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於九天之上的攻擊
《孫子兵法》曰:「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原意是形容善於進攻的部隊好像是從高不可測的天上發起攻擊,使敵人無從防備。上個世紀,繼1903年萊特兄弟成功地把飛機飛上天空之後,1911年,義大利人即把一顆手雷從飛機上扔向土耳其軍隊,開始了人類歷史上的第一次空中對地面攻擊。終於讓2500年前東方兵聖的這句名言變成現實,把「形容詞」轉換成「名詞」和「動詞」——空對地攻擊,即使用戰機從天上對地面或海面目標進行攻擊。這種攻擊方式,具有超越障礙、遠程機動、反應迅速、隱蔽突然等諸多優長,所以問世后即大受兵家親睞,得到迅猛發展;到20年代時,義大利著名軍事家杜黑據此提出制空權理論,強調「未來戰爭,空中戰場將是決定性戰場,空中力量將是決定性力量」;1999年科索沃戰爭時,北約又將這一攻擊方式推到一個巔峰,利用78天的空襲,在戰爭史上首次完全依靠空對地攻擊即取得一場戰爭的勝利。
隨著現代航空科技的飛速發展,為了適應多種作戰樣式的需要,能夠對地攻擊的機種機型越來越多,不僅是轟炸機、強擊機、殲擊機、武裝直升機,甚至是武裝運輸機都可以對地攻擊;同時,對地攻擊的武器彈藥的品種也是越來越多,航炮、火箭、炸彈以及導彈等等,是應有盡有。從飛行技術角度比較而言,戰鬥機的對地攻擊要難於轟炸機,主要是因為前者的機組成員少於後者,僅有1-2人。單座戰鬥機只有一個人,既是駕駛員又是射擊員,既是通信員又是機械員,身兼數職,而這些在轟炸機、運輸機等多乘員飛機上是由機組成員共同完成的;殲擊機的對地攻擊又要難於強擊機,雖然同屬戰鬥機,但是二者本身設計理念就有差異,殲擊機主要是用於對空中目標攻擊,強擊機主要就是用於對地面目標攻擊的。
我在近30年的殲擊機飛行生涯中,雖然主要是進行空靶訓練和執行制空作戰任務,但也曾多次參加過地靶訓練以及執行對地突擊任務。由於訓練以及演習演練保障條件的制約,所以我航炮實彈射擊的次數,地靶反而是遠遠多於空靶,因此對這種動於九天之上的攻擊方式是深有體會,頗有心得:雖然優長眾多,但是保障難度大,技術要求高,安全風險多。以殲、強擊機的航炮地靶訓練為例,航線小,時間短,高度低,俯角大,飛行狀態變化急劇,對飛行員的操縱技術、心理素質、臨機決斷等能力的要求都很高;低高度大角度俯衝高度下降很快,很容易因退出俯衝時機晚、高度過低而撞山撞地;還有可能炮彈炸膛導致發動機停車,來不及進行空中開車甚至是來不及進行彈射跳傘;另外,發生鳥撞飛機的幾率倍增,可能造成空中停車、機體損失甚至把飛行員撞暈撞傷等嚴重後果。
最令我難忘、印象最為深刻的還是剛從航校畢業分到作戰部隊改裝殲-6時的地靶訓練。那是我第一次打地靶,也是第一次駕駛飛機在天上開炮。
按照規定,在殲-6上單飛之前我們需要在殲教-6上被帶飛兩個架次,一次照相模擬射擊,一次實彈射擊。在殲教-6這樣的老式殲擊教練機上,射擊教學是一類比較難的課目,不僅是它本身難度就比較大,同時還難在後艙沒有瞄準具,教員無法幫助瞄準射擊,所以這個最關鍵的技術只能是由前艙學員自己摸索掌握。教員在後艙只能是幫助學員建立正確的靶場航線,固定合適的俯衝角,以及提醒射擊和退出俯衝的時機。
