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涼王

大業九年末。大隋彷彿是一個耄耋老人，滿臉皺紋，腰也塌了，背也駝了，眼睛看不清東西了，步履蹣跚，讓人非常擔心她下一刻就會倒下。然而再看看她周圍，里三圈外三圈，都是圍著看熱鬧的，或許她現在就倒下，對於她來說是一種解脫。

如今還在使用「大業」這個年號的郡縣，已經沒有多少，楊廣的聖旨幾乎出不了江都……

大業九年的最後一天，在太陽即將落山的時候，姜萬鈞終於等到了姍姍來遲的傳旨太監。

赤水城外早已經準備好了昭告天下的高台，香爐，一應貢品都備齊了。城中的百姓全都被吸引出來看熱鬧，有衛士在維持著秩序。

姜萬鈞非常懷疑，楊廣故意挑選了這樣一個時間，大業九年最後一天，又是一天中太陽要落山的時候，宣的還是一道冊封姜萬鈞為王的聖旨。這不是就是想告訴姜萬鈞，他的日子長不了嗎？

沿途敲鑼打鼓吹號，唯恐別人不知道，也不知道是誰想出來的主意。

姜萬鈞只能說「夠狠」。

姜萬鈞翻身下馬，將身上披的大氅丟給了赤牛，然後走到了高台底下，站定。

太監率領的傳旨隊伍繞著高台轉了一圈，然後登上了台階。

太監站了台中間，高聲喊道：「雍國公接旨！」

「臣接旨。」姜萬鈞臨時接受了一些禮儀方面的訓練，將來稱帝的時候他還會用到。

「奉天承運皇帝，制曰：天下之重，非獨治所安，帝王之功，豈一士之略。自古明君哲后，立政經邦，何嘗不選賢與能，收采幽滯。周稱多士，漢號得人，常想前風，載懷欽佇。朕負扆夙興，冕旒待旦……」楊廣先誇了一遍他自己。

「粵我有隋，誕膺靈命，兼三才而建極，一六合而為家。提封所漸，細柳、盤桃之外……」

呃，還是誇他自己的豐功偉績。

「而高麗小丑，迷昏不恭……」話鋒一轉，開始大罵高麗，那高麗的罪行罄竹難書，所以楊廣決定奉上天的旨意，弔民伐罪。

「六月乙巳，禮部尚書楊玄感反於黎陽。

秋七月癸未，餘杭人劉元進舉兵反，眾至數萬。

朔方人梁師都殺郡丞，據郡反。

馬邑校尉劉武周殺太守，舉兵作亂，北連突厥……」楊廣開始罵那些反王，意思是，就因為這些人造反，破壞了他的計劃，才讓世界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姜萬鈞不知道歷史上最長的聖旨有多長，但這一次他真的被驚到了。不知道楊廣是不是想讓自己多跪一會兒，聽得姜萬鈞都快睡著了。

最後總算聽到聖旨中提到了自己，不過只是一筆帶過，封他為「涼王」，接下來大概意思是讓姜萬鈞知恩圖報，再立新功。將來論功行賞，楊廣絕對不會有私心，同時也要姜萬鈞好自為之。

聖旨宣讀完畢，太陽正好落山，整整過去了半個時辰。

赤牛過來扶著姜萬鈞站了起來。

封號涼王，如果說楊廣不是故意的，打死他都不信。他剛滅了大涼，將李軌父子關進囚車送去了江都，楊廣回手就把「涼王」爵位賞給了他。怪不得聖旨里對涼王罵得那麼狠，「恃才矜己，傲狠明德，內懷險躁，外示凝簡……」還偏偏不提李軌的名字，這等於是提前先罵了他一頓。這都誰想到的主意，太特么有才了。

存心給人添堵啊，眼看著歲末，辭舊迎新這麼一個節骨眼上，給自己來這一手。

姜萬鈞先看了一眼身後緊張看著自己的眾人，又看了一眼圍觀的百姓，突然覺得這個封號也不錯。寓意好不好，好不好聽，最終還是要憑實力說話。

「老牛，想什麼呢，奏樂啊！」姜萬鈞以此來表達他的態度，他接受這個「涼王」封號了。

「是。恭喜將軍。」赤牛難掩自己的激動。走到這一步，等於邁進了另一片天地。儘管姜萬鈞還沒有稱帝，但是以後大家就可以自稱大涼人了。

伴隨著禮樂聲，姜萬鈞緩緩走上了高台。

等到姜萬鈞接過聖旨，在高台中間站定，呼啦一下，所有人都拜了下去。

「拜見涼王」

「恭喜涼王。」

「咳咳！今天晚上守歲，咱們不醉不歸。」想讓自己涼？那他就唱一首「涼涼」送給天下諸侯。

「涼」，姜萬鈞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喜歡上這個字了，或許這就是天意吧！

王之渙那首《涼州詞》他到現在依然會背，「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

「涼王」，太監突然一下子變得恭敬起來。沒辦法，之前是他此行的任務，任務完成了，他的死活便落到了姜萬鈞手上。

「你也是奉旨辦事，先入城歇息，如果不急著回江都就在赤水城多住些日子。」姜萬鈞雖然恨不能用鞋底子抽楊廣的臉，可還不至於難為一個太監。

「謝涼王，奴婢這次奉旨出來，其實就沒敢想能活著回去。」太監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一臉黯然說道。

「哦？我姜某人有那麼可怕嗎？」

「涼王該稱『孤』了。」太監沒有回答姜萬鈞的問題，反而提醒起他稱呼可以改了。

「無妨，改來改去太麻煩了。」

「涼王好氣度。這一次奴婢奉旨離開江都，同行的還有一隊傳旨的隊伍。他們是去大興見唐國公李淵的，直到現在還沒有消息傳過來，恐怕已經凶多吉少。」

「額！」姜萬鈞萬萬沒想到，楊廣這次玩這麼大，難道還要給李淵封一個雜牌的王爺？

「涼王不要誤會，聖旨是給唐國公家的公子李元吉的，皇上將公主賜婚給了李元吉。」太監說著，臉上露出一絲譏諷。

「賜婚？」姜萬鈞不記得楊廣還有待嫁的公主了，有一個，不是已經許配給李世民了嗎？婚期沒有幾天了啊。

似乎看出了姜萬鈞的疑惑，太監解釋道：「將公主許配給李世民的事，聖上可沒有答應。聖上還活著，還輪不到代王私自做主將自己的姑姑嫁人。那李世民據說一表人才，有『濟世安民』之志，實在不是公主的良配。而李元吉素無大志，才粗學淺，安安穩穩度過餘生卻不難……」

「咔！」

姜萬鈞聽到了身後傳來下巴掉到了地上的聲音。

怪不得太監說沒敢想能活著回去，去李淵的地盤，傳這樣一份旨意，不被五馬分屍，凌遲處死就燒高香去吧！

這是毫不掩飾的挑撥離間，不管李淵用什麼辦法平息這件事，都會在李世民和李元吉心裡留下一個疙瘩，尤其在兄弟二人關係並不和睦的情況下。

雖然看著自己的競爭對手倒霉是一件讓人愉悅的事情，可是仔細一想，又有些背脊發涼。

等包文和丘和回來，姜萬鈞打算好好打聽打聽，江都那邊到底是一個什麼情況，這楊廣怎麼感覺那麼反常呢？不行，姜萬鈞決定了，以後他一定要離楊廣遠點，那傢伙可能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