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岳彎彎疑惑,捧著這卷聖旨左右端詳,疑惑地問道:「那我現在能看嗎?」
元聿道:「可以。」
岳彎彎呼了口氣,將那聖旨展開來。
這一年多,自打入宮以來,岳彎彎沒少學習文墨,這宮裡大小的事宜,都有文書送過來,若是目不識丁,豈非鬧出天大笑話。元聿也因考慮到是她宣讀的聖旨,寫得言簡意賅,頗為好懂。
但懂了以後,岳彎彎卻十分震驚。
「陛下,你不但不奪了冷青檀的功名,還要任命她擔任行止館的女少傅?」
元聿望著她,目若朗星,似噙讚許的笑意。
岳彎彎頓時傻眼了,「可是陛下,我怎麼好像不知道,在京都還有一個行止館?」
在神京專為學生設有六學二館,並且崇文館才修葺出來不久,前幾年才剛開始招收學生,這一點岳彎彎也是有所了解,但她並沒有聽說過,什麼時候多了一個行止館啊。
元聿將她掌中的聖旨取下,卷好,再度放回她的掌中,道:「是,所以朕考慮,將崇文館的學生全部趕到弘文館里去。」
並向她解釋:「弘文館和崇文館這些年來僅只招收皇室勛戚子弟,平素鬥雞走狗,聲色犬馬,所學的內容本就比六學要少,加上我元氏子嗣不昌,這兩館招收的弟子是逐年減少,朕早有合併的念頭了。至於空出來的崇文館,改修為行止館,專供——」他停了一下,望向岳彎彎,「招納女學生之用。」
岳彎彎驚怔地回望著元聿,紅唇翕動,萬語千言直是堵在了喉嚨下發不出聲,可是她太開心了!等回過神,綻開了燦爛的笑靨,踮腳朝著元聿的薄唇啃了一口。
「陛下,你太好了!你怎麼會這麼好啊!」
元聿受用地微微眯眼,抬手揉了揉小皇后漸漸圓潤的嫩滑臉蛋,附唇在她耳邊:「朕等你回來,犒賞。」
岳彎彎臉色激紅,垂眸,又看到了自己手裡的聖旨,囁嚅道:「陛下這個念頭,是很早就起了,還是最近因為冷大人才起的?」
元聿低聲道:「是很早就起了,但只盲目行事,朝臣多半反對,朕要排除眾議,勢必會有壓力,若女學生不能出成績,朕將更受人詬病。幸而有冷青檀的出現。她犯有欺君大罪,然朕卻不怒,是因為朕一早盼著這麼個人了。她就是堵住悠悠之口的關鍵。其文章驚艷,是當之無愧的殿試一甲,文采能夠服眾,並且,朕建立行止館之初,需要網羅天下有才的女子為師,她是最合適的人。」
岳彎彎道:「陛下你真的相信,以後女人能夠做官嗎?」
元聿回:「這問題朕思索過很久,但終究是要有人踏出那一步,不試不能知道。如今天下之人,仍是舊思想舊念頭,事實上同場科考,女人未必會輸給男人。前朝也曾有過殺敵立功的女將軍,女人天生體力弱於男人,尚且可以在武力上與男人一較長短,朕如今只取文官,這樣出色的女子應當更多。朕這一代,也許還無法看到那番崢嶸之景,但到朕的太子登基時,必會開我大魏新的氣象。」
岳彎彎只能仰視,才能看清元聿的臉,和他臉上曜動的令人微醺目眩的神采。