戰鬥機飛行員駕駛著風馳電掣的戰機,從空中對地面目標進行瞄準射擊實非易事。地面人員進行槍支射擊可以「有意瞄準,無意擊發」,主要是防止射擊者在扣壓扳機時因為「有意擊發」而過於用力,導致槍支在射擊瞬間低頭造成彈著點靠下;同時還可以盡量減少射擊者的負擔,便於集中精力瞄準。但是在殲-6系列這樣的老式戰鬥機上俯衝打地靶就沒這麼簡單了,不僅要「有意瞄準」,而且還得「有意擊發」,飛行員負擔很重。因為能否命中靶標,不僅是看你瞄得準不準,還得看你在什麼距離射擊。老式的光學瞄準具不具備自動修正彈著點的功能,只能是在地面提前往瞄準具里裝訂好抬高角等射擊參數,然後空中再根據這個抬高角所需要的射擊距離來進行實彈射擊。所以能不能打得准,不僅是要瞄的准,而且還要射擊距離合適才行。距離遠了彈著點落後,距離近了彈著點超前。然而飛行員在空中靠肉眼是難以準確判斷射擊距離的,只能是通過飛機當時的俯角和高度,利用直角三角形的原理,來輔助判斷射擊距離。但是老式戰鬥機上又沒有平顯,不能把高度等重要飛行參數投影到光環的旁邊,讓飛行員在瞄準的同時不需轉移視線就可以看到高度。而用光環去瞄準靶標的階段幾乎佔用了飛行員的全部精力,是很難再把視線轉移到儀錶板上去看高度表的。所以當時習慣採取一種原始的但也是非常有效的辦法,就是把光環的大小在地面預先調整好,使得在需要的射擊距離時,靶標投影正好放大到與光環同大,如此方便飛行員在瞄準時通過「靶標充滿光環」來比較精確地判斷射擊距離。
第一次教員帶我通過靶場上空時,用機內通話告訴我靶標就在機頭左下方,注意觀察。可是我伸長了脖子,頭盔都貼到了座艙蓋上,眼睛不僅是快瞪出眼眶,簡直就是要瞪出座艙了,竟然也沒能看到靶標。真有些令人沮喪,這個地靶看來真的很難打啊!連個靶標都這麼難看到。後來一問別的新飛行員,才知道很多人都沒能看到,主觀原因是心裡緊張,客觀原因是靶標從空中看確實也是很小。直到在後艙教員操控飛機俯衝進入四轉彎時,我才終於從前風擋看到靶標。的確是太小了,3個靶標呈品字型排列,雖然每一個都有籃球場那麼大,但看上去卻只有5分錢硬幣那麼小。倒是十分的清晰,全是用白石灰鋪就的同心圓,一個大的圓環套著一個小的圓點,像是潔白的玉佩,鑲嵌在夏季那濃綠蒼翠的大地上,分外醒目,煞是好看,比那什麼麥田圈美觀多了!
的確是不容易啊!四轉彎改出后,我開始用瞄準具裡面的光環去套臨時分配給我的左邊那個靶標。可是儘管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氣,都恨不能用左手伸到瞄準具裡面按住光環,光環也還是不理我那一套,真像是在風雨中搖曳飄擺的一葉浮萍,晃來晃去的,但就是不肯往靶標上面套,你越急它晃得越厲害。看著它在靶標左邊時趕緊往右修正,可是還沒等我改平右坡度它就又晃到右邊去了,甚至乾脆直接上了右邊的靶標。等我吸取教訓,用小動作量再往左修正時,還沒有把光環修正到靶標上去,它卻又停止在了右邊,不再往左邊去了。時間很短,只有十幾秒鐘的瞄準時間,高度很快就又到了,需要立即退出俯衝,絲毫不再有片刻的時間容我瞄準了!就這麼在靶場轉了七八圈,我也苦苦地跟光環「斗」了七八回之後,才逐步摸到了光環的一點脾氣——是個「順毛驢」,只能順著哄著,千萬別跟它較勁。
