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幽靜寂寥的黑暗中，邵西蜷縮著身體，正睡得香甜。

突然一陣晃動，將他從手握金手指發家致富走向人生巔峰的美夢裡驚醒過來。

邵西迷迷糊糊地伸了伸「胳膊」，滑溜溜的鳥翅尖碰到了堅硬的蛋殼。

美夢霎時退散，邵西徹底清醒過來，縮起光禿禿的翅膀，抱住了可憐的自己。

哪還有什麼人生巔峰，他這輩子頂多能混個鳥界傳奇。

人生就是這樣，當你以為已經跌到谷底倒霉透頂的時候，生活會告訴你什麼叫糟糕無下限。

邵西經過親身領會，已經明白了，鳥生也是一樣的。

群山蜿蜒，巨樹林立。

綠意蔓延著，這片廣闊的原始森林似乎看不到邊際。

繁茂的枝葉層層交疊，猶如一把把巨傘遮蔽天日，連綿碧色之中，在一棵不起眼的喬木上，鬱鬱蔥蔥的枝葉里藏著一窩鳥巢。

約莫一米的直徑，嵌在幾根粗壯的枝幹交叉處，被高聳如雲的巨樹映襯著，竟顯得有幾分小巧玲瓏。

偌大的鳥巢中只有一隻已經孵化的幼鳥和一顆色彩頗絢麗的鳥蛋。

幼鳥渾身光禿禿的，還沒睜開眼，透過稚嫩的粉皮依稀能看到內里的顏色，薄薄的一層，好像一戳就破。

鳥蛋鵝蛋大小，通體顏色呈輝紫藍色，色彩漸變暈染，毫不突兀，看起來光滑瑩亮，很是漂亮。

對比一旁足足大了數倍的鳥崽，兩者靠在一處，十足的怪異。

邵西如今就蜷縮在這顆鳥蛋里，他重生成了一隻鳥。

彷彿無盡的黑暗裡，不見一絲光亮。

邵西聽不到半點聲響，他不清楚這種幾乎將人逼瘋的寂靜虛無已經伴隨了他多久。

也幸好變鳥以來，為了儘快孵化，他多半都在沉睡，這才避免了被活活逼出幽閉恐懼症的慘狀。

眼下這個蛋殼就是他的整個世界，但現在，他的世界突然開始地震山搖，活像要塌了。

又來了。

像是要印證邵西不祥的預測，窸窸窣窣的晃動猛地劇烈起來。

緊接著就是一陣天翻地覆地折騰，邵西極力伸展開身體撐住四周蛋殼，才勉強穩住身形。

自然界中有許多鳥類，孵化之後，會本能的將巢中的兄弟姐妹推出巢穴，獨享父母的哺育，最大限度的提高自身的生存幾率。

自從大前天跟他一窩的鳥先一步孵化出來，他就沒好好睡過一覺了。

說實話，邵西多少也有點擔心，他會不會因為在孵化期睡眠不足而發育遲緩，變成一隻智障鳥？

劇烈地晃動愈演愈烈，邵西被摔得七葷八素，也沒工夫胡思亂想了。

他心驚膽顫地放輕了呼吸，唯恐蛋殼經不住錘鍊，半路夭折。

位面精靈已經沉睡，他可沒有再重生一次的機會了。

想到這裡，邵西便屏氣凝神，感應與他綁定的位面系統。

片刻，一道簡潔的界面出現在他的腦海中，邵西看到界面后異常激動。

這是位面系統的基本信息界面。

變鳥后，由於新身體正在孵化，他的意識一直處於混沌中，無法支撐系統運行，成功召喚出界面的次數屈指可數。

上次看到這個界面已經不知道是多少天前了。

「447？」邵西試圖呼喚位面精靈。

不出所料，這次依舊沒得到回應，不過早有預感的邵西並沒有多少失望。

難得這次醒來這麼久，還沒有睡意，邵西興緻勃勃地開始查探界面上的基本信息。

【當前坐標：F2839獸人大陸】

【商人編號：458458】

【商人等級：0（0/100）】

【交易幣：0】

他現在已經不在地球上了。

一想到這裡，邵西就沒由來的胸口憋悶，便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但窒息感並沒有消失，他反倒明顯感到呼吸困難起來。

