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討

乞討

「白杉,把這個拿給陳姐。」

「好嘞。」白杉接過了遞過來的文件夾,朝著陳姐走過去。

……現在是白杉從夢中醒來后的第五天。

白杉意識到自己或許已經跟這世界上的人有那麼一點點不同了,可是這點不同對於她的現實生活好像沒有任何改變。

她依舊每天上班,下班,玩手機,睡覺。

夢境是夢境,現實是現實。

「小白啊。」她們辦公室的陳姐忽然問,「咱們單位最近又要有活動了,你們小孩有沒有什麼特長一類的,積極報名啊。」

「特長。」白杉沉思了一秒,「陳姐你也認識我不是第一天了,你看我這人像有什麼特長的嗎?」

「唱歌啦,跳舞啦,彈樂器啦,有特長就上唄,小孩不能老畏畏縮縮的,不招人喜歡。」陳姐笑著道。

白杉忽然想起來做夢倒算是自己的一項特長……不過這個「特長」顯然不能跟唱歌跳舞一樣。

這特長……不說還好,說了平白讓別人笑話。

白杉沒打算跟陳姐說「我特長做夢」這種話,畢竟她這人平時在別人眼裡就已經夠怪的了,她不想讓別人覺得她更怪。

「呃,陳姐。」最後白杉試探著問,「你看我說段相聲怎麼樣?」

……

「我忽然發現一個問題……」

「為什麼這地圖上有的光點特別的大,特別的亮,但有的光點很小啊?」

白杉正在做夢。

她現在正盤著腿坐在自己的紙箱里,一邊琢磨著這個夢境,一邊看著夢境地圖。

——在這短短的五天過去后,白杉已經大概的熟悉了一下這個夢境的基礎運作規律。

而且不得不提一件事。

白杉現在在夢境中的樣子並不是她原本的樣子,而是她之前捏出來的那個紙人的樣子。

……

【紙人:一個有著白色頭髮,綠色眼睛的男性,他擁有著李鑫最喜歡的長相。(由李鑫施捨)】

【備註:當你操縱這個紙人的時候,你就會成為他的靈魂。】

這是白杉那天醒過來以後看見筆記本上面寫著的一行字。

這一行字就佔據了滿滿的一頁。

白杉在看見這張紙的時候目瞪口呆,因為這個字跡就是她的。

多年的學生生涯讓她練就了一手獨一無二的狂草,除了她沒人能寫出這樣的狗爬字。

這東西是她自己寫的?她半夜夢遊爬起來寫的?

