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我錯了
彼時,夜色靜謐,燈火闌珊,風千雪身著一襲明燁如火的紅衣,夜風揚起她的衣袂,裙帶翩飛,那一身明艷絕色的風華,恍若一不小心誤落凡塵的九天玄女。
不得不說,她很適合紅衣,明艷靈動,肆意張揚,妖嬈嬌媚而不艷俗。
雲夜很會挑衣服,或者說,很會為她挑衣服。
風千雪微不可察的眯了眯眼睛,眸中劃過幾許波瀾。
顏色是她素來喜歡的,至於大小……呵!簡直就是為她量身訂做的!
顏色誤打誤撞或可理解,那尺寸呢?也能誤打誤撞的那麼剛剛好么?
一切,真的只是巧合么?
「姑娘為何蹙眉不語?可是不喜歡?」
雲夜的話將風千雪從遊離的思緒中喚醒,暫時壓下心底那一縷猜測,揚眉笑了笑,「沒有,這衣服挺好,多謝。」
誰知雲夜一臉興味的望著她,眸中笑意流轉,隱隱還有那麼一絲期待,「那不知姑娘打算如何謝呢?」
風千雪著實愣了一下,她壓根就沒想過這個問題,也就是不走心的隨口一謝而已……誰知道那人竟然……
那人正滿眼期待的望著她,彷彿一隻等待獎賞的……大尾巴狼!風千雪眯了眯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清涼的笑,「把你打死,再醫活,如此可好?」
「呃……」
雲夜嘴角微抽,乾笑兩聲,「姑娘你可真會說笑!」
「我可沒有開玩笑。你想怎麼個死法?抽筋剝皮?五馬分屍?七竅流血?肝腸寸斷?萬箭穿心?挫骨揚灰?凌遲處死?」
「……」
雲夜額上冷汗沁沁,「姑娘,咱能不能溫柔一點點?」
「那淹死?摔死?踩死?燒死?弔死?砍死?亂棍打死?」
「……」
隔著面具風千雪都能感受到他俊臉的僵硬,娥眉輕挑,冷冷的睨了他一眼,「都不喜歡啊?那我再想想。」
「姑娘,你……」別再繼續想了!
只是,雲夜還沒說完,便聽風千雪語氣幽涼且頗為認真的說道,「不如就地取材,把你丟進這河裡餵魚如何?」
雲夜:「……」
隔著面具,他抬手擦了擦眼角莫須有的冷汗,「姑娘,不是還要醫活么?餵魚……那都屍骨無存了你還怎麼救活?」
「也是!」
風千雪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那就等船靠岸,挖個坑把你埋了,三日後我再回來把你挖出來,怎麼樣?」
雲夜:「……」
這是她一個漂亮的小姑娘家該說的話嗎?
如此的血腥!殘暴!毫無人性!
「考慮的如何了?話說你喜歡什麼姿勢活埋?面朝大地?仰望星空?或者倒立?換個角度看世界?」
雲夜:「……姑娘,在下錯了!」
風千雪饒有興緻的一挑眉,「哦?錯了?」
「嗯!」
雲夜非常沉重的點了點頭,一副立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口吻說道,「在下錯了!在下回去就面壁思過,反省自己!」
「何必如此麻煩呢?在這兒反省也是一樣的。」
「……這兒……沒有牆……」
「無妨,面朝河流,來說說,你都錯哪兒了?」
雲夜:「……」
還是非常配合的默默地轉了個身,面朝著湍流的河水,認真反省:
「在下錯在不該索要姑娘謝禮!在下怎能提出如此荒唐而過分的要求呢?」
「姑娘肯穿在下送的衣服,那是在下的榮幸!應該我謝姑娘才是呀!」
說著,雲夜還真的轉身對著風千雪認認真真的作了一揖,滿滿的都是誠意!
「謝就不用了,不如,你把面具摘下來,讓我看看如何?」
雲夜聞言身體一僵,與風千雪明若秋水的眼眸對視了片刻,故作鎮定的別開眼,唇角揚起一抹戲謔的笑,「原來姑娘是想看在下的臉啊!」
風千雪:「……」
那笑意,那語調,就差沒直說:風千雪,你是不是對我感興趣啊?你是不是垂涎我的美色?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雖然很無語,但是,相較於……這些都是浮雲!
