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四載悠悠顯情濃 大雪深深遇煞神
()雪花洒洒,飄飄蕩蕩,向左向右,優雅如斯。大地如一片廣袤無邊的白色毛毯,承接著這些天降的可兒。山間老林也早被這層厚厚的毛毯蓋了個結實,它安靜的躺著,享受著冬日特有的溫度。此刻,它正悄悄的注視著眼前的少男少女,一如四年前的那一個秋日。那一天,這片老林來了兩個孩子,那是兩個年紀都不大的孩子,一個男孩,一個女孩。男孩說:「好了,以後我們就在這裡練了。」女孩說:「好的,我們以後要變成很厲害很厲害的人就從今天開始啦。」兩人不再多話,開始從馬步、出拳、劈掌等簡單的動作開始練了起來。這一練便是一天,天黑才下山。如此日復一日,轉眼四年時光便這麼過去了。如今兩個孩子都不再是當初那個出拳都會歪斜的武盲了。男孩出拳乾淨利落,女孩出拳精準優美,顯然已小有所成了。在動作整齊一致的練完了一套掌法之後,女孩道:「小天哥哥,我們現在應該也算武林高手了?」「呵呵,差得遠呢!」趙天笑道。柯鳶聽了,不覺有點失落,「那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去外面啊,當初你不是說要踏入江湖找你的父親嗎?我一想到要踏入江湖,就好像要見到我的娘親一樣,我真的好期待好期待呀!」說到後面,她那通紅的臉蛋上果然寫著激動。「時機未到,再說我父親,我其實不想見他,他讓我母親那麼傷心,我本來就對父親這個詞沒有什麼概念。」趙天語氣很淡,他從記事起就沒見過父親,也很少聽母親提起,對父親的感情自然是無從談起,記憶中,他如一個不被人接受的異類受人冷眼,甚至被人說成自己都理解不了的詞—魔鬼。他自然不想見他父親,甚至從某點來說,他對這個父親,是有些恨意的。柯鳶見趙天心情不愉,想起此事,也是不忿:「是啊,那天聽你說你父親的事,我也感到氣憤,竟然為了武功,拋棄了你們。」「好了,不說他了,我自然會去找他,但不是現在,我們現在的武功還差得遠,現在外面那麼亂,村中那年出去參軍的幾個人,除了小雨,其他幾個不也全都死了么。我們還得多學學本領。」「小天哥哥,我那天無意間聽到小雨的妹妹說道,小雨現在是那個李大人的徒弟,武功可厲害啦。」柯鳶突然轉移話題,說起了漆雕雨。趙天想起漆雕雨離開的那天,望自己的那個眼神,那是種帶著仇視並且間雜著得意的眼神。他突然笑了笑:小雨,也許再見面,可能就不是上次我騎著你打到你臉腫的場面了。趙天突然的笑自然讓柯鳶感到奇怪,她忙追問道:「小天哥哥,你笑什麼啊,還看著雪地傻笑,你傻啦?」說著,還伸過腦袋來看趙天的眼神。趙天抬頭看了看眼前的人,那是一個亭亭玉立的曼妙人兒,她正站在皚皚白雪上,撲閃著一雙水靈的大眼睛望著自己,她那鵝蛋兒臉龐掛著兩片被冬風撫摸出的紅,除了嫵媚,便是動人。趙天笑道:「小鳶,你還記得咱倆以前的那個小秘密嗎?」柯鳶沒想到趙天突然又提起這個多年未曾提起卻一直伴著甜蜜隱藏在心間的小秘密,立時臉泛紅暈,低下頭去,又轉了半個身,才道:「小天哥哥,你真壞!提這幹嘛?!」「哈哈哈」趙天開心的笑著,然後故意轉到柯鳶面前繼續道,「沒想到我們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鳶鳶還會害羞啊,哈哈哈……」二人都是十一二歲的年紀,已不是當年那個絲毫不通男女之情的年月。趙天看著眼前女孩,是自然而然的想起來他們小時的秘密,說出來也只是少年逗逗少女的頑笑話,卻不想正撞上少女心思。柯鳶此刻想起小時的那個小秘密,心裡一陣暖一陣羞,當下窘在當地,也不知作何為好。笑了一會,看柯鳶只顧低頭臉紅,趙天也沒了繼續笑下去的興趣,便轉頭看了看這漫山白雪,卻看見了他的狗—阿布。阿布多年來一直是趙天的跟隨,剛才二人習武,阿布自去山中玩耍,此刻正好回來。