這一頁在白杉的筆記本里是被撕下來的,卻又被一張膠帶牢牢粘到了上面。明明看起來輕易就能掉下來,但卻意外的牢固,白杉怎麼翻筆記本都沒看見這張紙掉下來過。

當白杉因為好奇把這張紙的膠帶揭下來以後,這紙忽然間開始破碎……就跟那天那個破碎的紙人一樣。

短短几秒之內,白杉就又像那天一樣被紙糊了一臉。

鋪天蓋地宛如蝴蝶一般的紙屑包圍了她,直接把白杉給晃迷糊了。

等到白杉終於從這亂七八糟的紙屑里露出頭來,她就又從紙箱角落的錫箔紙上看見了那熟悉的白色和綠色,瞬間意識到自己又變了樣子。

白杉在這裡待了五天了,但也只是大概熟悉了夢境的這個詭異且變化無常的畫風,並不意為著她對夢境了解的就很清楚。

就像這張紙,還有這紙上的字跡……以及她一直都沒想明白那個問題——為什麼她在夢境里的身份會是「流浪漢」。

她翻看著夢境指引,忽然在上面找到了一句被她不小心落下的話。

【每一個光點都是一個夢境,理論上來說這地球上有七十億人,那麼地圖上面就能找到至少七十億個光點。】

哇……七十億。

白杉感嘆了一聲。

那得是一個多麼大的地圖,她想象不出來。

她曾經試過三分鐘之內一直不停的翻閱這個地圖,連一丁點地圖的邊都沒有摸到。

可能因為她翻的遠了點,所以她忽然就看見了一顆比別的光點都要大一圈的光點。

這光點孤零零的在地圖上,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看起來頗有些顯眼。

【地圖上的光點越大,證明該夢境越強大。】

【那個光點是另外一個跟你一樣的人的夢。】

「嗯?」白杉忽然來了勁,「這裡居然有跟我一樣能做清醒夢的人?」

這真是意外之喜。她原本以為這遊戲只能單機,沒想到居然還是個聯網的。

【夢境是無拘無束的,如果你可以保持清醒,那麼你可以在夢境中做任何事情,甚至是跟許多人分享同一個夢。】

「那我可以進入這個夢裡嗎?」白杉興奮的問。

【該人夢境已上鎖,陌生人無法進入。】

「啊……真可惜。」白杉失望的道。

她看著那個夢境有些不甘心,不過很快她就決定去干點正事。

「行了,去別人的夢裡看看吧。」白杉道,身為流浪漢,她有個debuff,那就是每晚必須流浪到其他人的夢裡,否則會遭受懲罰。

【請選擇夢境。】

「隨便選一個吧……」白杉點了一個跟她相距不遠的小光點,「就這個吧。」

……

「這是……什麼地方?」白杉愣了一下。

她看著夢境的周圍,這是個再晴朗不過的天氣。

她現在正站在一家咖啡店的門口。

一股特別香的咖啡味從店裡傳來,白杉轉頭看了一眼身後,外面是人來人往的街道,或許是由於太陽太大的緣故,這周圍的一切閃的刺眼,讓人幾乎睜不開眼睛去看。

僅僅只有咖啡店裡還有一點點陰涼。

白杉又努力睜開眼睛朝著街道對面看了幾眼,發現自己的確是看不清,對面的街道彷彿都被太陽照白了,就像是在大太陽下直直的看一面鏡子似的,再繼續待下去她有被晃瞎的可能。

所以她果斷的推開咖啡店的門走了進去。

咖啡店裡有著冷氣,白杉推門進去后眼前一亮,她不是個喜歡喝咖啡的人,不過咖啡的味道她卻很喜歡聞。

在咖啡店的櫃檯後面,有一個小姑娘正在煮咖啡,她穿著身黃色的背帶褲,頭上扎著兩個小小的羊角辮。

店裡沒有人,只有這小姑娘一個人煮咖啡,白杉看見這小姑娘的動作非常的嫻熟,動作幾乎可以說的上是賞心悅目。

「嗯?」那個姑娘聽見門口掛的風鈴聲,沒有抬頭,手下還在忙活著,不過白杉清清楚楚的聽見她嘀咕道,「怎麼我這破咖啡店裡還能來客人呢?」

白杉聽了之後忽然被逗樂了。

跟李鑫在夢裡待著的時候,白杉就發現了一個事情,那就是人在夢裡往往有什麼就說什麼,不像在現實里那樣遮著掩著。

不過想想也是,都已經是做夢了……怎麼可能還會像現實里那樣遮著掩著呢?

白杉輕輕的咳嗽了一聲,她忽然想起來了自己的身份是什麼。

對了……她要乞討來著吧?

白杉這時候突然就入了戲,她走上前去跟姑娘說:「請問……能施捨給我一杯咖啡嗎?」

那姑娘表情看起來非常的不爽,似乎是因為咖啡店沒有人氣,而好不容易等來了一個客人,還是個臭要飯的這件事讓她很氣惱。

「沒有,沒有,今天還沒做成一筆生意呢。」這姑娘說話的聲音有些鈍鈍的,還有點鼻音,帶著一種懶洋洋的感覺。

她說完就抬起頭來,似乎是想攆人,結果一抬頭看見白杉,忽然間就愣住了。

「……」白杉看見她愣了,自己也跟著愣了。

……

兩個人在咖啡店的櫃檯前後就這麼大眼瞪小眼。

……

白杉心裡隱隱的有些忐忑。

因為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現在長什麼樣子,而且現實里更是沒有人會這麼一直死死地盯著她看。

