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滅門之禮

「轟隆！」

仲夏雷鳴，暗白交替。

暴雨滂沱而下，墜珠濺起塵埃。

獵場之上，一個女子的脖子上掛著沉重的鐵鏈，宛若被捕獵的野獸，拴在樹上，隨著她的掙扎發出凄厲的「嘩啦啦」的聲響。

墨色的長發被雨水打濕，熨帖在面容之上。

狼狽之中，只能依稀可辨一抹絕色之顏。

她身邊圍著太多的屍體，幾乎堆積成山，鮮血順著屍體汩汩留下，和雨水混合在一起，幾乎把整個獵場都染成了紅色。

「尹顏歌，朕送你的這個生辰禮物如何？」

二十歲生辰，滿族抄斬！

「唐余闕，你不得好死！」

尹顏歌被拴著，無力掙扎，只能眼睜睜看著尹家人慘死在她面前，濃郁的甜腥氣息瀰漫在空氣之中，和冰冷的雨水混合更顯殘忍悲涼。

鮮血迸濺，滿目猩紅。

所有人都死！不！瞑！目！

「啊！」

她喉頭涌動著鮮血，一股一股，奔涌而出。

「嘩啦啦……」

鎖鏈隨著尹顏歌的掙扎而發出冰冷的碰撞聲，就像是來自地獄一般。

「唐余闕！我要殺你，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貴妃尹冰雪陰險一笑，忽然抬手，狠狠一個巴掌打在她的臉上。

「三妹，你還是識趣一點，你還把自己當皇后呢？你現在不過是一個階下囚，若是皇上不高興，甚至可以把你賞給軍營里的官兵，讓你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你們敢嗎？」尹顏歌的笑意都帶著幾分血腥。

雖然尹顏歌被鏈條拴住，但是鳳眸輕輕一挑都能把人嚇退半步。

尹顏歌聲音沙啞的說道：「只要我一息尚存，甚至可以從軍營起兵，再次滅你大唐！」

她的話，所有人都不敢笑，因為這是真的。

「尹冰雪，你甘願做柳白鳶的狗，聯合柳家誅殺尹家之人，你還是人嗎！」

「你還有臉說！如果不是我貴妃的身份，保住了尹家的其餘人，尹家一脈就此斷了！」

可笑！

「唐余闕！我尹家和潤家，為你打下江山，為你出生入死，引兵救駕，為你罷黜太子，為你做盡一切！我忍你迎娶一個一個妃嬪，忍受妃嬪之間的你爭我奪，只想好好陪著你，可是你居然這樣對我！」

唐余闕上前一步，扼住了她的喉嚨，他的表情格外的猙獰：「就是因為你做的太多了！朝中大臣以你為賢，朕的一切還要聽你的主張！若不是為你背後的尹家和潤家，你以為朕會容忍你到如今嗎？」

痴心空付，綿長遺恨。

尹顏歌絕望的閉上眼睛，眼淚滂沱在大雨之中。

「殺了我吧！」

所有她在乎的人，一個一個死在她面前，她也不想活了。

唐余闕的聲音格外殘忍：「朕不會讓你輕易的死，朕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唐余闕，是我愛上你，是我活該落得今天的下場，若有來生，我定讓你加倍償還！」她狠厲的看著唐余闕。

