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龍山上（一）

1937年12月12日深夜，南京青龍山。

「部隊原地休息，不許抽煙，不許生火，不許暴露目標，違令者殺！」身材魁梧的伍團長低聲命令。

「是！團座！」團副轉身去布置了。

「參謀長，團部找到地方了嗎？」

「報告團座，都安排好了，就在前面，是個小山洞。」參謀長指著前面的山坡。

「通知各營長立即到團部開會。」

「是！團座！」

「弟兄們，今天下午，司令部下達了全線撤退、相機突圍的命令。他娘的，鬼子已經從東、北、南三面包圍南京，要突圍只有從下關過江。可是十幾萬部隊，還有不計其數的老百姓都要從下關過江，而過江的大部分船隻卻讓他們前些天為了表明誓死保衛南京的決心給燒球子了，這讓部隊突啥子圍？現在到處都是一片混亂，估計我們根本到不了下關，即使到了那裡也無法過江，兩千多人的隊伍，那得需要多少船啊？可是我們的船又在啥子地方？到頭來突圍不成被趕到江里餵了王八那就太他娘的虧了。現在，小鬼子的主要精力都在防止我們從西面突圍過江，我們就來個反其道而行之，趁夜先撤到青龍山。鬼子的目標是南京城，還顧不上這裡，咱們暫時應該是安全的。參謀長，偵察都派出去沒有？」在一個大半人高的溶洞里，營以上人員蹲在洞里開會，昏暗的馬燈照著地圖，所有人都在緊張的看著不到四十、鬍子拉碴的伍團長。

「團座，特務連全部派出去了，東、南、西等各方向都派了人，連南京城都派了不少人，估計不到天亮他們陸續都會回來的。」

「要的，現在剛過半夜，趁此機會大家都說說，咱們下一步應該怎麼辦？」

「他娘的，咱們師星夜兼程從四川趕來參加南京保衛戰，師長命令我們團在京杭國道警戒，保證全師左翼安全。師其他部隊在主陣地上拚命阻擊鬼子，弟兄們死戰不退，最後基本上都戰死了，他們沒有辱沒咱老祖宗，給咱川軍長了臉！可是我們就因為死守這條國道，至今還沒有見著鬼子，更別說和小鬼子干仗了，憋屈啊！」二營長氣惱的坐在地上罵娘。

「就是，老子早就想和小鬼子痛痛快快的干一仗了，大老遠跑這兒來打仗，可到現在連個小鬼子的毛都沒有見著，老子實在不甘心啊！」一營長一根接一根的抽煙。

「是啊！弟兄們都想和小鬼子打一場，這些天的確把弟兄們憋壞了。可是咱們怎麼打啊？鬼子有飛機、坦克、大炮，兵強馬壯，糧彈充足。再看我們，只有一些輕重機槍，而且彈藥嚴重不足，士兵們大都是漢陽造，每人平均只有幾發子彈。軍需部那些狗日的，把老子坑苦了，嗚……嗚……」參謀長說著說著居然哭了起來。

「別哭，哭啥子吆？現在說這些還有啥用？咱們師里的其他部隊不也和咱們一樣嗎？軍需部發的彈藥箱里全都是木頭子彈，子彈帶里裝的是棉花，害的弟兄們只能肉搏，和鬼子紅刀子進白刀子出。軍需部那幫狗日的，明顯已經成了漢奸，至少也被漢奸利用了，老子要是再看見他們，非一刀一刀活颳了狗日的。現在咱們撤到了這裡，雖說四周全是山，可是這裡方圓也就幾十里，咱們這麼多人是藏不了多久的，一定要想辦法突圍出去。」伍團長蹲在地圖旁仔細看著。

「團座，鬼子是從東邊過來的，咱們繼續往東已經不可能了，咱們只能過江或向南進入山區。下關估計是難回去了，沿途不知有多少鬼子，十幾萬部隊都沒有擋住，咱這點部隊能衝過去？我的意見是咱們往西南方向走，興許能繞到江邊，再相機過江。」二營長說。

「你咋知道西南方向沒有鬼子？你也是初次到這裡，比鬼子強不了多少，你能想到的鬼子也一定能想到。我敢說，南邊一定有鬼子，他們會阻止咱們進入山區，而且通往江邊的所有道路肯定都有鬼子。退一步說，即使我們到達江邊，如果找不到船隻怎麼辦？難道咱們能游過長江嗎？」一營長反駁道。

「那怎麼辦？難道咱們在這等死嗎？呆在這裡不用鬼子來，餓都把咱餓死了。」二營長質問到。

「團座，咱們的糧食勉強能夠吃三天，這裡陰冷潮濕，弟兄們都在樹林里藏著，又不能生火，非常容易得病，要儘快想辦法啊！」參謀長無不憂慮。

「天亮後派一個連在附近找山洞，如果能找到幾個大一點的山洞，咱們暫時就有了藏身之地。老李，你個龜兒子咋不說話？」伍團長看著一直沉默的三營長。

「嗯……嗯……這個，這個我還沒有想好。大家說的都有道理，現在外面情況不明，我認為咱們還是應該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先在山上藏著，看情況再說。鬼子這會不是還顧不上搜索這裡嗎？那就讓咱們喘口氣，把周圍情況都搞清楚了再做決定。」矮小精幹的三營長說。

「老孫，老秦，你們兩個龜兒子整天就知道打打殺殺，從來都不知道動腦子，打仗是要動腦子的知道不？就你們這樣子能衝出鬼子的包圍圈嗎？你們一定要好好向老李學。我同意老李的意見，咱們先在山上藏著，這幾天把山下情況弄明白，鬼子稍有疏忽咱們就衝出去，要是能過江最好，實在不能過江咱就南下。老子就不信小鬼子把所有的地方全都佔了，這是咱中國的地方，只要有機會老子就要走。」

清晨，十多個士兵在密林中搜尋著，他們找的特別仔細，班長小聲命令：「大家搜仔細了，這地方地形複雜，到處都是怪石，而且樹木特別高大，說不定下面就有山洞……」

正說著，一個士兵「啊……」的一聲不見了，班長回頭就罵：「我把你個龜兒子，想把小鬼子喊來還是咋的？哎！人呢？龜兒子咋不見了？小栓，小栓……」

「班長，我在這……快把我拉上去……」

「你個龜兒子，咋跑地底下去了？你沒事吧？我說你們這些龜兒子們，都站著看啥？還不快把小栓拉上來？」

「班長……我……沒事，你……你把繩子扔下來把……把我拉上去。」

小栓被拉了上來，一臉的灰塵：「班長，我正走著，沒注意腳下是個小洞，一不小心掉了下去。下面好大呢！像是個山洞，咱們應該下去好好看看。」

「我把你個龜兒子，既然是個山洞，你就應該在下面仔細看看，跑上來幹嘛？」班長劈手給了小栓一巴掌。

「班長，我……我……害怕嘛！黑咕隆咚的，裡面啥也看不清，我不上來幹嘛？」

「那你咋知道是個山洞？」

「報告班長，借著洞口微弱的一點光線我看見洞子好像很深，我害怕就上來了，要不，咱再下去看看？」

班長仔細看著洞口，這裡有一些大石頭，其中一塊石頭下面有個見方一尺左右的洞口，洞口周圍全是大半人深的草叢，把洞口遮的嚴嚴實實，難怪小栓掉了下去。

「你們在上面看著，我和小栓再下去看看。」班長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