第二次教員帶我實彈射擊,也是放單飛之前的全面考核。我非常重視,按照上個架次教員教的那樣,積極主動操控飛機,全當教員只是個沙包放在了后艙。看我每個動作都很到位,聽我每句無線電通話都很清晰,教員也是一手不動,一句不發,任憑我自己去飛去瞄準。但我知道,在後艙教員的那雙眼睛可是睜得大大的呢!到底是有了第一次照相的基礎,第二次光環變得聽話多了,不怎麼跟我再耍驢脾氣了。第一圈進入俯衝后,我只是又一次練習練習瞄準,沒有開炮。第二圈進入俯衝后,我見光環比較穩,緩緩地進入了靶標,並且暫時穩定在了下二環的位置。也就是片刻的時間,靶標便充滿光環,同時耳機裡面也傳來靶場指揮員的提醒:「開炮!」我果斷地用早已虛搭在扳機上的右手食指輕輕一壓,就看見從機頭側方嗖地躥出一溜光點,迅疾地直奔靶標而去。幾乎同時聽到突突的兩聲,感到機體也是輕微地震動兩下。雖然是從未有過的感覺,但我知道這肯定是航炮發射了。於是按照在地面早就練得稔熟的動作要領,立即鬆開扳機,及時拉杆加油門退出俯衝。此時耳機里又傳來靶場指揮員的聲音:「打得好!打上了!」我強忍住心中的陣陣驚喜,把飛機一鼓作氣拉出仰角十多度,壓坡度加入航線后,才回頭看了一眼靶標。嗬!真的打中了噯,那不就是傳說中的景象嗎:只見靶場上空白煙升騰,至少有20多米高,都遮住一大半靶標看不到了。這是撒在靶標上的白石灰被炮彈打得飛揚起來,說明我打中靶標了。在我看來,這彷彿也是大地豎起了大拇指,在表揚我誇獎我呢!
又轉了3圈后,20發炮彈全部被我打光了,還好,4次射擊只有1次脫靶,3次都打中了,看來成績不會差。回機場著陸后,聽到其他的新飛行員紛紛在直搖頭,都說地靶不好打,先進入的其他大隊新飛行員最高環也就是十幾環,連個二十環的都沒有,還有「剃光頭」的。看到幾個團領導也不太高興,抽著煙皺著眉頭,在那兒煩躁地踱著步,我心裡禁不住也有點膽突突的,不知道自己的成績能怎麼樣。就在我焦急難耐,心裡七上八下之時,我們大隊的成績終於由靶場報到了機場塔台,我是32環,最高分,是當天已經打過實彈的飛行員中唯一一個超過20環的。看著團領導的臉色一個個由陰轉晴、頗感欣慰的樣子,我也禁不住狂喜起來:「主要還是教員帶的好!」我遮掩不住臉上的笑容,嘴裡盡量謙虛地回答著團領導的表揚以及其他新老飛行員的祝賀。
可是,我高興了也就只有半天時間,下午飛行結束后,副大隊長告訴我:剛才最後一批打地靶的XXX打出了34環,他是最高分,我已經屈居第二了。而且他的表情有點幸災樂禍的樣子,好像是對我之前的興奮很不以為然,似乎在譏諷我:「你得意得太早了吧?」
掃興啊,鬱悶啊,天啦!「既生瑜,又何生亮啊?」我感覺自己從巔峰之上一下子被人掀翻了下來,墜入一片白茫茫的濃霧之中,有點茫然不知所措。從航校學飛行開始,我在同批飛行同學中一直佔據著許多第一:第一批放單飛,第一批入黨,第一批立功受獎……但以前那些排名的依據多少有些模糊,不夠量化,容易讓別人不服氣。而打地靶是我們第一次在飛行技術上遇到如此精確、量化的訓練成績,靠環數來排名,任何人都不得不服氣。我雖然也高居第二,但卻失去了第一,心裡實在是有點受不了。說不清這到底是進取心還是嫉妒心在作怪,讓我備受煎熬,當天晚上就失眠了。「哼,這不只是個教練機帶飛嗎,咱們戰鬥機單飛時再比比看!」一晚上幾乎沒睡著,這句話始終在我心裡縈迴乃至激蕩,讓我鼓足勇氣,堅定信心,決定迎接挑戰,再次一搏。
