酸的。

「我誰也不娶！愛愛……」

「愛兒不能跟你回赤炎！」喬若風打斷火凌雲的話，拉住我說道，「愛兒，我們出宮吧？」

「愛愛……」火凌雲一著急也緊抓著我不放。

「……」看著面前的四個人，或許是五個，加上莫離的話。打掉他們死拽的手，站在亭子的邊上說道，「你們不用爭，在我心裡你們都是我愛的人。只是我不能做赤炎國的王后，所以不能去赤炎，對不起，雲。」

「我不做王！」火凌雲冒出的這句話令我一愣。

「你怎麼可以……」

「有什麼不可以？」火凌雲輕然一笑，堅定的說道，「他們可以為你放棄王子的身份，放棄即將到手的江山，放棄一切財富與名譽，那我也可以為你放棄赤炎的王位。」

「可是……」聽了這些話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但是，我總得考慮些現實的問題，畢竟是一國之王，能說不當就不當嗎？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我早就選好接替的人了。」看出我的擔憂，火凌雲說道，「這個人你也認識，他的能力不在我之下，又是王室血統，選他接位是再合適不過的。」

「你說的是……」

「火羽然。」

「……」還真是他！想到那日與他的相遇，不禁笑了。

「小愛愛，你怎麼突然笑？」

「知道我是怎麼認識火羽然的嗎？」見他們都盯著我等待答案，便笑嘻嘻的拉著蕭遙，「那天，我看到他的背影，恍神中把他錯看成你了。」

「看成我？」蕭遙很吃驚，問道，「他和我很像嗎？」

「……」這話怎麼和火羽然問的一樣，其實他們的正面還是有些相似的。

「你們……細看下，你與我表弟是有相似之處，特別是身型。」火凌雲認真的審視了蕭遙之後說道。

「小愛愛，你和那個火羽然……」

「厄……」一看小痞子探究的眼神，趕緊說道，「我和他之間沒什麼的，只是抱了他一下而已。」

「小愛愛，你怎麼可以隨便就抱個男人呢？」小痞子一聽就急了。

「我哪有隨便呀，我那……我那不是看錯人了嘛。」看著一圈人臉色都暗沉著，只好小聲的嘀咕了一句。

「小愛愛，你不能去赤炎國！」

「我沒說要去呀，我不去。」

「我希望你可以去，和我一起最後去做個告別，好嗎？」火凌雲有些期盼的看著我，一時間我難以再開口說拒絕。他說要為我放棄王位，連接位的人都找好了，我是信他的，可跟他回去，我有點怕。

「愛兒，你若真想去，我們陪你！」喬若風說著看向蕭遙與玉寒，那兩人默契的點頭。

「……」笑著看向他們，知道他們點頭就算是默認了我與火凌雲的關係，「雲，我陪你回赤炎，只是，可以等兩天嗎？」

「可以！你要去喬府嗎？」火凌雲見我答應，開心一笑。

「恩，」看著他們，賊兮兮的笑道，「我要去提親呀，嘿嘿……」

話音一落，喬若風臉騰的就紅透了，其他幾人疑惑的目光在看到喬若風的表情之後，全都瞭然。

「雲，我突然想到一件事。」看著他們幾個，想到南宮默與冷傲魂的處境，不禁又擔憂起來。

「什麼事？」

「你先不要退位，我想讓你帶兵去救人。」

「……」火凌雲看了我幾秒，說道，「去墨島的天邪教救人？」

「恩，他們兩個在邪教的手上，我……」

「愛兒，你不用那麼擔心，在沒你的下落之前，他們兩個會沒事的。」喬若風安慰著我，隨即說道，「天也不早了，我們出宮去吧，還可趕上午飯。」

「好啊！」喬若風說的是很有道理，邪影也說過他們沒死，目前應該不至於將他們怎麼樣，看著火凌雲說道，「你現在是回國還是……算拉，我看赤炎國的政事也不忙，不如你就跟我們一起去喬府住兩天，然後我們跟你回國，再搬兵殺到墨島去。」

「好！」

「那就走吧！」

出了政殿宮門，眼角突然瞟到一在不遠處一棵蒼勁的古樹枝葉繁茂，那就是玉烈最喜歡的地方。看著樹葉在風的吹動下微微搖動，發出沙沙的聲響，我願意把它當做是玉烈在看著我，向我訴說。不論我走到哪裡，不論我將會如何，你為我做的，你的心，我都懂。

「雲，你帶我到那樹頂上去吧。」我的話讓幾個人都停了下來，只是靜靜的注視我幾秒，順著我的視線看到那棵樹。

沒有多的詢問，火凌雲攬住我的腰，帶我上到樹頂。樹頂上依舊和那晚一樣，唯一不同的是那些酒瓶全空了，凌亂的散著。我可以想象得到，那晚玉烈心裡的痛苦，之後不見的兩天里，肯定一個人悶坐在這裡，賞著清冷的月，喝著枯澀的酒。

心裡湧起酸澀的味道，張開手，秋海棠自手心飄落，掉在蔥綠的枝葉間，那麼的醒目與美麗。深吸一口氣，回頭見火凌雲目不轉睛的看著我，沖他一笑。

「我們走吧，他們還等著呢。」

「……」火凌雲還是沒有說話，將我帶下樹。

「我好象有點餓了，」看著站立的幾個人，為了打破沉寂，裝做痛苦的模樣摸著肚子，「我們快點走吧，我好想吃飯呀，受不了拉！」

「呵呵……那就走吧，我讓廚子給你做好吃的。」喬若風知道我的心思，很賞臉的搭上我的話。

「那就快快快！」不顧身後的幾個人，笑著跑在最前面，眼裡的秋海棠漸漸隱沒，卻如火印烙進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