「怎麼回事？」

自言自語后聽到了一聲微弱的鳥叫，邵西愣住。

之前可都是叫不出聲兒的。

他後知後覺突然反應過來，腦袋猛地撲向蛋殼，蒙頭狠啄。

到底是頭一次當鳥經驗不足，他竟然連該破殼了都不知道！

如果真因為忘了破殼把自己活活悶死，那邵西估計當了鬼也能把自個兒氣活過來。

幼鳥稚嫩的喙骨碰撞在堅硬的蛋殼上，輕飄飄的，沒什麼力道。

邵西雖然說著不想當鳥，但死亡的威脅逼近，哪還管什麼鳥不鳥的。

能讓他喘口氣，就算當個屎殼郎他也保准能滾出最圓最靚的糞球，爭當屎殼郎界的先進標兵！

噠噠、噠、噠的敲擊聲迴響在密閉的蛋殼裡，如同催命符。

氧氣很快消耗一空，痛苦的窒息感令邵西的意識模糊起來。

命懸一線之際，外頭先孵化的幼鳥又在作怪，正犯著迷糊的邵西被硬生生地顛醒了。

他終於忍不住在心底罵了句娘，心想他這是造了什麼孽，要經歷這一遭？

穿越變鳥再活活悶死，他還不如一開始就死在車禍里！

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沒想到他一個現代大好青年竟然淪落到被個鳥崽子欺負。

小鳥崽子給我等著，等我破了殼……

又是一陣天旋地轉，把邵西罵到一半的狠話悶進胸口，他終於撐不住，在蛋殼裡被甩成了悠悠球。

那執著的幼鳥雙翅架在巢穴上，光溜溜的背部不知道是第幾百次托起鳥蛋。

日日夜夜風雨不歇的頂蛋練習不是白乾的，功夫不負有心鳥。

鳥蛋終是被它頂到了巢穴口，距離成功只差踮一踮腳。

但這一腳到底能不能踮起來，關鍵還得看失敗這個母親想不想生孩子。

眼下這母親一看就不想被割韭菜。

幼鳥顫巍巍的雙腿突然原地一個大劈叉，載進巢里，摔了個屁朝天。

險些被頂出去的鳥蛋失去支撐，直直摔落下來，著力的地方好巧不巧正是邵西剛才啄了半天的那塊。

只聽咔嚓一聲，在邵西喙下堅|挺如初的蛋殼就這麼裂開了一道縫。

細微的光線透過縫隙照進來，邵西感受到了久違的光亮，身體里好似湧起無盡的力量。

大概是生死攸關的時刻激發了潛力，他沖裂縫處狠狠啄了兩下，竟然很順利地啄開了一個洞，剛好夠他伸出腦袋。

清涼的空氣撲面而來，帶著森林特有的清新，沁人心脾。

雖然睜不開眼睛，邵西仍本能地仰起腦袋，陶醉地享受著生命的可貴與美好。

他美滋滋地想，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就他這會子遭的難，怎麼著也把他半輩子的霉氣消耗完了，剩下的也該走好運了吧。

所謂物極必反，喜極遭殃。

邵西正全身心放鬆著享受著劫後餘生的喜悅，臉上突然傳來一陣柔軟溫熱的觸感，隨即便覺得身體一輕。

連鳥帶殼又被頂起來了。

……

邵西下意識撲棱了兩下光禿禿的翅膀，忍無可忍地張開了嘴。

「兄弟，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他在殼裡悶了這麼些天，憋得夠嗆，這會兒也不管那幼鳥能不能聽懂，自己先嘰喳個爽。

