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命運逆轉,春花秋月人間冢(7)
對於警察的問題,她都能回答得明明白白,等警察離開之後,范鐵心臟的煎熬結束了,坐到她的身邊兒,伸手攬緊了她,「小井。」
頭偏過頭,挨在他的肩膀上,小井嗯了一聲。
沉默了好久,范鐵手摩挲著她的臉,「你,你都記起來了嗎?」
雙手抱著他的腰,小井頭頂貼在他的下巴上,搖了搖頭。
「哥哥……記什麼?」
范鐵順著她的頭髮,忍不住笑出了聲兒。
他沒有再說,既然她不想說,他又何必去拆穿她呢?兩個靜靜摟抱著坐在一處,范鐵遲疑了一下,商量說,「小乖,為了讓你做全世界最美麗的新娘,咱倆的婚禮得推遲了哦。」
小井將手放到他的掌心裡,「好。」
一個吻落在她的發頂,范鐵掌心握攏,「乖。最好一直都這麼乖,」
小井沒有抬頭,腦袋在他肩窩裡蹭了蹭,默認了。
病房裡的燈光暖黃又曖昧,范鐵低下頭,唇落在她的頭頂,目光落在她身後映著溫暖光線的窗戶……
窗戶上倒映著兩個相擁的身影……
一寸光陰一寸金。
一轉眼,又過去了一周。
寶柒腿傷已經好了許多,天蠍島決戰的後續事情,也得到了妥善處理。
從天蠍島回來之後,冷梟的事情在軍內做了一個簡單的通報。當然,沒有人會去追究他的假死,只道是又唱了一出好戲。試想,他以零傷亡的戰績,全殲NUA和曼陀大舉來襲的恐怖分子二千,俘虜一千,這樣的戰績多麼輝煌。不僅無過,功績更是永久地寫入了紅刺的歷史。冷梟本人再次成為全軍津津樂道的不敗戰神,成為了一個傳說。
冷梟回來了,一直纏綿病榻的冷老頭子,身上的病立馬去了七七八八。了解天蠍島事情后,他對寶柒的態度空前大好了,每一天都得親自吩咐廚房給她燉補品養身體,補血,補肉,補心肝兒,恨不得把過去二十多年虧欠她的感情,一併給補回來。
就在第二天,老頭子就去探視了在押等待制裁的閔老頭兒。
兩個人關在監室里足足三個小時,究竟說了些什麼沒有人知道。
出來的時候,冷老頭子淚流滿面。
就在同一天的深夜,閔老頭兒畏罪自殺了。他留下了一封遺書,自稱愧對祖國栽培,愧對人民信任,從此無臉見人,唯有自殺以謝罪。在他的遺書里,沒有隻言片語提及冷老頭兒,更沒有提及上次潛逃出境何人幫忙。
一切的事情,似乎都塵埃落定了。
然而,寶柒的心裡越來越不淡定了。
為什麼?
冷梟曾對她說過,等軍演結束兩個人就舉行婚禮,一個她盼了許久的大婚,到現在風平浪靜了,沒有半點兒音訊。
冷梟究竟咋想的?她不知道。
冷梟還準不準備舉辦婚禮了?她也不知道。
她想,或許他在等待她的腿傷徹底好起來吧?
安慰著自己,一個月之後,她痊癒了。下地奔跑都沒有半點兒問題。可是,冷梟照樣兒沒有半點兒表示,整天該幹嗎幹嗎,絕口不提婚禮。
寶柒心裡的怨氣快爆棚了,但基於女性同胞的自尊心,她沒好意思主動向他提婚禮的事兒。畢竟兩個人結婚證早扯了,孩子都有了,她要為了這事兒和冷梟鬧彆扭,多少有點小題大做。
於是她再次安慰自己,或許他最近忙吧?
忙!忙!忙!可他在忙什麼?