遠處一隻體型健碩的大狗正全力向這裡奔跑著,雪地上剛留下一竄腳印,又被雪花輕輕撫平。趙天看著阿布,突然發現似乎有些不對,他發現阿布跑路的姿勢有些異樣,這種異樣隨著阿布的越來越近也漸漸清晰,卻是後退受傷,故而跑路顛簸。趙天喚柯鳶一起迎上阿布,待得跑近,二人關心的查看阿布傷勢。阿布的後腿顯然被重物擊打過,但是所幸傷勢不重,未能傷及筋骨。趙天心疼的撫摸著阿布的腦袋,又輕輕揉了揉它的腿傷。阿布見到主人,終於不再焦躁,努力往趙天懷裡鑽了兩下,口中嗚嗚有聲,那模樣,如同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見到了自己母親一般。趙天一邊安慰阿布,一邊往阿布跑來的方向張望,他知道阿布是受了驚嚇了,只是他深知阿布平日慣有野性,膽子奇大,不敢想象是誰人傷了它,竟把它嚇成這樣。柯鳶也知這點,同向樹林深處望去。不一會自林中奔出一人,那林中坑坑窪窪自是不平,大雪深深又給其增加了行走難度,本來常人行走其中尚且困難,然而那人卻是如履平地一般,只聽其邊奔還邊罵著:「狗娘養的狗子,老子非宰了你不可,你奶奶滴,好不容易遇見一個活東西,還不主動送來讓我啃咯,還敢跑,你奶奶滴,餓死老子了,你奶奶滴……」那人口中兀自罵個不停,腳下卻毫不鬆懈,不一會便到了近前。趙天二人看著來人,卻是一五尺少年。那少年年歲似與二人相仿,卻生的膀大腰圓,臉大如盆,口闊如餅,端的如熊似虎。他一副極餓的模樣盯著趙天懷裡的狗,竟對趙天二人視而不見,未等趙天二人開口,那少年便呑著涎液如雪球搬撲了過去。趙天見勢,哪容他如此欺負阿布,當即起身,一掌向那少年打了過去,誰知那少年不閃不避,手臂一舉,直迎其鋒,趙天感覺手掌如打在一塊生鐵上一般疼痛無比,當即縮手,一個閃身,落在那少年身後,伸出手抓他後背,不想抓是抓住了,卻如攀在了一堵牆上,竟是絲毫沒有阻攔那少年撲狗之勢。這一來趙天急了,喊了句:「小鳶幫忙!」柯鳶當即揉身而上,攔在少年面前,揮掌向少年面門打去。阿布也早見到來人,見主人與其搏鬥,在旁不斷的狂吠,以助聲勢。那少年見打來之拳,又使出了同樣的招數,柯鳶手掌亦疼,當即也縮回手去。那少年見兩人都不是對手,當下停住了腳步,竟又不去管阿布了,開口笑道:「兩個打一個也打不過,還想阻礙我吃狗肉,笑話!」趙天聽這面目憎惡的少年不但嘲笑自己技不如人,還想吃自己心愛的狗,當即怒道:「好你個刁蠻醜八怪,休得張狂,再來打過,且看是誰技不如人!」丑少年哈哈大笑:「好啊,你們兩個再一起上,我若輸了一招,便算你們贏。」趙天聽他言語之中頗多譏諷,此時少年心性,好勝之心陡增,哪容他如此小瞧自己,當即道:「你這斯不要太囂張,對付你,我一個人足矣,小鳶,你去後面觀戰。」柯鳶應了一聲,心道打不過我會幫你的小天哥哥,隨即退後。丑少年又如聽到了天大笑話一般,笑的更甚:「你二人且打我不過,還想跟我單打獨鬥,你若能贏,我做你一輩子奴僕!」通過適才短暫交手,趙天也知道自己勝算不大,但口中決不能落後:「說話當真,我若輸了,也願做你一輩子奴僕,聽你使喚!」柯鳶在旁聽的發愣,二人不過是要比武比個輸贏,可這一來一去卻都把下半輩子押上了,她不禁心中惴惴,心道:我怎麼能讓小天哥哥做這醜臉野人的奴僕,等我看情形不妙,我自會想發相助小天哥哥,至於這醜臉野人,我才不要他跟在小天哥哥後面做奴隸,丑也醜死了,以後還怎麼跟吃飯啊。柯鳶這裡發著愣,那邊卻已然相鬥起來,她轉移心思,全神盯著決鬥場面。只見趙天一個撫雲手拍向丑少年肩部,丑少年仍是舉臂格擋,拆招竟是輕描淡寫,趙天見勢一個橫掃擊向丑少年下盤,丑少年看似身體臃腫,卻一個跳躍騰起,甚是利落,然而落下時砸開老大一片雪花,顯盡笨重。