恰好後面連續幾天天氣不好飛不了,給了我充分的地面攻關時間。我主動拿著射擊膠捲,找教員和老飛行員幫忙分析研究我的瞄準偏差和射擊動作。他們對我這個謙虛好學的新飛行員也總是不厭其煩地耐心傳授,讓我能夠像海綿一樣貪婪地吸收他們成功的經驗,吸取他們失敗的教訓;我的口袋裡始終揣著個5分錢硬幣,只要有空,無論是在房間還是在操場,甚至是路邊,都會將硬幣放在幾米開外的地上充當靶標。然後用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圈成一個圓圈作為光環,去套那個「靶標」,右手虛握著好像有根駕駛桿在手中,然後口中念念有詞的,身體逐漸蹲著走過去,模擬飛機的俯衝軌跡以及靶標的移動路線,直到腰酸腿疼的,才算罷休;不管是中午還是晚上睡覺,只要一閉上眼睛,我的腦海就會「放電影」:回想起地靶射擊的每個階段、每個細節,那麼的真切,那麼的生動。想著想著,經常會達到忘我的境界,彷彿自己真的又回到了天上,回到了那時。
幾天後,終於盼來了一個飛行日,等來了一個打翻身仗的機會。那天凌晨,我們都還在美夢中沉睡,突然一陣清脆的哨音把大家全部喚醒。不用多說,這是一個好天,為提高場次利用率我們需要日出開飛。到了機場后雖然東方已經泛出一絲的魚肚白,但大部分的天空仍舊是黑沉沉的,繁星依舊在不知疲倦地閃爍著。直到我們下達完飛行前指示,打著手電筒檢查接收好飛機以後,天色才開始大亮,魚肚白由東向西如同潮水般漫到整個天際,不知不覺中剛才還在眨著眼睛的星星也不見了蹤影。我早早坐進了座艙,不放心地一遍又一遍地檢查著瞄準具,生怕裝訂錯數據,畢竟是第一次獨自一人在戰鬥機上要打實彈了。這可不是開玩笑的,稍有不慎就會造成嚴重後果。歷史上就曾有過飛行員地靶單飛裝訂錯數據的慘痛教訓:他把光環錯誤放大,在空中射擊時還在按「靶標充滿光環」判斷射擊距離,結果等到距離很近時靶標投影才充滿了光環,終因射擊高度低而來不及退出俯衝。飛機撞地墜毀,飛行員犧牲。
我們機場跑道恰好是東西走向,所以我第一個駕機起飛時正是迎著噴薄而出的那一輪旭日。美極了!機頭前方冉冉升起的太陽雖然剛露出了半個臉龐,但已是霞光萬丈,普照萬物,把半個天空都染得紅彤彤的,把整個大地都映得流光溢彩。真是如畫一般的艷麗,如詩一樣的壯美。我禁不住熱血沸騰起來,深感自豪,甚感榮耀。戰機披著朝霞,閃著耀眼的光芒,倏忽間就輕盈地脫離大地,不沾不帶一絲一毫的塵埃,非常優雅地飛向東方,奔向光明。
很快我就飛到了靶場,天氣很好,不僅是晴空萬里,而且風平浪靜,因為我看到靶場附近的幾個煙囪上冒的煙都是筆直的,說明靶場是靜風。這樣非常有利於打地靶,因為雖然炮彈的速度迅疾如閃電,但是任何在空氣中運動的物體都是要隨風漂移的,都要受到風的影響。沒有風就不用修正彈著點,可以瞄向哪裡就打到哪裡。真的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一切條件都非常好,的確是一個創造紀錄、改寫歷史的好時機。
