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傾覆真相
永嘉元年十月初三,狂風大作,雷雨傾盆。
「夫人,夫人,您不能進去啊!」丫鬟僕婦們一邊亂鬨哄叫嚷著一邊阻攔。
「滾開,我要見的是我自己的夫君,你們還敢攔我不成?」
但是那女子看似纖細的身影居然爆發出了極大的力氣,這麼多人居然攔不住,被她一腳踹開了正院的門。
一個男人聞聲快步走出來,他面容清俊,氣質斯文,但是年紀輕輕已經有了上位者的隱隱威儀。
他走到雨水打不到的屋檐下站定,瞪著女子厲聲喝道:「趙凌波,你想做什麼?」
趙凌波因為太過寒冷而聲音顫抖,但是脊背依舊挺直:
「夫君,求你讓我回家看看吧,我父親是絕不會謀反的,這其中必定有奸人陷害,我要去救我的爹娘,我的家人!」
「不行!」裴緒陽的臉上閃過一抹異色,毫不猶豫地斷聲拒絕。
趙凌波還想再說什麼,忽然聽到一道嬌柔婉轉的聲音從屋內傳來:
「裴郎,怎麼這麼吵?都吵到人家肚子里的寶寶了!」
說著門帘一挑,一個溫柔清麗的美人兒款款走了出來,那隆起的小腹刺痛了趙凌波的雙眼。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這是自己的表妹蕭雲夢,但是她,她叫自己的丈夫什麼?裴郎?
「你,你們?」她獃獃地問。
蕭雲夢在裴緒陽的身邊站定,撫著小腹輕輕一笑,說不出的志得意滿:
「表姐,別這麼驚訝嘛,要怪就怪你自己。誰讓你是只不能下蛋的母雞,嫁進裴家這麼多年,連半個子嗣都沒有,裴郎馬上就要晉陞為咱們大楚朝最年輕有為的丞相,總不能就這麼絕後吧?」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趙凌波神色慘然,眼中滾下淚來,卻依舊仰著頭厲聲詰問道,「裴緒陽,我生不出孩子是因為什麼,難道不是因為當初替你擋了刺殺挨了一刀嗎?我這麼多年對你掏心掏肺,拼盡了清河王府的財力、人脈助你走到今天的高位,你居然就是如此對我?」
裴緒陽被她質問的神色難堪,面色黑沉說不出話來。
「喲,姐姐好大的脾氣,你以為你還是眾星捧月、高高在上的衡陽郡主嗎?現在整個清河王府都因為謀反被下了天牢,你還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大呼小叫?」旁邊的蕭雲夢翻了個白眼,拉了拉裴緒陽的袖子,撒嬌道:「裴郎,你還跟她廢話做什麼?你不是答應我,要把正妻之位給我,並為我請封誥命的嗎?」
裴緒陽彷彿被提醒了一般,帶著惱意怒喝道:「對,清河王已經因為謀反被定罪,你已經是罪人之女,不配坐在正妻的位置上,我重新迎娶雲夢為妻也是理所應當!」
趙凌波深吸一口氣,凄凄一笑:「是嗎?既然如此,還請丞相大人賜下放妻書,我願意與你和離,騰出正妻之位,只要你讓我現在去清河王府!」
「你,你居然要跟我和離?」裴緒陽失聲叫道。
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全副心思都在他身上的女人,居然有一天會提出和離,毫不猶豫的拋棄了他?
一股惱怒湧上心頭,他想也不想就厲聲吼道:「你休想!」
蕭雲夢也冷笑道:「就是,就憑你現在的身份,哪裡有提和離的資格?」
趙凌波沉默了一瞬,重重閉上了眼睛,咬牙開口:「我明白了。那麼就請丞相大人賜我一紙休書,休了我吧!我願意凈身出戶,將所有嫁妝留下,從此以後,跟你裴家再無半分瓜葛!」
蕭雲夢的眼中閃過一抹狂喜,看向趙凌波的視線更加得意。
「你,你!」裴緒陽氣的渾身顫抖,幾乎恨不得立刻就出口答應,但是視線落在趙凌波的臉上,卻忽然停住了。
寒風苦雨中的美貌女子臉色被雨水打的青白,卻更添了一份凄艷之美,越發顯得絕色。
他到了嘴邊的話不知怎麼就轉了個彎兒,冷笑道:「你想離開裴家?做夢!你現在只不過是罪臣之女,我擁有隨意處置你的權利,哪怕把你賣到官妓樂坊里去,也沒人敢說半個不字!不過我念在與你夫妻一場,自然不會做的那麼絕。從今天起,你就貶為賤妾,遷到偏院,以後要是伺候好了我,說不定我還能給你個好臉色看!來人,把她拖下去關起來,最近幾天不要讓她出門!」
趙凌波又驚又怒,厲聲道:「不,我寧願被休出府!關入天牢,淪落教坊,我什麼後果都願意承受,只要能見我父母一面!他們一定是冤枉的,我要去救他們!裴緒陽,你不能這麼對我!」
但是已經有有幾個丫鬟婆子上前來抬手拉扯她。
趙凌波毫不猶豫一個耳光甩過去,呵斥道:「滾開,本郡主自己會走!」她說著看向裴緒陽,「裴緒陽,我不會放棄的,無論如何,我會想盡一切辦法離開這裡,去查明真相的!」
她說罷轉身就走,丫鬟婆子們怕她跑了,一窩蜂跟著,但是趙凌波氣勢太盛,讓她們看起來不像看押,倒像是隨侍。
蕭雲夢臉上的笑僵住了。
為什麼!為什麼!這個女人,都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了,為什麼還不能徹底把她打入塵埃?
她咬了咬唇,伸手拉住裴緒陽的袖子,不甘心道:「裴郎,你答應過我……」
正在這時,有下人稟報皇上有急事召見,裴緒陽連忙把袖子抽回來,有些不耐煩地對她道:「行了行了,畢竟我也跟她是夫妻一場,怎麼能趕盡殺絕?正妻之位已經是你的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匆匆進宮去了。
蕭雲夢看著他的背影,狠狠地咬住了唇。
趙凌波關進了一間冷僻的客院,因為淋了半夜的凍雨著了涼,沒一會兒就發起了高燒。
「不,我還不能死,我要想辦法從這裡出去,我還要去救爹娘……」她喃喃著,拚命讓自己振作起來。
昏昏沉沉之間,她似乎聽到門開的聲響,然後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之後,她的臉上就蒙上一層濕漉漉的東西,捂得她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