可是啊,他的太子還沒影兒呢,倒是高瞻遠矚,想得挺長遠的。
「好吧,那我就走一趟,把陛下任命的女夫子給牢牢拽住拴在朝堂上,不許她跑了。」
岳彎彎攜著聖旨,乘坐宮車出了宮門。
她到時,晏准與冷青檀已要行拜天地大禮了,不知誰高呼了一聲皇後娘娘駕到,一行人忙分出一條道來,岳彎彎手捧聖旨,足蹬雲靴,沿著猩紅氈毯拾級而上。
國公府上至太君,下至丫頭婢女,都面色大喜,不知竟有如此大的面子,讓皇后親自前來道賀,忙起身下去迎。
國公更是瞥見皇後手中的聖旨,心頭突突,雖然兒媳婦的罪過用那塊廢銅爛鐵給解了,但仍是怕陛下怪罪下來,因此萬分謹慎,岳彎彎手撫過聖旨玉軸,低聲笑道:「國公和夫人不必多禮,本宮是先來觀禮的,觀禮之後,再宣讀聖旨。」
「諾。娘娘請進。」
國公殷勤將岳彎彎請入正堂。
皇后尊貴,可代天子,是為君,坐在最上首,府上的老太君年逾古稀,是德高望重的長者,也是二位新人的祖輩,稍次一些,但岳彎彎有心令老太君就落座自己身側,並親自摻了她。老太君激動得老淚縱橫,連連頷首,說不出話來。
接著岳彎彎這才入了座。
此際再看晏准,晏相大人今日一襲大紅婚服,直垂曳地,鑲金嵌紅珊瑚珠的寶革玉帶收腰,更襯挺拔峻立,卓爾不凡,漆黑的長發,用大紅錦綢收束,玄金玳瑁簪穿綴左右,寶珠光滑隱然,既利落而又不失儒雅,在配上晏相這張玉容,實在是俊美好看。
就連見慣了宮中那位大美人的岳彎彎,對著晏相的容色,也必須要誇。
但,晏相的神色……好像並不見初婚之人的歡喜或赧然,半分的羞澀和拘謹都無。
岳彎彎感到疑惑,但只是少頃,她會意過來,晏相一向沉穩,就算是心裡緊張,大約也不會讓人看出半分吧,倒是旁人有點兒杞人憂天了。她帶了笑意,正襟危坐。
在禮官的住持之下,這對新人三拜之後禮成,終成眷屬。
岳彎彎從袖中取出聖旨,起身宣讀。
國公府的主人,連同今日所來的,所有為晏相大婚賀禮的賓客,全部肅容跪地接旨。
國公和夫人垂著首,但又面面相覷,心裡頭著實擔憂,陛下是個記仇的人吧,他這會兒還來折騰什麼幺蛾子,莫非死罪可免,還想著把他們兒媳婦抓去充軍?那可不行啊!
岳彎彎早就發覺國公大人的緊張了,微微笑著,將元聿這道任命冷青檀為行止館太傅,執掌天下第一女子書院的聖旨詔令宣讀了出來。
宣讀罷,國公彷彿才終於回過神來,原來不是催命來著。
但很快,他又反應了過來——什麼,這是要讓兒媳婦去做官哪。太子少傅雖是閑差,但也是正兒八經的二品大員,皇帝不死心,要他兒子當牛做馬不說,還要抓他們家兒媳婦去給賣命哪!呔!忒精了!
這兩年,他們還指望著長子給他們添孫呢!晏准都二十有五的老男人了還沒娃兒,放眼京都貴族,哪個似他這般不爭氣!
啊,氣煞老夫!氣煞老夫!
岳彎彎等了又等,只等到老國公頹然坐倒,半點沒有接旨的意思,她疑惑地眨了眨眼,道:「國公大人,怎麼不接聖旨啊,這是不高興嗎?」
不高興,當然不高興!
可是他敢說嗎?