「你說你小小年紀，從哪學來的？這就是傳說中的鳥之初，性本惡？」

回應他只有幼鳥執著的屁股頂蛋。

邵西嘴上嘰嘰喳喳的不停歇，心底卻生出一絲違和，他這鳥兄的力氣是不是太大了？

都是幼鳥，以前是他沒出殼，沒道理現在還要被這傢伙按著欺負。

邵西嘗試著反擊，誰料翅膀還沒伸直就被一屁股頂翻了。

他暗罵了一句早出生幾天就是管事兒，這小崽子屁股忒大。

索性就放棄了，用翅膀護住腦袋，任那鳥崽折騰。

大抵是心裡還不甘心，他化悲憤為力量，另闢蹊徑，對幼鳥發起了語言攻擊。

「頂頂頂，還頂，你也不怕年紀輕輕就得個腰間盤突出。」

幼鳥繼續頂蛋。

「快放棄吧，你都頂了三天了，我不還是好好的待在這裡嗎？說起來剛才也是多虧了你。」

幼鳥一門心思只想頂蛋，動作也越來越熟練。

「還不放棄？你不累我都替你累了……」

不用捧哏的，邵西一個鳥撐起整個窩，嘰嘰喳喳嘮叨個沒完，正說得過癮，突然息聲了。

「？？？」

他感覺探出蛋殼的腦袋好像碰不到鳥巢壁了。

邵西遲疑地搖動著脖子四下探了探，還是沒碰到窩邊，甚至感受到了高處寒涼的風。

天要玩我！

邵西僵住，再不敢多說，生怕多啾一聲引起的震動就打破了平衡，從窩邊上摔下去。

包著邵西的蛋殼夾在幼鳥和巢穴之間，他露在外面的腦袋幾乎懸空，甚至已經感受到了因為重力產生的墜感。

邵西拚命把腦袋朝反方向伸展，像一隻伸著脖子努力翻殼的烏龜，恨不得把脖子拉出來。

僵持了沒多久，稚嫩幼小的身體就乏了，脖子開始發酸，身體窩在圓潤的蛋殼搖搖欲墜。

【447！你再不出來，我就要摔成泥了啊啊啊！！】

明知道大概不會得到回應，邵西還是在心裡瘋狂呼叫他的救命稻草——位面精靈。

位面精靈是位面交易系統的意識，按邵西的理解這就是他的專屬客服。

他穿越的那天先是車禍，后又在醫院詐屍，正一臉懵逼的時候，第一次聽到了這位精靈的聲音。

那天它一共說了三句話。

「滴，恭喜宿主獲得位面交易系統的位面商人資格，我是您的專屬精靈447，下面我將為宿主介紹本系統的服務範圍。」

「滴，警報！檢測到當前位面出現同型號位面系統，違反系統法則，正在驅逐……」

「滴，驅逐失敗，對方系統屬一級許可權，綜合評測，建議開啟緊急避難方案，方案開啟中……」

然後邵西眼前一黑，再醒來，就變成了一顆鳥蛋。

位面精靈在做完自我介紹，又跟邵西一起瞻望了手握系統發家致富的美好未來之後，就表示能量不足，未免消耗宿主的能量，導致宿主發育不良，自發陷入了沉睡。

邵西能怎麼辦？

雖然447一聲招呼不打就跟他綁定這一點有點不禮貌，但如果沒有它，他在車禍發生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總歸是白撿回一條命，再來怪447自作主張，多少有點不知好歹了。

天降災禍變成鳥，系統就是他最大的依仗了，說不定能通過系統找到轉機。

447既然能把他變成鳥，應該也有辦法把他變回去吧。

不管怎麼說，都得跟447打好關係。

回想這一路坎坷，邵西忍不住在心裡瘋狂飆彈幕：老天玩我！

他感受著高空的清風，默默回想著上輩子扶老奶奶過馬路，堅持看正版書的光偉正人生，祈求滿天神佛睜一睜眼，並虔誠的許下願望。

如果這一次能躲過這一劫，他一定做一個助人為樂的好鳥。

吧嗒——

上天好像聽到了他的心聲。

正頂的起勁的幼鳥突然毫無預兆地放開他，轉身退回鳥窩中心，撲棱著翅膀發出「啁啾」的叫聲。

懸在巢邊的邵西失去支撐，連鳥帶殼摔回了窩，本來就裂了一條縫的蛋殼經不住這麼折騰，沿著他露出腦袋的地方朝兩邊碎開來。

還沒等他細品破殼的欣喜，便感受到一陣破風而來的氣流，頭頂投下一片陰影，他立刻意識到大概是出去覓食的鳥媽媽回來了。

不知怎的，邵西條件反射地仰起了腦袋，張開嘴發出了跟他那兄弟一樣的叫聲。

他正為自己這個被本能壓過理智的蠢鳥行為感到心情複雜的時候，嘴裡突然就被搥進了一顆圓溜溜的東西，像個果子。

這果子個頭不小，噎在嗓子眼裡，難以下咽，進退兩難。

「……」這是什麼天賦異稟的鳥種，剛出殼就喂這？不怕噎死嗎？

不過好像也好過吃蟲子……

「小寶，你終於破殼了！」

突然響起的一陣輕靈鳥叫，把邵西驚得一個激靈，卡在嗓子里的不明物就那麼咽了下去，順著食道緩緩下移，一步到胃。

邵西發誓他聽到的就是一聲鳥鳴，但他聽懂了裡頭的意思。

鳥、鳥會說話了？不，不對，是他聽懂鳥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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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西西出自晉江孤兒院，前世無牽無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