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餞4
滄浪亭的事大伙兒都聽說了。
城市意志無情嘲笑那幾個丟了大臉的城市意志時,心中十分警惕,可不能讓茶府把他們也拉進滄浪亭來這麼一遭。
茶府兄弟的兩張嘴不是嘴,那就是炸.葯點燃器,很少有城市意志能受到他們的挑釁,卻依舊保持冷靜。
萬一他們發火做出幼稚舉動時,九州出現,茶府還跟個大喇叭似的到處宣傳這件事……
不行,絕對不行!
作為茶府的城眷者,余青霞和余朝嘉經常在路上走著,突然便被其他城市的城眷者攔下,無奈的讓他們管一管茶府兄弟。
余青霞還好,余朝嘉受不了這種天天被人打擾的日子,跑去華亭避難。
……
「就是這樣。」
余朝嘉大口啃著烤雞,向華亭解釋他為什麼要在這裡住下的理由。
華亭淡笑著聽他抱怨完,「余哥想住多久都可以。」
「還是你講義氣,我本來不想過來打擾你和雲琛兩個人的小日子。」余朝嘉揮舞手中的雞架,「紀洛神那傢伙嫌我吃肉吃太多,他看著噁心,不許我在之江住……咦,怎麼沒看見雲琛?」
華亭回道:「她有些其他事要做。」
九州將夏豐年所過之處的景象告知他后,他便將此事告訴給了雲琛。
雲琛通過他的記憶看完那段影像,察覺到夏豐年似是在走過的城市裡留下了什麼。
那種標記,只有同為能量石的她能感知到。
那是夏豐年故意留給她發現的記號。
雲琛與華亭商量許久。
她決定前往那些城市一探究竟。
受雲中舒的影響,雲琛從小就特別在意家人和朋友,後來雲中舒走得早,周圍人那樣待她,她也不會去怨恨什麼。
只是變得更加渴求家人與朋友的愛,心中唯一責怪的對象,只有她當時什麼情況都不了解的父親這一角色。
後來她遇到消亡后蘇醒依舊懵懂的小破城,她小心翼翼地靠近接觸。
只要她能感受到對方的善意,她便恨不得將她的胸腔剖開,呈上自己所有的熱忱與真誠。
她知道夏豐年並非有意留下她們母女,從小到大的怨結頃刻散去,立即化為對父親的孺慕之情。
華亭一直將這一切看在眼中。
見到夏豐年後,他才知道,原來雲琛這種性格是完全隨了她的父親。
她對家人的執念,一如夏豐年對雲中舒的執念。
她做出的選擇也同夏豐年一樣。
她愛自己的父親,所以她不會為了自己強行留下夏豐年。
夏豐年亦是如此,他當年完全可以放棄周原,回去救雲中舒,可是他尊重雲中舒的選擇。
但那樣做了之後,留下的只有纏繞著他們的愧疚的執念。
因為他們的放手,所愛之人就此離去,這種尊重對方的選擇,究竟是對還是錯?
華亭望向蔚藍色的天空。
夏豐年愛著雲琛,他不會讓雲琛日後陷入與他一樣的痛苦之中,可他會怎麼做?
