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第 11 章

岳彎彎的傷口塗了葯,虎口的青腫到了晚上雖還沒有全消,但腫痛感已幾乎沒有了。

傍晚時分,紅帳里被送來了兩隻烤紅薯,和一隻烤得噴香的叫花雞。雞肉表皮金黃,油光水滑,令人胃口大增。但元聿不喜油膩,用了一隻紅薯,那雞肉是分文不動。這可便宜了岳彎彎,她折騰了一天了,總算能有飽腹之物了,大快朵頤了起來。等用完晚飯,肚子吃得鼓了起來,她起身,摸了摸肚皮,說要去消食。

她轉身,男人突然從榻上站起,岳彎彎吃了一驚,見他跟近了幾步,道:「你跟著我做什麼?等會我就回來了,等你捱不住的時候,我肯定在的。」

元聿跟到了她的身後:「在外邊亦可。」

岳彎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粉嫩的唇張得老大,實難置信,看起來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男人,嘴裡說的這是什麼話?岳彎彎吃飽喝足,昏昏欲睡,本就無心旖旎了,他這麼一說,她愈發沒了心思出門散步。

「行,我就躺上去了,你自己來。」她撇嘴,三兩步跨上榻,江瓚送的精緻的金絲靴履被脫下,隨意地擺在床邊,她撲通一聲,死魚躺倒,臉轉向里處不動了。

元聿停了片刻,岳彎彎耳中終於出現了動靜。

綳不住了吧。她雖是裝作一副無所謂的姿態,心裡頭卻是緊張萬分,手心都捏出了一團汗。

昨夜裡,他的粗魯,還歷歷在目,猶如夢魘。起初還覺著有幾分舒適,漸漸便按捺不住,到了最後,簡直刺痛難忍。她好幾次都軟綿綿地支起力氣開口求他了,他還是只顧撻伐,岳彎彎恨不得找個瓶子砸他後腦勺上,砸暈了她就解脫了。

但只是想想,終歸不那麼忍心。

老實說這連著幾夜下來,除了第二夜,因是完全由自己主導,並且已有所適應的時候是最舒泰的,別的簡直都不堪回憶。想得多了,那都是血淚史。

岳彎彎的思緒在男人覆下來時,再度被打破,她驚醒了般,猛地轉面。上面正對著元聿俊美的面孔,他的額間不知怎的,還沒開始便掛上了汗,見他瞳眸微亂,岳彎彎掐著時辰,是真的捱不住了吧。

怪不得方才寧可在外邊也要跟著她出去呢。

她想了想,道:「你是不是喜歡在外邊?」元聿露出微微錯愕神色,不等他回話,岳彎彎又沉吟著道,「要是對你的解毒有好處的話,我願意配合的。不過你得找條毯子,外邊真的很冷的。你是中了毒,不怕冷,我就不一樣了,我最怕冷了……」

「誰同你說,我偏好在外邊?」他的臉色聽起來有幾分頭痛似的。岳彎彎來不及細想了,嘴唇已被堵住了,她只能嗚嗚兩聲,抓住了身下的毯子,凌亂之際,還不忘了勸他溫柔點,莫像昨夜那般粗魯,她會很疼。

但元聿顯然已失去了理智……

於是,雪峰搖顫,玉露凝珠。朝外聽,嬌呼求饒之聲久久未絕。

董允適時地按住了小五的耳朵,對一臉天真懵懂的小五嘖嘖嘆了聲。倒霉孩子,還在心存幻想呢,可惜就不該想的。

岳彎彎又昏了過去。

她昏過去以後,元聿終於也呼出了口氣,倒在了她的身旁。

她的睡容疲倦而香甜,鼻樑尖尖的,哭出了淡淡的紅痕,眼窩處也全是淚珠兒。

女孩兒才十六歲的年紀,在神京,這般年紀的貴女,手上是不會有這麼多繭子和傷痕的。元聿盯著她按在自己的胸口,還維持著求饒姿勢的岳彎彎,心軟無比,撈起她的纖細的玉腕,在她的手背上,將青腫的虎口又揉了下。

血絲已結了痂,等血痂脫落自然好轉,連疤痕也不會留。虎口處藥膏已經被吸收了,不過傷只好了一半,他支起上身,越過岳彎彎取下床頭的藥膏,擠出一團乳白色的化瘀膏,揉勻了,替她抹上。

那葯塗抹上去冰冰涼涼的,岳彎彎半邊身又在衾被之外,被凍得一個激靈打顫,齒關輕搖,皓面發白。元聿嘆了聲,放下藥膏,敞開了懷抱。

果然,這小婦人自己尋了過來,一條臂膀將他圈得死死的,連喘口氣的機會幾乎都不再有了。元聿微微皺眉,但卻仍沒推開她,反而將退到了腰上的被子扯上來,嚴嚴實實將她蓋住了,又拿了乾淨的帕子,替她擦拭。