趙天看出他的劣勢,招招攻其下盤,那丑少年初時尚能躲閃自如,但打到後來,地面積雪漸被他踩砸的硬實,開始滑溜起來,待斗到第五十回合,丑少年一個猛撲落空之後腳下打滑,一個趔趄仰面摔倒,趙天趁勢而上,將丑少年壓在胯下,伸手便打,這一幕,四年前在村頭那棵神樹下也發生過。只不過這次換了挨打對象。那丑少年哪堪被人騎在胯下,只見他雙手搭在趙天肩上,向旁一甩,用的卻是北蠻夷的摔跤手法,這一下當真力大無比,趙天被摔出去,在雪地上滾了兩圈方才站起。柯鳶看得心驚膽顫,忍不住想上前教訓這個摔走了趙天的醜臉野人。那丑少年翻身站起,猛的向趙天撲去,柯鳶眼見丑少年如此力大,生恐他傷及趙天,一聲叱吒向丑少年後背打去。阿布似乎也看出了主人的危險,雖不敢上前,但叫的更甚。趙天正待迎敵,卻見那丑少年撲騰一聲跪倒在自己面前,趙天驚愕不已,柯鳶也看清了形勢,停下了動作。那丑少年道:「我剛才說了,若輸一招,便算我輸,我們冰夷族最講承諾,我剛才輸了一招,你從今後就是我的主人了,主人在上,受我第五煞神一拜!」說著磕了三個頭,那碩大的頭顱撞在雪地上,雪地上頓起一個坑。趙天沒想到這丑少年會如此信守承諾,見他這般,一下子竟不知作何回答,愣在當地。柯鳶見狀,立馬轉擔憂為欣喜,笑嘻嘻的上前拍了拍第五煞神的肩膀:「你叫第五煞神,呵呵,這麼說來,應該還有第一煞神,第二煞神和第三第四煞神啦,看你長的這麼奇形怪狀的,原來真叫煞神啊,呵呵,好啦,以後就跟我們混,記得我是你鳶姐姐,快,快叫一聲鳶姐姐我聽聽,快呀。」哪知第五煞神並不理會她,也不管趙天說不說話,自顧站起來后便把臉扭向一邊,根本不搭理柯鳶,這一來柯鳶急了,伸手向其身上拍了一下,怒道:「怎麼了醜八怪,你既然做了我小天哥哥的奴隸,那就是我的奴隸,我讓你喊我一聲姐姐那是給你面子,你還不樂意了,找打是不是?」第五煞神哼了一聲,臉仍扭向一邊,不屑道:「你是我主人的朋友,我不與你一般見識!」柯鳶聽他如此說,當下也不再多話,伸手便打。第五煞神也不含糊,招招化解。柯鳶與趙天武功高低一致,所學更是一模一樣,第五煞神剛才與趙天交手,已然了解了這套武功的招式套路,應對起來一點也沒感覺到吃力。柯鳶見拿他不下,於是佯退,然後突然從地上拾起一把雪擲向第五煞神,第五煞神伸手去擋雪,柯鳶緊跟著一掌打來,正中其胸,第五煞神吃這掌吃的實在,腳下踉蹌,後退幾步。柯鳶見好就收,後退幾步,不再上前,雙手交叉胸前,得意道:「醜八怪,服不服呀?」第五煞神與他們年紀相若,都是少年心性,受她如此欺侮,當下氣起,怒喝一聲,就要上前拚命。趙天突然出手攔在第五煞神面前,道:「你叫第五煞神,你說你願意做我的奴隸?」第五煞神眼中冒火,盯著柯鳶,並不看趙天,口中帶著對柯鳶的惱怒道:「沒錯,我不能言而無信!」「那好,我現在以主人的身份給你下第一個命令—不許跟小鳶打架!」「……」第五煞神強忍怒氣,收回目光,無辜的看著趙天,「我……」「怎麼?不聽話?」趙天故意發問。「我……」第五煞神沒想到比武不慎,輸了下半輩子的自由,頭一遭就得聽這麼憋屈的命令,他一下子忍受不了,立時抱頭痛哭起來。哭聲憨厚,響動四野,林中樹上積雪竟被震的撲簌落地,阿布也被嚇的夾尾躲在一旁。這一來,見趙天說句話就把這醜人治的服服帖帖,柯鳶頓感解氣,快樂的跳到二人面前,輕輕拍了拍第五煞神的腦袋,臉帶笑容:「好啦,醜八怪,別哭啦,哭鼻子難看死了,叫我一聲姐姐,以後姐姐保護你呀,呵呵呵」她笑如銀鈴,第五煞神卻是隻字未聞,只一個勁的感覺委屈,一想到終究不能違背諾言,他哭的更加厲害。趙天二人初時還哄他,後來見他油鹽不進只一味哭泣,乾脆不再理會,於邊上繼續練習武功。也不知哭了幾多時辰,第五煞神終於認命。站起來拍拍身上的雪花,對趙天憨憨一笑:「主人,我餓了。」趙天二人相識一笑,共同說了一聲:「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