華亭的天空,萬里無雲。
同一片天空,不同的城市,天氣卻截然不同。
「唰唰唰——」
落雨聲不斷。
雲琛站在草棚底下,外面大雨,裡頭小雨,旁邊告示牌上寫的大字已被暈染一半,但不妨礙看懂上面的長段句子。
「安全第一、謹防野生菌中毒。不混吃、不多吃、不食用辨識不明的野生菌,出現噁心嘔吐等中毒癥狀請及時就醫。」
類似的警示語在百濮到處都是,雲琛聽說百濮人很愛吃菌子,沒想到竟是愛吃到要立警示牌的地步。
現在各個城市裡的人類數量都不多,雲琛站在草棚底下許多,都未見到一個人。
抗爭鬼母等待九州醒來的那段時日里,死去了不少的人類,現在城市都在鼓勵大家多生,以免人類數量越來越少。
大雨來得快,走得也快。
天空放晴,雲琛在百濮的城市道路上緩緩走動,並不急著去找夏豐年留下的記號。
她在沿著夏豐年走過的路,妄圖感受他走這條路時的心境。
青石板路潔凈光亮,道路兩邊立滿土木結構的房屋,屋檐垂下一串串的紅燈籠,小橋流水為此地猶添一分靜謐。
雲琛仔細打量四周的環境,她想要找些什麼,又不知道該找什麼。
「需要幫忙嗎?」
雲琛眼前忽地多出一抹襲地的暗色衣擺,百濮站在她正前方,壓在衣服上色彩斑斕的孔雀紋給這身低調的裝扮添了一份華麗。
雲琛搖頭,忍不住看了百濮好幾眼。
身姿與容貌都稱得上是妖嬈的百濮,神情和氣質卻比神京看上去更加的老幹部。
百濮很少以人形示人,他的城眷者種子依是個生冷不忌什麼美人都想上手的傢伙,連城市意志都不想放過。
他只現形過一次,種子依便對他念念不忘,天天吵著鬧著要見他人形。
幸好種子依是那種嚴詞拒絕後便不會糾纏的正常人,城眷者也不會有什麼腦子搭住的傢伙……除了之前某個城眷者。
種子依發現各個城市意志人形形象,不論男女五官容貌氣質都為極佳,她就去其他城市鬧騰了。
她說城市意志長得這麼好看卻不用,簡直就是暴殄天物!
就算勾搭不到城市意志,能追求一下各個城市裡的美人也不錯。
紀洛神和余朝嘉就被種子依追求過。
只是種子依追求紀洛神到一半,無意間見到之江的人形,頓時驚為天人,對之江展開熱烈追求攻勢,全身心投入之江發展事業,最後還是被之江無情地趕出城市。
她傷心地蹲在牆角落淚,收到余朝嘉遞來的手帕,當即認為余朝嘉就是她的真命天子。
種子依熱情地跟隨余朝嘉回到茶府,見著雙胞胎的嘴毒傲嬌茶府兄弟,當場移情別戀,認為茶府兄弟才是她的真愛。
天不怕地不怕天天都想鬧事的茶府兄弟,對種子依避如蛇蠍,讓他們更沒想到的事情還在後頭。
在外面辦事的余青霞為解決弟弟的苦惱,特意趕回茶府。
她倒是不介意多個弟媳,只要嘉兒喜歡她就會把對方當成自己的親妹妹照顧,可惜余朝嘉完全沒有這方面的想法。
余青霞找到種子依,希望能和對方講講道理,哪裡想到——種子依見到她第一眼,說自己找到了真正的真愛!
種子依又從喜歡茶府兄弟變成喜歡余青霞了,她的真愛數量實在過多。
只要好看又單身的人出現在她面前,都是她的真愛。
她從這個城市被趕到那個城市,每個城市裡都能找到她的真愛。
百濮也對自己城眷者對美人旺盛的收集欲很頭疼,偏偏她只是示好和追求,從不在追求過程中做讓人過於反感的事。
種子依擅長醫術,一手針灸技術超過許多老師傅,在各個城市遊盪的期間,她也熱情地幫助許多人看病治病。
眾人對種子依的觀感十分複雜。
雲琛倒是沒太大感覺,種子依知道她和華亭是戀人後,與她的交集很少。
百濮這座城市也是,她不太到這裡來。
雲琛說無需百濮幫忙,對方卻依舊跟在她身後,猶如照看小雞崽的老母雞。
她習慣了,好幾個城市意志都喜歡把她當成孫女輩的小孩來看。
雲琛走在前面,百濮跟在後面。
他們走進一條小巷,巷子里有一扇緊閉的院門。
院子里升出一棵結了不知名綠果的大樹,生機勃勃。
雲琛站在上鎖的門前猶豫,夏豐年留下的記號在裡面。
百濮說:「這裡沒有人住,暫時當作倉庫在用。」
他微抬指尖,城市能量波動,鎖扣落下。
雲琛謝過百濮,走入庭院。
微弱的紅光閃過,空氣在這一瞬間似乎扭曲了下。
百濮想要跟著進去,卻發現他被擋在了外面。
他驚訝萬分,他竟然在他的城市裡被限行了?
