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意外
清瘦柔弱的夏清歡,像是一團舊棉花一樣,軟噠噠的蜷縮在床底靠牆的位置。
因為太靠里,從她發現消失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三個小時,竟然沒有一個人發現她的存在。
金主任也注意到夏清歡的存在了。
她慌了神兒,扯著嗓門趕緊指揮,「快,還愣著做什麼?趕緊將床挪開啊!」
一群人上前,七手八腳想要挪動床板,沒有一個人注意到,立在不遠處的湛璟塬,那張俊臉黑成了包拯。
「滾。」
他走過來,一把推開了身前的人。
「湛總,小心您的手。」
金主任善意提醒,可他像是沒有聽到一般。
他直直的盯著蜷縮在角落裡的一團,徒手抓起床板,明明很用力,可是放下的時候卻很輕。
蜷縮在角落裡的夏清歡,根本沒有察覺到自己被如此多的人圍觀,她很是狼狽,包裹在身上的衣服髒兮兮的,讓人不忍多看一眼。
可偏偏高大英俊的湛璟塬,卻彎腰將她一把抱了起來。
她那麼輕,像是一片樹葉。
可那麼輕的她,卻發出火山一般的熱浪。
「湛總,您不用親自來的,學校有醫務室……」
金主任上前還要說點什麼,湛璟塬一個冷冷的眼神殺過去,她立刻閉上了嘴。
不是他說的,要好好關照夏清歡的嗎?
可現在……
她就那麼瞧著,一臉孤冷的湛璟塬,邁著大長腿,焦灼難安的抱著夏清歡衝出宿舍樓。
大課間的時間,所有學生都集中在操場上,可校長領著一干行政領導,卻跟在湛璟塬的屁股後面朝校門口挪移。
隨著他挪移的,還有操場上那麼圍觀的學生,有人吹響了口哨。
「爆炸性新聞,這大帥哥從宿舍樓抱走了咱們新來的班頭!」
九年級(2)班有人喊了一嗓子,男生扎堆的窩,立刻就炸了。
人群里,高個子邪魅的男生從鼻翼里發出一聲冷哼,掉轉身就走。
「煒哥,你去哪兒?」
肖煒沒吭聲,腳步就直奔籃球場,結果,一眾男生也都跟著他走了,九年級(2)班的位置,立刻空出一塊地。
醫院裡,夏清歡很快就送進了檢查室。
湛璟塬的臉色一直陰冷著,金主任跟了一路,實在是摸不透湛璟塬的心思,她不敢多說一個字,卻不斷地拿眼睛瞟向湛璟塬。
「你過來。」
隔了好一會兒,湛璟塬開了口,他用一個冷酷的眼神掃過去,立刻逼得金主任唯唯諾諾的貼了過來。
「湛總,我去給您買杯咖啡。」
她努力擠出一抹笑,可臉上的肥肉卻不由自主的抽抽,站在湛璟塬的身邊,兩隻手一直在顫抖。
「你怎麼關照她的?」
威嚴冷冽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金主任嚇得肥肉一顫。
「我……我都是按照您的吩咐行事,您說了,這個夏清歡得罪了您,得讓她吃點苦頭,所以我……」
金主任察覺到事情不妙,湛璟塬明明是興師問罪的眼神。
她一慌,聲音就開始顫抖得更厲害,「我真的……真的什麼都沒有做,今天……今天真的是意外……」
「意外?」
湛璟塬反問一句。
她能夠高燒成四十多度,卻滾落在床底下,這能叫意外?
金主任嚇得不敢說話,耷拉著腦袋,惴惴不安的等著湛璟塬發話。
「說吧,昨天你是怎麼安排的?」
監察室的房間燈還亮著,湛璟塬的目光瞟了一眼亮著的指示燈,此刻,語氣也變得溫和了幾分。
「我按照您的吩咐,安排她去九年級(2)班當語文老師和班主任,昨天她沒有上課,就在宿舍休息……」
金主任避重就輕的說道。
可她剛一抬頭,就觸碰到湛璟塬刀子一樣的眼睛。
她心一橫,只能實話實說了。
「我將您的意思傳達給了辦公室的同事,學校的工作人員,還有學生里的幾個刺頭兒,我想著只是給她找點麻煩,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給她一點教訓就行了……」
她沒有講明夏清歡第一天進教室就被人扔了鞋,她沒有說夏清歡第一天進辦公室就遭到特殊對待,她沒有講夏清歡去上廁所還被潑了水,她更沒有說夏清歡作為一個老師被宿舍管理員揪著在學校遊行羞辱……
而湛璟塬也沒有問。
女人永遠最了解女人,也能夠想出最狠毒的方式對待女人。
「去給我調昨天的監控。」
又隔了好一會兒,湛璟塬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眼來。
他血紅著一雙眼,不威自露,嚇得金主任趕緊點頭應聲。
檢查室的房門開啟,白大褂的醫生剛冒出頭,湛璟塬的大長腿就邁了進去。
「她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他的目光瞟向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夏清歡,如果今天她沒有被人發現,如果再送來晚一點,她還能活命嗎?
「她現在很虛弱,我已經給她打了退燒藥,可能要幾天才能恢復……」
那醫生的話還沒有說完,湛璟塬立刻打斷了他的話。
「我問的是那顆心臟!」
他的手,不由自主的伸向了她的胸口。
那顆心臟,傳遞出虛弱的跳動聲,他的指尖不由得微微顫抖。
「她的心臟無礙……」
聽到這句話,湛璟塬揪緊的心稍微鬆了幾分,他沒有回頭,冷冷的沖醫生說道:「你出去吧。」
房間里,此刻只剩下他和夏清歡了。
他就那麼盯著她,她弱小無依的樣子,完全沒有他第一次見到她時的靈動和朝氣。
她的小臉瘦削慘白,他的目光長久的停留在那張臉頰上。
門口傳來敲門聲,阿城進來了。
「湛少,這是昨天學校發生的事情。」
他將平板遞給湛璟塬,畫面上,那隻飛過來的拖鞋結結實實的砸在夏清歡的臉上,他親眼所見,有一隻裝滿水的桶倒向了夏清歡的頭頂,還有很多人,很多人圍觀了夏清歡被一個宿管揪著羞辱的場面……
有那麼一刻,湛璟塬感到深深的自責。
他不過是意氣用事,隨口一說要給她一點特殊的關照,但他並未想到,這份特殊的關照,竟然會特殊到他都沒有想到的地步。
畫面上,他沒有見到夏清歡哭泣的場面,她像是放棄了一切掙扎,只是默默的承受。
這本來是他希望看見的,可現在不知道為什麼,明明親眼所見了,他卻感到一絲難受。
但很快,這絲難受,就化作了一團怒火,他需要一個埠發泄。
「涉事人等,我現在就要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