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活著的腐木

剛才趁女子去池塘邊偵查的時候，趙溫從一臉敬畏的段成口中得知，女子名叫婠茵，乃是女帝派往舊都的七位監察使之一，權力極大，就算是知州大人也受轄制，不過，她們平時超然物外，很少過問具體事務。

「老丈，你就是飼養耕牛的人？」婠茵找了一個凳子坐下，看向老楊頭。

老楊頭點頭哈腰道：「是，就是我，婠大人。」

「不用緊張，你也坐下，」婠茵指了指邊上的長條凳，「你能和我說說，這頭耕牛有什麼特殊之處嗎？」

老楊頭看了眼高高的長條凳，轉身卻拿了一個矮凳，到了婠大人面前不遠處坐下，兩腿併攏，一副恭恭敬敬的樣子。

「特殊？有有有！婠大人，您不說我還真沒想到這個，這頭牛和村裡的另外一頭牛相比，太懶了，吃草要挑最嫩的，幹活又不願意出力氣，打它還生氣，脾氣大得很，我整天就像伺候祖宗一樣伺候它！如果不是村裡只有兩頭耕牛，哪能天天這樣慣著它啊！」老楊頭說起這牛來，怨念顯然不小。

婠茵聽了老楊頭的話，輕笑搖頭道：「老丈，這個算不得什麼特殊，畜生都知道偷懶。我想問得是……這牛聰不聰明？」

周圍人聽到她的笑聲后，全部忍不住嘴角露出笑意。

趙溫心中暗贊厲害。

十世好人修行不修道法，但心志卻比常人堅定，連他也忍不住受這婠茵影響，可見這位婠大人不是簡單人物。

「聰明，太聰明了！婠大人，您不知道，這牛就跟人似的，喜歡聽閑話，平時只要有人到牛棚來，它就喜歡湊過來，卧在那裡聽我們說話。

對了，它還喜歡和村裡的動物玩，二黑家的大公雞，春來家的山羊，還有大旺家的花皮狗，都是它的好朋友，只要它出了牛棚，村裡的畜生最喜歡圍著它轉了……」

老楊頭說到這裡，臉色突然一變，神色驚恐，說不出話來。

邊上的段成等人也好不到哪裡去，個個面色蒼白。

「嗯！怎麼了？」見氣氛忽然變化，婠茵疑惑地問道。

老楊頭已經說不出話來。

段成顫抖著聲音道：「楊麻子幾人那天殺了一條狗，就是大旺家的花皮狗，還是在這個牛棚中吃的！」

女子聽了這話，沉默下來。

有面紗遮擋，趙溫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從聽到的呼吸來看，她的情緒變化並不大。

「還有其它特別的事情嗎？」過了一會，女子平靜地繼續問道。

趙溫再次感受到女子的聲音魅力，能給人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他看了下其他人，果然，段成等人也被婠大人的鎮定感染，沒有了剛才的驚恐。

見沒人答話，老楊頭猛地醒悟婠大人是問自己，他趕緊坐直了身子，說道：「嗯……其它沒有了！」

他見女子似乎很和善，大著膽子繼續問道：「婠大人，您說，這牛不會成精了吧？」

「怎麼，你見過成精的東西嗎？」婠茵似乎沒有生氣，反而饒有興趣地反問道。

老楊頭尷尬一笑道：「沒有沒有，只是聽老輩的人講過故事，很久很久以前，這個世界上有動物成精的！」

「動物成精倒不可怕，可怕的是別的東西！」婠茵站起來，看向段成，「村中所有的家禽畜生，全部殺掉，一切損失由衙門補償，這些肉食都帶走……就當是州衙提前發給大家的年禮了！」

隨後她走向外面，一句話飄了過來：「未時我再過來，希望到時你們已經把事情辦好了！」

「是，婠大人！」段成大聲道。

等婠茵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濃霧中，老楊頭問道：「村裡的另一頭耕牛也殺嗎？」

「婠大人說全部殺掉，肯定是全部殺掉了！」段成理所當然地說道。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楊大壯帶著村民過來了。

聽了段成新的命令后，楊大壯一個趔趄，差點栽倒在地。

這次不僅是壯年勞力要做事了，全村所有人都要出動了。

今天對楊柳村來說，絕對是一個難忘的日子。

雞飛狗跳，牛羊慘叫。

州衙的命令大過天，就算再麻煩也得執行，何況還有補償呢，按照以往的經驗，這種補償一般都會超過原本東西的價值，不虧。

等霧氣盡散艷陽高照的時候，婠茵歸來，手中拿著一根桃枝，上面還有凸起的花骨朵。

段成忙迎上去，道：「婠大人，所有牲畜家禽已殺，池塘也已經排干，就等您來了！」

婠茵脆聲道：「段隊長辛苦了！」

池塘邊上。

村民已經被全部遣開，只留下衙門中的幾人。

大家屏住呼吸，等待婠茵的下一步指令。

水抽干之後，池塘中沒有任何異樣，除了亂糟糟的淤泥。剛才村民排水時，順便把池塘中的魚蝦捉了個乾乾淨淨。

「段隊長，在這裡架一堆篝火！」婠茵指著地上的一片空地。

她再次拿出了那柄破「鏡子」，觀察一會後，突然動了起來，竟然一腳踏入淤泥中。

在一片驚呼聲中，人並沒有陷入泥中，黑色小巧的衙門官靴如同蜻蜓點水一般，在泥面上一觸即收，已經前往下一個地方。

十幾個起落之後，她來到一片淤泥處，手中的桃枝輕輕一點，一道白光從桃枝中飛出。白光進入之後，一團水霧升起，淤泥立刻發生了變化，從潮濕瞬間變得乾燥。

說時遲那時快，婠大人已經站在了那塊乾燥的泥土上了。

隨後，她快速低下身子，擼起長棉衣一角，從綁腿中拿出一柄短刃來。

就在這時，一個黃橙色的拇指大圓珠忽然從泥土中竄出。

婠茵手起刀落，圓珠被劈成兩半。

本來亮橙橙的珠子被劈開后，居然化成了白色霧氣，消失不見。

婠茵舉起鏡子，又觀察了一番后，鬆了口氣，隨後她蹲下身子，在泥土中挖了起來。不一會功夫，她從泥土中挑出一個顏色暗沉的東西來。

東西就像是一小截腐木，巴掌長短。

這邊段成等人剛把火生了起來。

婠茵挑著那截「腐木」回到池塘邊，把它送入火焰中。

硬邦邦的腐木一碰到火焰，立刻活了過來，它劇烈地收縮膨脹並翻卷著，試圖逃走，但婠茵用短刃把它緊緊壓在一根燃燒的木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