百濮準備強行破入,那紅光再度亮起,除了能量的氣味外,九州的氣息也夾雜在內。
他身形停在原地,傾聽完九州的聲音,自原地淡去身影。
……
院內,雲琛回頭看了眼,院門敞開,百濮並沒有跟進來。
她在院子里走動兩下,抬頭看向院中的大樹,猛然意識到不對勁。
這個院子和她剛才從外面看到的院子,不是一個地方。
她沒有慌亂,這裡感受不到危險,全部是夏豐年能量的味道。
夏豐年的記號留在那棵大樹下。
雲琛取下腰帶上的工具,在樹蔭下一點點挖掘,她看見一個長條狀、由能量石製作而成的半透明石盒。
石盒裡放著一個畫筒。
雲琛取出畫筒內的畫軸,她起身掃清樹下石桌上的灰塵,將畫軸置於石桌上,解開扎帶,慢慢展開。
隨著畫卷的展開,雲琛聽見響亮的鳥叫聲,以及一男一女的交談聲。
她一下愣住,無需分辨,她就能聽出那是她父母的聲音。
夏豐年嗓音依舊,語氣聽上去冷漠得讓人有些不適,雲中舒的聲音比她記憶里更加的脆嫩年輕,卻依舊那麼溫柔。
「你畫我做什麼?」
「畫下有趣的人是件更有趣的事,夏同學,你看我畫得如何?」
「丑,我不會笑得這麼噁心。」
「撕拉撕拉——」
「你……」
「既然夏同學不滿意,那留著它也無用,我腿腳不方便,麻煩夏同學幫我扔一下。」
交談聲消失,畫卷也完全展開。
畫卷中央,被撕碎又重新拼起的宣紙上,畫著一個栩栩如生的娃娃臉青年。
他笑得像只狐狸,卻不是狡詐奸詐的笑容,而是帶著一些溫度、瞧起來十分開朗和善的笑容。
那是雲琛在夏豐年臉上最常見到的笑容。
她觸摸畫卷,這是媽媽畫的爸爸……
忽然,雲琛手一頓,她輕輕掀開宣紙,發現畫卷里的夾層,裡面藏有一張摺疊起來的信紙。
她撫平信紙,閱讀上面的文字。
那是夏豐年的字跡。
「那天見到她之後,我意識到十幾年前一時興起,那個本該死去卻被我救下的嬰兒,依舊活著。」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雲琛看明白了。
夏豐年在雲中舒是個嬰兒的時候,便救過她,後來再遇上,他認出了她。
雲琛接著往下看。
「我簡單了解過她的事情后,一如既往無法理解人類這種生物,維持如此痛苦生存的理由是什麼。」
「我之前從未問過人類這個問題,過於冒犯。」
「但我是她的救命恩人,人類講究報恩,應該不會介意。」
「我去問她,『你活得這麼累,沒有想過去死嗎?』」
「她給了我一巴掌。」
雲琛:「……」
等一下,夏豐年總是吹噓他和雲中舒的初識是多麼的唯美動人,這種相遇唯美嗎?
她翻動信紙,想接著看剩下的內容。
第二張信紙寫著幾行字,卻不是她想看的內容。
「我的寶貝囡囡,想接著看爸爸媽媽催人淚下感天動地史無前例的愛情故事嗎?」
「你必須解出爸爸留下的問題,按照順序找城市才能看見信上的後續內容哦~」
「那麼問題是——」
「九州有五大祭祖聖地,傳說中『摶土造人,鍊石補天』的地方在哪座城市呢?」
雲琛凝視信紙上最後的鬼臉,以及那個哄小孩一般的問題。
她沉默許久,忍不住笑出了聲。
雲琛帶上畫卷,通過百濮傳送點,步伐輕靈地前往問題所指城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