她只管鎖著他腰,嘴裡黏糊糊地振振有詞,元聿起初聽不清,也不曾理會,但她這夢囈發起來,是愈演愈烈,最後,元聿終於聽清了——

「你這條小公狗,腰力真好。」

「……」

放肆。

他攢了眉,於心中鬱郁道。

這兩日,雪已經停了,等到黎明破曉時分,一團淡淡的金輝,正刺破雲層,傾瀉在泛著銀光的蒼鹿雪南山的山頭,隨著解凍的冰泉水,從山澗揚波奔流而出。

山澗處,到處都是野花。

要說南明荒僻,可也只有在這裡,才能於數九寒冬,窺見漫山遍野的繁花盛開吧。一早起來,江瓚便被山腰處那團雲霞似的爛漫鮮花迷住了魂似的,連董允叫也不回。

岳彎彎再一次發現,自己是從男人的懷抱之中醒來的。

這一次明顯少了許多慌亂,她非常鎮定,伸足下榻勾住自己的靴履,隨後,身子滑得像條泥鰍,從男人臂彎里鑽了出去,套上衣衫,穿上長靴,輕手輕腳地邁出了紅帳。

身體好像被上了葯了,竟一點都不感到疼痛,反而冰冰涼涼的,她古怪地停在紅帳簾外,又朝里探看了眼,耳朵尖都紅透了,裝作是凍的,勉強鎮定地離開了。

她走以後,元聿才睜開了眸。望著不斷翻卷的簾門片刻,隨之起身,更衣著履。

昨天董允送來的印鑒,是陳恩賜的。岳彎彎受了欺負以後,董允多存了個心眼兒,命人跟著那陳恩賜,便得知他去了南明城最是風流快活的地方。並且走時,恰好又遺落了這枚印鑒。董允的人將他撿了回來,交給了董允,陳述了事情經過。

董允猜測,陳恩賜必定很快便會發現印鑒丟失,憑他目前和胡氏成婚在即,他一定會趁著月黑無人返身回去尋找。醉仙居十二個時辰迎客,因此董允立即又安排了人,決意來個守株待兔。

最後當場抓獲了前往醉仙居「尋花問柳」的陳恩賜。

董允蔫壞地買通了全城的叫花子,到處散布胡家未來的嬌婿深夜裡醉仙居眠花宿柳的事。也不算冤枉了他,他確實是這麼幹了,陳恩賜今日只好百口莫辯。鬧了這麼一出,董允就不信了,那胡家還能無動於衷地接受這麼一個人高攀自家。

董允洋洋得意地將自己辦的這件好事說給了江瓚聽,江瓚對他這些伎倆向來頗不以為然,董允沒得到誇讚,心裡便泛痒痒,於是按捺不住,又說到了主公跟前。

元聿靠在榻上,木榻上置了一方案,他正提筆蘸墨,回著從神京傳來的書信。

董允說完,見主公無動於衷,也垮下了臉色,「主公,那姓陳的欺負岳娘子,我辦了這麼件大好事,主公你就不能高興高興?唉,虧得我買叫花子,花幹了兜里的銀子。」

「孤只想殺了他。」元聿頭也不抬,繼續寫,可謂冷漠。

董允震驚。

要說主公殺人,他是不懷疑的,主公他其實殺過一些人的。

但要說濫殺無辜,那絕不是,死在他手裡的人都有必死之道。至於陳恩賜,他舔了舔唇,人家不就碰了一下岳娘子小手么,還被捅了一簪子,怎麼看都是他自己吃了大虧,主公這就要殺了?這罪不至死吧……要說主公不喜歡岳娘子,又怎麼會?

「這……過了吧,主公你又不打算要了岳娘子。」

元聿終於抬起了頭,冰冷的藍眸盯著董允:「誰又告訴了你,孤不會要她?」

「……呃?你要?」

意識到這話太僭越,董允差點沒咬了自己舌頭!

「屬下該死。」

董允再不說二話了,悻悻地溜出了紅帳。

離開之後,他還非常納悶,主公這到底是睡出了感情,還是本著男人的原則,單純為了負責呢。

……

岳彎彎重新搬回了岳家村的事,被不少人知道了,今天,就有楊嬸子過來送東西,她送了半袋糯米,和小罐子今年新釀的槐花蜜。

岳彎彎揭蓋兒,湊到罐口深嗅了口,花蜜香酥軟濃郁,清甜無比。她面露喜色,想著今天有槐花蜜飯吃了。

小時候阿娘最會做這個了,她走了以後,岳彎彎再沒吃到過,後來央求阿爹做,但他做的遠遠不如阿娘好吃,最後岳彎彎自己反而學會了。可惜也始終是感覺差了那麼一絲絲記憶里的味道。

她把冷鍋冷灶燒開,依著小時候偷學來的方法,做了兩碗槐花蜜飯,等飯蒸熟了,撒上風乾的細碎白花粒,大功告成。

她嘗了一口,味道極好,比阿娘做得也差不了多少了。第一個想要分享的就是那男人,於是她趁熱用竹籃子將花蜜飯打包裝好,將竹籃捂在懷中腳步飛快地奔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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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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