「想看,摘嗎?」
彷彿沒有料到風千雪會這麼說,雲夜微微一怔,旋即恢復了那抹戲謔不羈的輕笑,「那倒也不是不可以。只不過,萬一姑娘見了之後,看上了在下的美色,那該如何是好?」
風千雪:「……」
饒是她早有心理準備,也還是被這人紅果果的無恥與自戀給雷了個外焦里嫩!
這不要臉的精神,何其熟悉!
一時竟無言。
雲夜小心的瞥了眼風千雪僵硬的小臉,不動聲色的往後退開一步,「姑娘,你別生氣啊!並非在下不信任姑娘,而是,你們做土匪的除了打家劫舍之外,最常乾的不就是偶爾強搶個良家美男什麼的嗎?」
風千雪:「……」
什麼叫她們做土匪的?她是身兼數職,土匪只是其一好么?
還有,什麼叫常干強搶良家美男的事?她到現在一個都沒搶過好嗎?最多也就是劫過美男的財而已!
她可是有追求的土匪,除了銀子,皆是浮雲!
感受到她眼神中瀰漫的陰風與殺氣,雲夜默默地往後退了一步,小聲解釋,「姑娘莫要衝動!在下就是擔心,姑娘若是見色起意要劫在下回去做壓寨夫君,在下是答應呢?還是拒絕呢?甚是為難啊!」
「???」
「!!!」
驚聞此語,風千雪差點兩眼一黑當場去世!
一時間只覺得頭頂天雷滾滾,彷彿正在渡劫。
好半天,她才勉強平復了這種凌亂而複雜的心情,看著雲夜,艱難的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誰、要、劫、你、做、壓、寨、夫、君、了?」
答應?拒絕?他倒是還糾結上了?問過她是否願意劫色了嗎?
然而,雲夜此時此刻彷彿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兩耳不聞窗外聲,顧自說道:
「其實做壓寨夫君也是可以的,答應了姑娘又何妨?只不過……」
「你們做土匪的,有事沒事就喜歡強搶幾個良家美男擄上山去,若是姑娘哪日喜新厭舊移情別戀看上了別人,對在下始亂之,終棄之,冷宮之,到時在下當如何自處呢?」
風千雪:「……」
枉她自詡博覽群書!什麼好書壞書亂七八糟的書都看過一堆,奈何此刻,竟找不到一個詞來形容這種心情!
詞窮的彷彿是個白痴……
「雲、夜。」
雲夜之魂終於從他的三千小世界里歸位本體,眨了眨眼睛,滿眼疑惑的望著風千雪,「咦?姑娘你叫我啊?」
風千雪沒說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驀然轉身回屋。
衣袂翩飛,背影自帶殺氣。
雲夜在後面看著她的身影,喊,「姑娘,你怎麼走了?你不看在下了么?真的不要看看么?」
風千雪:「……」
風在吹,鬼在叫,她什麼都聽不到!
這個陰險無恥的小人!她當然知道他是故意的!
她只是擔心再待下去她會控制不住她自己,一腳把他踹進河裡去!
誠然他真的很可惡,可是恩將仇報的事兒她也干不出來。
呵!等她揪出他的狐狸尾巴,一定要,狠狠地,收拾他!
……
一夜風雨交加,第二天卻是艷陽高照,晴空萬里。
棄船換馬,約莫半個多時辰便可到達羅剎堂據點。
一想到很快就能端了蕭遲墨老巢發他一筆橫財,風千雪的心情就格外的明媚。
翻身上馬,意氣風發,朝著雲夜瀟洒的一揮手,「就此別過,後會無期。」
雲夜聞言,啞然失笑,「你每次都這麼說,可每次都是,很快就會再見面了。」
風千雪:「……」
所以,她應該說什麼?感謝這該死的孽緣?
一旁,上官御狠狠地瞪了雲夜一眼,眼神怨念而殺氣升騰,語氣更是惡狠狠地,「再見個鬼!沒聽過再見再見再也不見么?呵!沒文化!」
……
越是靠近羅剎堂據點,風千雪的心情就越好,她彷彿已經看到那些金銀珠寶正揮舞著小胖手朝她打招呼。
上官御的心情也格外好。因為沒有雲夜那個礙事又討厭的傢伙跟著。
「今天真是個放火發財的好日子!」
風千雪由衷感慨。
「今天確實是個好日子!」
上官御發自內心的附議。
然後,當風千雪與上官御懷揣著激動的心站在了羅剎堂的地盤上,不,應該說,站在了羅剎堂的廢墟上時,所有的心花怒放一瞬間蔫了,被一盆冷水從天潑下來,澆的透透的!
