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不想一輩子做替身
五分鐘前，廠房外。
黏稠如墨的夜色，也無法掩蓋翻湧的厚重雲層。
快要下雨了。
車裡熱得厲害，柯雅詩想讓慕修臣開空調，可看到他的臉色，最後也沒敢吭聲。她視線落到了他的後背上，他看著冷靜，但後背已經被冷汗打濕了。
而且方向盤上帶著濕痕，他手心裡應該也是冷汗。
他在緊張。
「慕少，謝謝你救我。」
柯雅詩柔柔地說了一聲，滿懷情意。
慕修臣都沒聽進去她說的什麼，只含糊地應了一聲，用最快的速度啟動車子。
見狀，柯雅詩眸色微沉。
他先把她和楊悅帶了出來，但很明顯，他更在意的果然是童筱筱。從她認識童筱筱後到現在，她永遠只能淪落為襯托童筱筱的綠葉，有童筱筱在的地方，根本沒人會注意到她。
她亂七八糟地想著，不遠處突然響起童筱筱不大清晰的求救聲。
柯雅詩那些亂糟糟的心思頓時沒了，她看著突然踩下剎車的慕修臣，心臟砰砰跳個不停。
「慕少，我們趕緊走吧，筱筱還等著我們拿錢救她呢。」她催促了一句，顯得有些迫切。
慕修臣卻沒動，「剛剛是不是童筱筱在喊？」
「沒有吧？我沒聽到啊。」柯雅詩扭頭看向楊悅，「你聽到了嗎，伯母？」
「沒有。慕少，筱筱還在歹徒手裡呢，我們快點吧，遲則生變。」楊悅面上儘是擔憂。
車子剛發動，聲音有些大，慕修臣聽得也不大確切。見兩人都說沒聽到，他只當自己聽錯了，沒再遲疑，飛速離開。
慕修臣回去的路上，就已經安排人準備好了現金。
然而等他趕回廠房時，裡面已經沒人了，只有一旁機器、箱子上噴濺的血跡，還有地上一大灘血跡。血液還在沿著地面往外流，沾染到了慕修臣的鞋子上。
「童筱筱，出來，別玩了。」
童筱筱柯雅詩和楊阿姨三個，唯有童筱筱衣服整潔沒有受過傷，那個歹徒看上去並不想傷害她……他只是去拿錢而已，事情怎麼就變成了這樣呢？
慕修臣視線不論挪到哪兒，看到的都是血。他努力剋制自己的情緒，可聲音卻在抖。
他有些茫然地環視了一圈，希望她可以像以前捉弄他時那樣，突然從哪個角落跳出來。然而，並沒有。
「童筱筱！」
慕修臣攥緊手中的箱子，啞著嗓子喊了一聲。
空蕩蕩的廠房內很快響起回聲，一圈圈繞著他耳蝸徘徊，童筱筱卻沒像以往那樣捏著嗓子學回聲。
她，好像真得不見了。
慕修臣臉上血色倏地褪去，手一軟，裝滿現金的箱子便掉落在地上，迅速染上了刺目的紅色。
有雷聲炸響，緊接著閃電自天邊亮起，照出了他格外慘白的臉。
……
雨下得格外猛。
雨水打在童筱筱的身上，和著血水一起往下流。嚴重失血下，她全身提不起半點力氣，身體卻仍在本能地因寒冷而顫抖。
「姐姐，你不要死，不要死好不好？涵涵馬上送你去醫院，到醫院就好了哦！」
慕雨涵吃力地抱著童筱筱，在雨里奔波。
這裡儘是泥地，不好走。
腳下一滑，她摔倒時，還不忘把童筱筱護在懷裡。
可即便如此，童筱筱還是磕在石頭上。
慕雨涵也顧不得自己身上的傷，爬起來流著淚給童筱筱捂傷口，「好多血……」
「別哭，我沒事。」
「怎麼會沒事？姐姐以前跟涵涵說過，姐姐最怕疼了。」
慕雨涵是慕修臣的親妹妹，因為小時后高燒救治太晚，心智停留在七歲。她躲在慕修臣車子後備箱里來了這裡，等他走後以後，殺了司機，把童筱筱救了出來。
童筱筱看著哭得異常傷心的慕雨涵，嘴角緩緩扯出一抹笑。
她怕疼的事，到最後也只有慕雨涵這個旁人口中的傻子放到了心上……
慕雨涵抱著童筱筱，一路上不知道跌了幾次，才跑到山下。
大雨，路上沒什麼車。偶爾來一輛，見她們滿身是血，也嚇得遠遠的。慕雨涵跪在路中間，不要命又不要尊嚴地給人家用力磕頭，才有一個中年男人好心帶她們去了醫院。
童筱筱身上針扎出來的、煙頭燙出來的、刀子捅出來的傷口交織，看起來格外猙獰。但司機有心折磨她，就連最後插向胸口那一刀也是插在她右胸口，而不是心臟。
所以傷口也只是看起來猙獰些而已，並不致命。
倒是慕雨涵，她本來只是被司機在小腿上划拉了一個小口。但是後來她抱童筱筱下山時，每次摔倒都護著她，以至於她身上現在磕碰出來不少傷口。
醫生護士本來要給她還有童筱筱一起處理，可她說什麼都不肯，非要等童筱筱包紮好了，才同意讓醫生給她處理傷口。
等兩人包紮后，已經是凌晨三點。
慕修臣的母親劉蓉，還有路唯楓已經趕到了醫院。
慕雨涵心智停留在七歲，但是並不傻。她長得好看，被一些不懷好意的男人惦記過，劉蓉擔心發生意外，讓她每天把發生的事情事無巨細告訴她。
所以劉蓉趕到醫院時，就已經知道了事情經過：
慕雨涵因為好玩，躲在慕修臣後備箱里，結果意外發現了童筱筱被綁架。見司機在折磨童筱筱，慕雨涵擔心她，然後失手殺死了司機。
「媽不用擔心。」童筱筱失血過多，再加上傷口有些感染，此時面如紙色，「王叔先傷了涵涵，她這是正當防衛。」
「嗯，我知道了。但殺人這種事說出去畢竟不好聽，慕家本來不少人就對涵涵有意見，這件事要是說出去，又成了別人詆毀涵涵的把柄。」
劉蓉希望童筱筱能對這件事保密，包括對慕家的所有人。至於報警和後續處理，她都會私下進行，也希望童筱筱不要對此大張聲鼓。
另外，她聽說了童筱筱想跟慕修臣離婚的事情。
劉蓉希望童筱筱看在女兒救她的面子上，暫時不要跟慕修臣離婚。慕修臣是天之驕子，慕家力捧的對象不錯，但是沒有童家的加持，他很難在這個年紀坐穩慕氏集團總裁的位子。
路唯楓聽著她的要求，幾次想要爆發，但是都被童筱筱眼神制止了。
「我明白您的意思，媽，我都答應。不過您也知道，慕修臣的心不在我身上，我不想一輩子當人的替身。」
童筱筱此時想起慕修臣毅然決然離開的背影，仍舊覺得心臟一揪一揪的疼。
但凡他心裡有丁點她的位置，都不至於做得這麼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