又一天度過去了,又一周滑過去了。
她沒有等來冷梟的婚禮安排,卻等來了姚望的電話。
前往約好的見面地點,當她從車上下來的時候,姚望已經抱著雙臂笑容滿面地站在那兒等著她了。
兩個人相對而坐,輕鬆自然的笑聲,讓兩個人之間隔著的某種情緒很快消散了,姚望抬起眼皮兒看著她,「寶柒,這家店的傷心涼粉兒,純正的錦城味兒……」
傷心涼粉,錦城的特色小吃。
寶柒愛吃,姚望也愛吃。
它有兩個典故,一說是因為思念家鄉才做的涼粉兒,一吃就因思鄉而傷心。另有一說是這種涼粉兒的小米辣特別帶勁兒,凡是吃了涼粉的人都會被辣得直掉眼淚兒,看著就像在傷心。
在他倆第一次吃傷心涼粉並討論典故的時候,寶柒就為兩種說法傷過神兒。
而今,姚望看著她面前盤子里紅彤彤的小米辣,微笑著問,「你現在覺得呢,哪個典故比較恰當?」
辣得嘶了一聲兒,寶柒放下筷子,用面巾擦著嘴,「哇,真辣啊,好久沒吃過這麼勁道的傷心涼粉兒了。不過典故嗎,也只能是典故,其實到底是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傷心涼粉,好吃。」
寶柒的臉上,滿是喜色。
「寶柒,我要出國了。」姚望突然小聲兒說,說了又笑笑,「可能我沒有辦法參加你的婚禮了。」
出國?婚禮?
抬起頭來,寶柒有些吃驚,「你要轉業?」
要知道,軍人是不能出國留學的,如果姚望要出國,除非他轉業。可是做一名特種兵,做一名特種兵狙擊手,不是他打小兒的願望嗎?她怎麼都不會忘掉,在鎏年村野薔薇開遍的山頂上,拿著彈弓的姚望,大聲說自己將來一定要成為一名優秀的特種兵狙擊手的興奮樣兒。
「不,我是公派。」見她吃驚了,姚望又笑著追加了一句,「M國西點軍校,公派進修。」
寶柒恍然大悟,面露喜色地拔高了聲音,「不錯啊,小子,恭喜你啊。」
這事真得恭喜。部隊外派留學生到國外名校的進修,名額真是少得可憐,是多少軍人求之不得的好事兒。他有了這樣的學習背景,等他從西點軍校再回國的時候,未來的發展自然不可同日而語,再加上他做參謀長的親爹……
抿著嘴一樂,寶柒愉快地拿筷子敲他的碗,「快吃吧,出了國,就吃不了傷心涼粉兒了。而且,以後啊,你想傷心都沒得傷心了。前途一片大好,道路一片光明……牛!」
姚望笑笑,「但願。」
拿著筷子,低下頭,姚望挑起一塊傷心涼粉,眼眶有些濕潤。
從今往後,他不是沒得傷心了,而是只剩傷心了。
小店兒外的音樂聲適時飄入,不知道哪首歌詞或者旋律入了耳,吃著傷心涼粉兒,姚望眼角那滴淚滑落了下來。
視線模糊了一下,他趕緊拿著紙巾擦了擦,笑得十分開懷。
「這涼粉兒真辣!」
寶柒望著他,「辣吧?」
「嗯。很辣!」
淺笑著回答,姚望扶了扶額頭,看著她笑,「不行,我今兒還得再來一碗,一次吃個夠。」
吸了一下鼻子,寶柒也笑。
現在,也只剩下笑了。笑著笑著,她突然推開了碗,一下趴在了桌子上,腦袋埋在臂彎里,控制不住地抽泣了起來。
姚望抬起手,目光在她頭頂停頓了兩秒,手掌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寶柒,別哭。又不是永別。我一輩子都是你的,你的好朋友。」
好朋友,是他最不願意承認的一個詞,卻也是他唯一能夠牢牢抓住的詞兒。
在愛情這座牢獄里,從他第一次見到她開始,就被判了終身監禁。也早就失去了自我救贖的能力。他無法比冷梟更強大,也無法比冷梟更愛她,可是他卻沒有一秒鐘停止過繼續愛她。
寶柒抬起頭來,眼角掛著眼淚,拉住了姚望的手。
「姚美人,到了西點,記得常來電話報平安,記得注意身體。」
姚望頓了一頓,反手握住她的手,笑得燦爛,「一定。」
三天後,姚望飛走了,寶柒沒有去送機。
