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叢林送傷兵 （二）

「特務大隊要晝夜不停的巡邏，只要鬼子不走到山洞跟前就不管他，就是走到跟前沒有發現山洞也不管他。白天大夥盡量睡覺休息，晚上起來多活動活動，但也不能暴露目標。所有弟兄必須嚴格執行命令，絕對不容許擅自行動，否則格殺勿論！」沈世傑異常嚴厲。

山洞外平靜如常，所有痕迹都被狐狸等人消除的乾乾淨淨，連洞口也偽裝的嚴絲合縫，就是走到跟前也看不出什麼痕迹。山洞裡面卻是另外一種景象，雖然沒人大聲說話，可氣氛非常熱烈，大夥互相幫助，互通有無，顯得親密無間。各大隊把政治部的那套辦法搬了過來，給新來的弟兄講道理，講述鬼子漢奸的種種暴行，努力提高新來弟兄的思想覺悟。同時也讓他們深刻反思自己過去的罪行，充分認識到做土匪漢奸就是給祖宗摸黑，讓人戳脊梁骨，永世都不得翻身。

思想工作做了沒幾天，殘酷的訓練開始了。倒不是身體有什麼折磨，而是精神上高度緊張，無論說什麼話做什麼事情都必須嚴格服從命令，有時候到了極端殘酷的地步，讓許多弟兄難以接受。但為了讓弟兄們活的更長久些，能夠殺更多的鬼子，沈世傑不得不這樣做。

一晃二十多天過去了，大部分傷員基本痊癒，只有五名截肢的傷員還不能自由行動，但也可以躺在擔架上行軍了。救國軍的糧食不多了，繼續呆下去就得出洞籌集糧食，可最近的村子距這裡也有十來里地，中間還隔了幾條大道，非常容易暴露目標。

弟兄們的紀律比剛進洞時不知好轉了多少，地痞流氓習氣不見了，有點正規部隊的模樣。一方面要歸功於老兵的傳幫帶，另一方面也是救國軍鐵的紀律和近乎殘酷的手段起了很大作用，幾乎所有新加入的弟兄都受過責罰，還有三名拒不執行命令的頑固分子被砍了腦袋。其他弟兄見動了真格的，再也不敢放縱自己，全都自覺的服從命令聽指揮，戰鬥力無形中提高了一大截。

在救國軍休整期間，鬼子曾經在附近搜索過兩次。一次來了一個中隊，一次是一個小隊，可都沒有發現山洞，也沒有到山洞跟前搜索。他們到村子逼問老百姓，結果什麼情報也沒有得到，就連地主家曾經賣給陌生人糧食這樣的信息也沒有搞到。這倒不是老百姓的覺悟有多高，而是大多數人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情，少數知情人也不敢亂說。鄉里鄉親的，低頭不見抬頭見，何況地主平時經常接濟村裡人，誰也壞不下這個良心。

「回根據地！」在一個深秋月夜，沈世傑發出了簡短的命令。弟兄們背上三天的乾糧，抬上傷員，魚貫鑽出山洞，在特務大隊的帶領下，向根據地方向悄然進發。三百多人的隊伍分成幾路，除了微微的喘氣聲，幾乎連腳步聲都聽不見。

平時最多走一天的路程，現在究竟能走幾天誰也說不清楚。所有大道都有鬼子漢奸把守，連平緩一點的山林也布滿了鬼子，救國軍不得不在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里艱難的跋涉著，一整夜也沒走幾里地。

天亮時隊伍到達一個小村子附近，在村后的密林里隱蔽休息。王大保和沈世傑等人商量了一下，走到五名傷員跟前：「弟兄們，你們雖然剛剛加入救國軍，但你們為救國軍立下的功勞我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們與鬼子拚死搏鬥，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也洗清了曾經的恥辱，都是好樣的！現在的情況你們也看見了，四周全是鬼子漢奸，在這深山老林里抬著你們根本走不了多快，有些地方擔架甚至無法通過，隊伍的機動性受到極大影響。我們不想也不能拋棄你們，但是為了勝利，為了讓更多的弟兄回到親人的身邊，也為了你們早日恢復健康，我們不得不讓你們暫時離開隊伍，就地妥善安置，等以後有機會再來接你們回家。」

五名傷員凄然淚下，拉著王大保和沈世傑的手久久不願意鬆開。過了許久，一名弟兄依然抬起頭：「王政委，沈司令，張司令，參謀長，李院長，救國軍的弟兄們，謝謝你們，謝謝你們救了我們，沒有你們，我們哥幾個早見閻王了，哪能活到現在？現在隊伍有困難，我們哥幾個當然要幫隊伍一把，別說讓我們離開隊伍，就是要命哥幾個也絕無二話。我們曾經做過對不起祖宗對不起老百姓的事情，老天已經懲罰了我們，讓我們失去了胳膊和大腿。從今以後哥幾個再也不會做對不起祖宗對不起咱救國軍的事情了，請你們放心，也讓老天看著我們。把我們安置到哪裡無所謂，哪怕扔在深山老林也行，只是有一件事情請司令和政委幫忙，別對老鄉說我們曾經做過漢奸土匪，只說我們是救國軍戰士，我們就是死也再無遺憾。」

「我的好兄弟，你們本來就是救國軍的好戰士，是打鬼子的大英雄，和漢奸土匪有什麼關係？救國軍相信你們，老百姓也會相信你們的。我給你們留下足夠的大洋和藥品，請鄉親們照顧你們，你們一定會全部康復，到時候只要有機會你們就回到根據地找救國軍。萬一沒有機會你們就留在當地，給鄉親們做兒子，做女婿，生兒育女，為咱救國軍續香火。」沈世傑和五名弟兄握手道別。