國公拉長了一張苦瓜臉,擠眉弄眼地咬牙謝了恩,雙手將皇后遞來的聖旨接住,還得非常違心地說道:「陛下厚愛我晏家,無以為報,臣……感激涕零!」
岳彎彎於是也笑道:「那就好,那就好,那皆大歡喜了,大傢伙兒也都別跪著了,起來吧!該送入洞房了!」
聖旨是元聿賜給冷青檀的,然而冷青檀今日畢竟是新人,不便接旨,國公代為接了以後,便讓人送到了早已為他二人準備的婚房裡頭。
賓客皆山呼陛下萬歲,起身,於是一行人熱熱鬧鬧地將新人推入了洞房。
看人都走了,岳彎彎在原地,又鬆了口氣。
本來她也是想鬧洞房的,不過,畢竟身份不一樣了,貴為皇后,瘋瘋癲癲大吵大鬧的成何體統呢?於是也只好作罷算了。
不過,若是有機會的話,還是可以再去偷瞄一眼的。
她讓清毓去盯了,自己與妝成先回宮,清毓機靈,擅長隨機應變,有她在就可讓人省心了,岳彎彎先回了宮。
深夜,元聿過來討要他的「犒賞」了。
岳彎彎紅著張臉,任由陛下推倒在了涼席上,他貼著她親,唇帶了一絲不同以往的炙熱。
她也緊緊抱住他腰,將臉蛋埋在他頸邊,兩人親吻得氣息都不勻了,他微微抬眸,凝睛望著她,微笑:「嗯,今日一行可還算順利?」
他身長手長,重得像塊大石頭,岳彎彎被他壓得快喘不過氣了,又暈頭暈腦地被親了這麼久,說一句喘一聲兒,道:「還算是順利,就是,接旨的國公大人,好像不是很高興的模樣。」
元聿頓了頓,思忖著那久不見面的昭烈文英公,一直到現在他都不大能想明白,昭烈文英公其貌不揚,一張臉蠟黃蠟黃的,像是從娘胎裡帶出來的不好看,居然能生出晏准,當初他是怎麼就有勇氣斷定晏準是他兒子的?不但如此,性子也是完全不像。這國公是出了名兒胳膊肘內拐,摳門小氣一毛不拔,多半是不想讓兒子媳婦都當了官,以後沒人侍奉他膝下養老?
他沉聲道:「接了旨就好,別人的事,我們不管了。」
說罷,大掌扯去了皇后腰間的絲帶,不一會兒,小皇后只剩下嚶嚶若水的泣聲,軟綿綿地朝著求著饒起來。
事實上元聿早就知道了,皇后的求饒,並不是真正的求饒。若真饒了她,她反而還不依了。
他早習慣了對皇后床上的話都反著聽。
他偏不饒!
龍鳳長燭燒得只剩短短一截了,天浮現了一絲魚肚白時,這歡情方才作罷。
抱著愛妻,元聿將臉埋到她的頸邊處,酣眠不醒。
岳彎彎睜著眼,每每見到元聿睡著的模樣,都感到無比心疼和憐惜,湊過去親了親他的眉鬢,小聲道:「聿哥哥,你把眉頭松一松……」
輕輕的吻落了下去,他緊攢的眉峰,似感應到了什麼,慢慢地舒緩,撫平了下去。
岳彎彎心滿意足,愛不釋手地撫著他的眉骨,心裡只想著,要是能一直這樣,地老天荒,該有多好!
被派去晏家留守的清毓回來了,沒有叩門,只在外邊報了一聲,試探陛下與娘娘歇了沒有。
元聿大約是累壞了,他這幾日要籌備行止館,方才被她纏得太狠了,她無聲地笑了笑,自己伸足下榻。
不過,自己也是泥菩薩過河,腳丫還沒勾到自己的綉履,便腿軟得,連鞋都差點兒套不進去了,跌跌撞撞地到了門邊,讓清毓趕緊進來。
清毓入了門,臉色有些微妙變化。
她是讓她去鬧洞房的,只是樁小事而已,沒鬧成也沒什麼,但清毓回來以後,臉色異常欲言又止,令岳彎彎也很是詫異:「這是怎麼了?」
清毓道:「奴婢昨晚上留下來,是準備照娘娘吩咐好好地去與他們鬧上一場的,不過晏相卻將我們都趕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