又一個夜晚來臨了。
冷梟進來的時候,寶柒正懶懶地靠在床頭髮愣。
摸摸她的額頭,他問:「哪兒不舒服嗎?」
剜了他一眼,寶柒強忍著想要問他為啥沒有了婚禮的衝動,有氣無力地搖了搖頭,「沒有什麼,可能受了點兒風。」
「要不要找周益過來看看?」
「不用了,多大點事,休息一下就好了,可能最近太累了。」
迴避著他專註的眼神兒,寶柒眼光閃爍地別開了。
一轉眼,六月份已經過去了,他訂製的婚紗也早就取回來了。可是,丫的,這位說過要給她一個盛大婚禮的男人,半點兒表示都沒有。
「怎麼不看我?」
餘光瞟著男人冷峻的臉,寶柒眼睛遊離著,「沒啊!」
坐到床上去,冷梟攬過她纖細的腰肢兒來,親密地吻了一下她的額頭,「有心事就告訴我,嗯?」
「喂,你怎麼這麼羅嗦,我都說了沒事兒。」
冷梟沒有生氣,反倒勾著唇笑了。他目光爍爍地望著自己的小媳婦兒,笑著告訴她,「寶柒,為了慶祝今年的七一,部隊要在天蠍島搞一個小範圍的軍事對抗賽,特地邀請你去觀摩。」
「你們部隊搞軍事對抗,我去算什麼。」寶柒賭上氣了,推開他,背過身睡下去不再搭理。
「寶柒。」冷梟好脾氣地將她身體轉了過來,「不去你會後悔的,百年難得一遇。」
百年難得一遇幾個字兒,對寶柒來說還是有些吸引力的。
從她轉業,好久沒有感受過部隊的激情和熱血了。睨著面色輕鬆的冷梟,她心裡軟化了,可是骨頭還硬著。
腦袋一擺,她拒絕了,「睡覺。」
「小丫頭,你比咱兒子還能作!」
「誰作了?我寶柒是作的女人嗎?七一我有事兒,不能奉陪了。」
冷梟目光掠過她的臉,黑眸流過深邃的光芒,「你的事我替你推掉了。這個對抗賽很有意義,你必須參加。」
「又是必須?」小聲兒咕噥著他的霸道,寶柒心裡在暗喜。
因為,他的霸道就是她順著下來的台階。她可不是自願去的,而是沒有辦法不得不去瞧熱鬧的。
六月三十日,晴空萬里。
寶柒帶著三個孩子一條狗,跟著冷梟抵達了津門。
一家人住進了炮樓。享受著夏日海灘的微風,和男人一人推著一輛放著一個漂亮寶寶的童車,愛寶小朋友屁顛屁顛地吐著舌頭來迴轉圈兒,小雨點兒穿著好看的蕾絲公主裙,漂亮得像一個洋娃娃。
這幅溫馨的畫面,與她若干年前初到津門的幻想重合了。
陽光,海灘,微風,海浪……
兩人,一狗,還有一個孩子……那是她十八歲的美夢。
若說現在有什麼不同,那就是幻想的一個孩子變成了三個孩子……
三個孩子,也就是說,她的幸福,變成了三倍。
在這樣的環境下,人的心理很容易受到幸福的感染,寶柒被喜悅沖得有些暈眩了。張開雙臂,放聲笑著感慨。
「二叔,你說咱倆要每天都這樣自由自在該多好。」
冷梟腳步停下,黑眸深深看著她,「會的。」
吸了吸鼻子,寶柒靠近他,腦袋倚靠在他的肩膀上,一雙美眸眯起來,聲音軟軟地嘆道:「真是太美了!二叔,咱們拍個全家福?」
寶柒說干就干,沒有帶相機有什麼關係,沒有人拍照有什麼關係?
她笑著走過去拍了拍一對兒情侶,將手機遞給人家,「親愛的,麻煩你替我們拍個全家福,你們也會幸福的哦?」
「OK!」
對方很爽快地答應了,舉起了手機。
冷梟無奈地笑笑,眉宇間的冷冽和凌厲完全散開去,動作慵懶地抱著孩子,勾起了唇配合地攬住寶柒的肩膀。
兩個大人,一人抱著一個兒子,小雨點兒帶著小愛寶。
「注意了啊……」
「茄子——」
咔嚓!
手機里,留下了一個畫面。
照片上面,寶柒舉著勝利的手勢,喊著茄子的唇語,冷梟的臉上表情依舊很少,不過幸福的笑容非常明顯。他們懷裡的兩個孩子,一個像極了冷梟,一個像極了寶柒。還有一個漂亮的小丫頭,一條吐著長舌頭的狗。
後來這張照片被冷梟放大了,放在卧室的梳妝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