功夫不負有心人,地面苦練了那麼幾天還真的不一樣。雖然坐在坡度大到120度、俯仰角大到正負30度、過載大到5個G的戰機上翻轉騰挪,我的心竟然能夠寧靜得如同一杯水,沒有灑落一滴的慌亂。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熟練,就像在地面演練的那樣,我瀟洒自如地操控著戰機,十分的得心應手,光環也是非常的聽話,讓它瞄向哪裡它就瞄到哪裡。此刻我終於明白了什麼叫人機一體了,因為恍惚之間我感到已經不是大腦在指揮手腳如何操控戰機,而是大腦通過意念在直接操控著戰機。
靶場上白煙瀰漫,經久不散。靶場指揮員也是喝彩聲不斷,有一次還激動得有點變調:「旗子打倒了!就這麼打!」那是靶標中心的一面紅旗被我打倒了。插上紅旗主要是為了方便地面上的靶場保障人員觀察靶標,這說明我的這一炮打得很准,直接命中3環甚至是靶心。
越打越順手,不知不覺之中所帶的20發炮彈已經被我打光了。最後一次進入俯衝后,我只是覺得靶標看上去跟前幾圈有點不一樣,一是變得更圓;二是變得更大。對此,我沒有太多在意,只是想著如何再好好開上一炮,錦上再添它一朵花。就見靶標很快便充滿光環,瞄準點也是好的,我又一次輕壓扳機,一直壓到了底也沒聽到看到航炮發射。怎麼回事?我遲疑了一下,反應過來是炮彈打完了,趕緊退出俯衝吧!使勁拉了一桿后我才突然發現駕駛桿很重,飛機仍舊低著頭直直地向下沖,整個前風擋框里全是大地,看不到一點藍天。山川河流森林田野很快放大,原先還色彩斑斕的大地像是突然變了個黑臉,猙獰可怖地向我迎面撲來。瞬間,我心中的那杯原本平靜的水即刻傾覆了,一種巨大的恐懼感吞噬著我:剛才俯角太大,加上射擊後退出動作有些遲疑,所以現在很緊張,已經陷入了非常危險的境地!
我咬緊牙關,左手頂滿油門,右手使勁拉著駕駛桿,只想著儘快退出俯衝,脫離險境。強大的過載壓得我兩眼發花發黑,已經直不起腰來,整個人都縮進了座艙裡面。我感到原先平坦的大地現在凹陷成了一口大鍋,而我此時就處於這個黑漆漆的鍋底,在拚命掙扎。戰機怒吼著如同一隻受困的猛獸,拼盡了全力卻也只能晃晃悠悠,幾乎就是擦著樹梢,掠過凸凹不平的丘陵溝壑,彷彿經過怪獸布滿尖牙利齒的血盆大口,最後終於昂起頭來,如獲重生一般飛向天空,重新融入那原本就該屬於它的藍色之中。
返航著陸后,靶場很快就將成績報了過來,我的環數很高,47環!是此前歷次改裝訓練地靶實彈射擊的最高分,創下全團紀錄。後來我們那次地靶訓練直到結束,也沒人能超過這個成績,真的載入了團的史冊。但是我當時得知這麼高的成績之後,只是略感欣慰而已,並沒有像想象的那樣高興起來,因為我仍在心有餘悸,那顆剛才狂跳不止的心,現在還不能完全平靜下來,時不時地就要從胸腔里往外跳。清晨機場的空氣雖然很濕潤,成片的草坪也散發著陣陣清香,但在我感覺好像還是缺少了一些氧氣,長一下短一下的總是讓人呼吸不順暢。
通過那次地靶訓練,我基本掌握戰機航炮射擊方法,從飛行員真正成長為戰鬥員,而且是能夠動於九天之上進行攻擊的戰鬥機飛行員。敢於扛紅旗,勇於爭第一,激勵著我去拼搏去進取。戰鬥機飛行員只能做第一,不能做第二,因為戰場只有冠軍沒有亞軍。但是同時,與死神擦肩而過的教訓又時時告誡著我:飛行無小事,得意勿忘形。翱翔於九天之上,把炮彈像暴風驟雨一樣傾泄到地面,雖然是過癮之至,但是稍有不慎就會折戟沉沙,把飛機也變成一發永不回頭的炮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