「居然敢這樣詛咒皇上！」尹冰雪一腳踹在尹顏歌的胸口。

尹顏歌飛出去三步遠，倒在地上。

「以你的容貌，真的很難讓人不動心，偏偏……你卻早就髒了身子，讓朕看到你都覺得噁心！」

「你說什麼？」

「哈哈！」唐余闕甩手，冷笑看著尹顏歌：「五年前你被下藥，稀里糊塗髒了身子自己不知道嗎？」

「那一夜不是你……」

當年，她身中奇毒，又被下了催情之葯，也就是因為唐余闕捨身相救，她才付出一生，委屈至今。

可是唐余闕居然告訴她，當年那個人，不是他！

唐余闕卻不準備回答尹顏歌，他唇角帶著譏諷的笑意，眼神格外涼薄的後退了一步。

他背後的侍衛舉起箭矢，全部對準了尹顏歌，只待唐余闕的一聲令下。

「放了她！」

所有人都回頭看去，只見雷聲下一片慘白，暴雨之中出現一個黑影，他身形欣長，宛若神嗣降臨，一步一步走來的時候，讓人心都為之顫抖。

當年的不敗戰神大皇子唐蒼湛！

「唐蒼湛！你這是要造反嗎！」

唐蒼湛手臂之中挾持的女子，正是當今皇后柳白鳶！

他黑曜石般的眼眸，此刻晦暗無比。

一身黑色長袍，在暴雨之中，像是一道黑色的影子一般。

玉色的面容，冰冷無比，薄唇輕輕翕動：「一命換一命。」

一命換一命？

唐余闕冷笑：「你為了這個賤人什麼都不要了嗎？以你的聲威，朕是不會動你的，但是你居然為了一個女人挾持皇后？自尋死路！」

唐蒼湛走過去，揮劍斬斷了尹顏歌脖子處的鎖鏈，將她攬入懷中。

「是你……」

「五年前你為她引毒上身，早已不是我的對手，今日不過是自投羅網罷了！」

唐余闕的話讓尹顏歌心頭一驚，她愕然看向唐蒼湛：「那一夜，是你……」

唐蒼湛沒有說話，脫下自己的外衫，包裹住尹顏歌，將她攔腰抱起。

「你來，只會為我陪葬！」尹顏歌的聲音有些哽咽。

唐蒼湛低著頭，虔誠的親吻她的額頭，輕若蟬翼的顫抖，視若珍寶。

「為你陪葬，榮幸之至。」

尹顏歌心頭像是被什麼東西扎了一下一樣，往事一幕幕重現，她像是恍然驚醒一般，忽然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

她太蠢了！實在是太蠢了！

當年對她使用手段是唐余闕！

給她下毒，想要把她佔為己有，卻發現她體內有毒而把她丟在荒野，若不是唐蒼湛相救，她早就已經死在荒野了！

「對不起……」

唐蒼湛顫抖著抱著尹顏歌，走了兩步，卻忽然吐出一口血來。

他踉蹌著跪在地上，但是還是保持著抱著她的姿勢，她就像是他手中珍愛的琉璃娃娃，他不允許她再受到一點點的傷害。

「唐蒼湛！」

尹顏歌反手抱住唐蒼湛，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救不了你……」

「不，是我的錯……」

她拼了一輩子，卻為了一個錯誤的男人，是她辜負了他，誤會了他。

唐蒼湛緩緩的閉上眼睛，那好似一場璀璨星空的落幕。

尹顏歌的手指輕輕顫抖著，捧著他的臉頰，在眉心一吻，一如他的虔誠和愛惜。

唐余闕帶人追了上來，尹顏歌回眸看著唐余闕，唐余闕居然被她森冷的眼神威懾到了。

「唐余闕，我以為你救過我一次，我救過你一次，我們之間就算是生死白頭，可是……」

她從懷中掏出他當年所贈的玉簪，輕輕鬆手。

玉簪墜落，他面色慘白。

「這玉簪是朕送給救了朕的小仙女的，怎麼會在你這裡？」唐余闕有些慌張，不敢置信的看著尹顏歌。

她沒有回答，面色冷然如玉，刺客，她懷中人已經冰冷。

鳳眸輕挑，依舊是睥睨天下之姿，薄唇輕輕啟動，好似死神的宣判。

「唐余闕，你辱我滅族！尹冰雪，你欺我叛族！柳白鳶，你步步為營，踩我上位，構陷尹家和潤家，若有來世，我定讓你們十倍償還！」

說完，尹顏歌撿起地上的箭矢刺入胸口，倒在唐蒼湛的懷中。

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握住唐蒼湛的手，緩緩閉上眼睛。

若有來生，她再償還他的恩情，彌補他的虧欠吧。

「你告訴朕！這玉簪怎麼會在你手裡！難道當年你就是朕找了這麼多年的小仙女？你給我醒一醒……」

唐余闕的喊聲越來越遙遠，漸漸聽不到了，冰冷的雨水砸在尹顏歌的身上，越來越冷，越來越冷……

「阿嚏……」

「小姐，你終於醒了！」

一隻小手在尹顏歌的頭上摸了摸，尹顏歌覺得十分的真切。

「小姐，你的燒也退了，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