「這、這、這……是走錯地方了嗎?」
風千雪不太願意相信她的直覺:一定不是這樣的!羅剎堂也沒那麼弱的,不至於隨隨便便就被人給端了!蕭烏龜也是精得很,才不會得罪什麼厲害大佬。
所以,一定是她們進來的方式不對。
上官御從袖子里摸出一張地圖,仔細瞧了瞧,毫不留情的掐滅風千雪的幻想,「沒走錯,就是這兒。」
風千雪:「……」
什麼人?居然搶先她一步?!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漏網之金銀珠寶剩下啊?
看這手筆,定是某位大佬所為,大佬一般都不缺錢吧?不對,大佬一般都是視金錢為浮雲,一點都不愛銀子這種俗物!
「快找找看,有沒有藏寶閣,地洞啥的,看能不能撿點漏網之銀了。」
上官御非常鄙視的看了她一眼,「如果是你,你會給人留下哪怕一兩銀子不?」
風千雪:「……」
「若是我沒記錯的話,你打劫高喊的口號可是:一個銅板都不能放過!沒錯吧?」
風千雪:「……」
這還能,說什麼呢?
雖然有點兒心虛……但是,氣勢不能輸!
風千雪一記白眼鄙視回去,「我是我,別人是別人,你怎知他不會留下點什麼?別廢話,趕緊找。」
上官御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緩緩點頭,一副語重心長的口吻道,「你對自己的認知很深刻,不錯,吾心甚慰!」
「滾!」
風千雪和上官御還是將羅剎堂的廢墟翻了一遍,除了一片廢墟之外,真的是,什麼都沒有!
別說銀子了,就連一根銀針都沒找到。
「哎!」
風千雪第八十一次嘆氣。
「到底是誰搶了本姑娘的銀子?」
「蕭烏龜這個蠢貨!真是一點用都沒!老巢被人說端就端了!他改名叫飯桶得了!」
「白跑一趟!心塞!早知道在家吃飯睡覺曬太陽好了!」
上官御在一旁鄙視她,「瞧你那點出息!腦子裡除了銀子還能不能想點別的?能不能有點追求?」
「切!」風千雪立刻一記白眼鄙視回去,「你還好意思說我?滿腦子的拈花惹草招蜂引蝶!欠了多少風流債了?都夠拖出去用雷劈五百年了吧?」
上官御:「……」
默默地抬手抹去眼角的一滴冷汗,強行轉移話題,「話說,千千啊,你說蕭遲墨會不會是知道你要來迫害他,所以,乾脆壯士斷腕,自毀巢穴,來了個金蟬脫殼?」
風千雪一記冷眼掃過去,語氣陰涼陰涼的,「金蟬脫殼有什麼好玩?不如一包毒藥下去,讓你體驗一下七竅生煙如何?」
「呃……」
上官御俊臉一僵,努力扯了扯嘴角,扯出一抹好看的微笑來,「我覺得還是……「
「你喜歡青煙還是黑煙?或者,你更喜歡煙花?」
上官御:「……」這還是人么?是人么?
怎麼可以如此喪心病狂的去迫害一個陽光美男?
也對,某愛財如命的女土匪發財夢碎,心情不好,難免兇殘暴力了些,他還是小心著點伺候的好。
……
江州之行本就是為羅剎堂而來,既然羅剎堂已經被人滅了,風千雪也不想在此地多作耽擱,當下便決定啟程返京。
至於羅剎堂是被何人所滅,此事再讓上官御慢慢去查。
返京則必要渡河。只是,風千雪和上官御將城裡的幾家船塢都找了個遍,不是說告病的就是回家探親的,要麼就是出海去了外地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再則就是,船壞了,正在修繕中。
總之就是一句話,沒有船可以渡河!
「要不,先在此處暫住一宿?我讓人調船過來?」
風千雪看了眼天邊的浮雲,暗暗咬牙,「不必了,直接去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