至於為什麼她不知道自己長什麼樣子……她一個流浪漢家裡也不趁個鏡子啊。

那天的紙人給過白杉一種非常可怕的感覺,大概就跟恐怖谷效應一樣,明明長的特別像人,眼神卻空洞洞的。

這或許也有白杉的心理因素,不過她真的很害怕自己看起來會像是什麼奇形怪狀的生物。

她本來心裡就有些不確定,現在這姑娘一直死死地盯著她看,她就更慫了。

……過了很久,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羊角辮姑娘。

她猛地從櫃檯後面蹦了起來,道,「等等等等一下,我馬上做。」

白杉看著這羊角辮姑娘的動作幾次張口欲言,最後還是閉嘴了。

她心說姑娘你是以為自己夢裡見鬼了嗎……

那羊角辮姑娘手忙腳亂的做了杯咖啡,然後給了白杉,白杉看見咖啡上面還有個可愛的拉花,她在現實里都沒喝過有這麼好看的拉花的咖啡。

她小心翼翼地說了聲「謝謝」,然後接了過來。

不管這姑娘究竟以為自己看到了啥,她都挺好心的,有一說一,白杉活了二十來年,這還是第一次管別人要免費咖啡喝。

白杉低頭喝了一口。

真的……好好喝。

白杉忽然間覺得自己的頭上「biu」的冒出了一個小小的粉紅泡泡。

她心說這杯咖啡現實里估計得賣個好幾十吧……她這算白嫖了一杯咖啡?

白杉忐忑不安的喝完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杯白嫖咖啡,然後等著屏幕前蹦出來夢境的提示。

——記得上次就是在她閨蜜「施捨」給了她某樣東西后,她的屏幕前就蹦出來那個提示的。

然而這次白杉就乖乖地等了半天,什麼動靜都沒有……

「嗯?」白杉有些疑惑。

「怎,怎麼了?」那個羊角辮小心地看著白杉。

「沒什麼。」白杉放下了咖啡杯。

她其實已經不怎麼想在這咖啡店裡待下去了,這姑娘的態度讓她有點心慌,人家好不容易做個夢,白杉不想讓人家醒來以後誤以為自己做了個噩夢。

白杉忽然轉頭看了眼窗外的景象,剛剛她覺得外面就熱得有些不正常,此時她又覺得外面亮的更刺眼了。

她看見了視野最遠處的那個房子已經被籠罩在了最熾熱的陽光下。

而那房子彷彿已經被太陽曬化了一樣,幾乎已經完全變成了虛無的白。

這就是……夢嗎?

【你知道自己乞討的是什麼了嗎?】

白杉看著這突然蹦出來的提示忽然一愣。

她心說這乞討的東西還有講究?

「不,不是錢嗎?」

【有些時候,乞討的東西跟金錢無關。】

【有些人身穿綾羅綢緞,坐著豪車,吃著美食,但他依舊是一個流浪漢。】

白杉沒想到自己的這個「流浪漢」的身份居然還有這種說法。

她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口,然後陷入了沉思。

她乞討的……是什麼呢?

……

「啊!」某間大學宿舍,一個姑娘從床上猛地坐起來,把她的室友嚇了一跳。

「幹嘛啊?大半夜的。」她室友迷迷糊糊地道。

這剛剛從夢中醒來的姑娘迷迷糊糊的睜著眼睛,手還在不停的在空中瞎扒拉著。

等到她終於清醒了以後,她看著眼前黑漆漆的卧室,忽然間沉默著掐了幾把大腿。

「你怎麼了?」她鄰鋪的人迷迷糊糊的說。

「是夢。」這姑娘無聲的錘著自己的被子。

「這就是個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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