「沈司令，能給我們發支槍嗎？萬一鬼子來了我們也能自保，或許還能保護鄉親們，實在不行就和狗日的拼了。」

「這個……也好，給你們每人留一把駁殼槍和一百發子彈，手雷也留兩顆。你們一定要妥善保管好武器彈藥，不到萬不得已決不能暴露自己！特務大隊會妥善的安置你們，請你們多保重。」

送走了五名傷員，救國軍的行軍速度大大加快。隊伍晝伏夜出，在山林里轉圈繞行，和鬼子漢奸捉迷藏。有時翻過一座山就能到達另一片密林，可山頭上駐紮著鬼子，救國軍不得不繞道數十里地，幾乎走了大半夜才繞過鬼子。三天後的一個晚上，救國軍繞過一股鬼子，到達白馬鎮王爺墓幾裡外的一片密林里，沈世傑命令隊伍隱蔽休息待命，派狐狸和小林建子前出偵察。

狐狸出去沒多久就回來了，押著一名蒙著眼睛的傢伙：「沈司令，我們剛走不遠，發現這個傢伙鬼鬼祟祟不知在找什麼，就把他抓了起來，稍稍動了點粗，這傢伙什麼都招供了。」

「是嗎？他都招供什麼了？」沈世傑好奇的看著俘虜。

「這傢伙是個漢奸連副，他交代說鬼子正在對咱根據地進行大規模掃蕩，一步步向根據地蠶食，企圖一舉消滅根據地的有生力量，佔領根據地。白馬鎮已經被鬼子佔領，根據地邊緣許多村鎮都落到鬼子手裡，老百姓損失慘重。他還交代說根據地的軍民非常頑強，沒有一天放棄過抵抗，讓鬼子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巨大代價。軍分區部隊化整為零，到處打游擊，不斷襲擊鬼子，使鬼子疲於奔命，糧食彈藥消耗非常大。他的連隊就是奉命給鬼子運送給養，本來晚上能到達白馬鎮，可是連長聽說這一帶有古墓，立即命令部隊就地宿營，帶領幾個心腹悄悄到王爺墓附近查看，留下連副帶一幫人守衛給養。連副曾經是個盜墓賊，大大小小的古墓挖了不知多少，所盜的東西不計其數，可惜一樣都沒有留下，全都讓他賭光了，還欠了一屁股債，最後走投無路才做了漢奸。他見連長去查看古墓，心裡直痒痒，把隊伍交給幾個排長，爬在草叢裡潛伏了半夜，等連長回去后立即跑到王爺墓周圍查看，結果成了咱們的俘虜。」狐狸把俘虜推到沈世傑跟前，這傢伙雙手綁在身後，嘴裡塞著破布，兩腿直打哆嗦，萬分驚恐的看著沈世傑，不知沈世傑怎麼處置自己。

「他娘的小鬼子，居然欺負到咱根據地頭上，簡直也太囂張了。咱們得趕緊回到根據地，找到陶司令和鍾政委，早日粉碎鬼子的掃蕩。不過眼下這股漢奸擋住咱們的去路，咱們不能在家門口再亂繞圈子了，再說也繞不過去，得想辦法解決這股漢奸。」張耀祖恨恨的說。

「對，咱們要趕緊回根據地，配合軍分區反掃蕩，把鬼子趕出去。咱們合計一下，幹掉這股漢奸，把鬼子的給養奪過來，運回咱根據地。」沈世傑詳細審問了一會俘虜，和王大保等人碰了一下頭，幾個人分頭帶領救國軍向王爺墓方向悄悄摸去。

密林邊緣的一片空地上燈火通明，十來頂帳篷雜亂無章的散布在空地上，一眼就能看出這支隊伍的散漫。五輛大車胡亂停在空地一側，十幾匹牲口拴在大車上，正貪婪的咀嚼著食料。

漢奸連長正在發火，大罵連副不服從命令，居然敢拋下隊伍獨自跑了，回來一定不能輕饒他，要把他送進皇軍的憲兵隊，讓他不脫幾層皮才怪！幾個排長站在連長周圍，全都耷拉著腦袋，誰也不敢插言，生怕把自己也送進憲兵隊受罪。

連長滿口白沫正罵著，一個士兵報告說連副回來了。他一聽，拔腿就跑，士兵後面又嘀嘀咕咕說了幾句，可連長一句也沒聽見，只想早點見到連副，發泄心中的悶氣。

連副垂著雙手站在空地邊，腦袋耷拉著，一副死皮賴臉的模樣，身後站著幾個人，黑乎乎的看不清楚是什麼人。連長氣呼呼的走到連副跟前，伸手就要抽連副的耳光，可是手舉到一半就放不下來了。

幾把駁殼槍從連副身後鑽了出來，黑洞洞的槍口對準連長的腦袋：「狗漢奸，請你不要激動，把手舉起來，命令你的部下放下武器，否則……你仔細看看四周就明白了。」

連長驚愕的頭髮都要豎起來了，順著那人的手勢一看，無數機槍、步槍包圍了空地，甚至還有大炮對準帳篷。他憤怒的看著連副，破口大罵：「我說怎麼沒有聽見動靜，感情是你小子把今晚的口令告訴了別人。我把你個吃裡扒外的東西，老子拔了你的皮，抽你的筋，把你驢日的拉去喂狼狗……」

「哎哎哎……我說你先別罵人，趕緊命令部下繳槍！哦！不用了，你的部下已經繳槍。你他媽的平時是咋訓練隊伍的？這樣的慫兵也能打仗？老子還準備了幾套方案，看來的確高估了你們這幫狗漢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