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
黎清清也不是第一次砍號重來，自從被系統綁定強行拉到這個世界后，她大號小號一堆，在修真界的各個地方都留下了傳說。
說實話，人活到她這份上，早就心滿意足了。
剛才她站著不動，就是在跟系統協商「解約」。
黎清清本就是異世的一抹孤魂，機緣巧合這個世界，見識了萬里冰封的冰川壯麗、魔界瘴谷的毒花艷譎；於九重天上御劍而行、在無盡海中暢遊肆意……朋友、同門、師徒家人……
在這本就偷來的時光里得到了如此之多，她已然足夠幸運了。
……足夠了。
但是「協商」過程卻不怎麼順利。
一向只會機械發布任務的系統卻接連彈出三個警示彈窗，警告她解約之後人就要完球。
這後果其實還不是黎清清設想中最差的那種，她本來以為「解約」之後就是魂飛魄散，沒想到還有重入輪迴的機會。
於是她更堅持了。
整個系統界面都泛起了警告紅光，上面的字體不停地縮小又放大，以黎清清現在0級新號的凡人身體，竟被晃得一陣一陣暈眩。
她剛才調出來的「解約」界面趁機飛快的倒計時，歸零瞬間猛地黑下去。
系統：【宿主超時未作選擇，默認退出。】
黎清清：「……」
她再點，蹦出來的提示是——
【很抱歉，您操作太過頻繁，請三十個系統工作日後再試。】
下面還有一行放大加粗的字體，【此功能需慎重使用】。
黎清清：「……」
系統在她這裡信譽不錯，她沒想到對方能搞出這樣的騷操作，竟沒防備。
黎清清眯了眯眼。
這東西的智能化程度……要比她想得高啊。
……
…………
最後一人一統各退一步。
系統表明這是最後一次任務，等黎清清執行完這個任務，兩人就和平解綁。
從此以後，這馬甲小號就是她的主號了，她是想縱情人間、肆意洒脫過完凡人的一輩子，還是想繼續求仙問道以期飛升，都跟統沒什麼關係了。
黎清清答應了。
當然，什麼主線任務不是她現階段0級新號的該想的事，和系統溝通完后，她也該面對現實了。
——她現在該操心的是，怎麼「狼」口逃生。
黎清清：「……」
沒想到她還有被區區練氣中期妖獸追著跑的時候。
解決起來也不難，畢竟是披著馬甲不知道活了多少輩子的人，救急的技能總還是有一點的。
就是……
現在這小號，實在是太白板了……
是一點沒摻假的凡人，引氣入體都還沒呢，黎清清估摸著自己不管使什麼招數，完了之後，這號都得廢了。
黎清清正捋著自己的技能，打算在一眾「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辦法里找個損得小一點的，卻聽上首一聲喘吁吁的問：「在下此番……與姑娘……也是生死與共……這緣分也算是……舉世無雙，不、不知……可否一聞姑娘……芳名……」
哦，這是臨時隊友問名字。
小夥子還挺精神……
黎清清本來就正開著自己的技能面板看呢，聞言順勢往上瞄了一眼，打算看看這新馬甲的名字，待看清卻是一愣，不由皺眉。
江非驚險地躲過越來越近的那妖物的蹄子，扣著懷裡美人的手又緊了緊，又喘著氣兒接著道：「某與姑娘……也是共、歷生……死……」
「死」字還沒落，他又猛地一矮身，一陣腥風襲過，那妖獸咬了一嘴空氣。
腥臭的涎水滴落在頭頂上，江非卻顧不上噁心。
——要是他剛才慢了半步，腦袋就沒了。
黎清清自然也看見臨時隊友這驚艷的危機應對。
不得不感慨一句，這隊友的敏捷屬性肯定點了滿點，要不然也不能以2級的小號帶著她這個小小號狼口求生。
不過也到極限了。
「黎清清。」
黎清清回答了隊友剛才的問題，並飛快地決定了要用的招數。
兩指並起，指尖的一方空氣以非正常的方向旋轉起來……
強行調動不屬於這具軀體的力量，讓她額上滲幾滴冷汗，身軀也細細地顫抖起來，但她神情卻無一絲變化。
黎清清清楚知道自己這麼做的後果，經脈盡毀、此後恐無緣道途。
但……修鍊修了這麼多年，當輩子凡人也不錯。
這麼想著，黎清清的動作更乾脆了，卻聽見系統的提示聲——
【宿主開啟新技能，建議查看】
【宿主新技能開啟，建議查看】
【宿主新技能開啟，建議查看】
連續重複三遍，生怕黎清清聽不到似的。
黎清清：「……」
她就是再遲鈍，也要察覺到不對勁了。
先是想方設法把她留下，又是新馬甲名字和她本名一樣，現在又有什麼「新技能」。
黎清清：「你最好老實交代。」
系統裝死不回應。
黎清清扯了下唇。
現在她沒空追究，等解決了這個小怪再來算總賬。
畢竟友好合作了幾千年，黎清清對系統還是有信任的，雖然放了狠話，她還是按照系統提示，用了這個所謂的「新技能」。
——除了剛被拉來這個世界的時候，她很少這麼干。
不管什麼情況下，力量還是掌控在自己手裡更讓人放心。
「新技能」由系統操控，但畢竟還是藉由黎清清的身體用出來，她很快就從這力量運轉的軌跡中解析出技能效果。
召喚？
隨著這個念頭閃過，黎清清感覺到有數個熟悉的力量在回應自己的呼喚，她下意識地選擇了最熟悉的那個。
然後……
視野變化？
似乎是……變高了？
不同於方才陷入危機的緊張感，明明是同一個環境，在她的意識判定里，卻被歸於「無害」，這讓她心情平靜極了。
她視線頭向側邊。
又肯定了一遍剛才的想法，她確實是「高」了。
不同於剛才仰視的角度，她這時看向自己的臨時隊友，甚至需要稍微低一點頭。
但比起這個來……
黎清清視線接著往下，落在了他懷中的女孩身上，目光凝住。
這是……她這次的馬甲？
但她看來，卻並不是因為「從另一個角度看自己」的詭異，而是……這女孩的面容……
是……她早已模糊的記憶里，她最初的模樣。
「小心！！」
就在黎清清盯著「自己」看的時候，旁邊傳來一聲扯著嗓子的驚叫。
對方顯然是極驚恐的，這聲音幾乎要破了音。
*
江非不知道眼前的「仙人」是如何出現的。
是的。
仙人……
他一點都不懷疑這一點。
尋仙問道……
因為老頭兒那句臨終遺言，這些年，江非可謂是跑遍了大江南北，哪裡有天降異象、哪裡有仙人傳言，哪裡就有他的身影。
有時，他甚至不由想，老頭兒那是臨死糊塗了吧。
這世上……真的會有「仙人」嗎？
可現在，看著眼前的青年。
江非確信了。
墨發高束、一身白衣，以黑緞鑲邊。風吹動那袖袍展開，好似仙鶴振翅。
江非一時都分不清，這人到底是真是存在、還是他臨終臆想……
一時之間，他竟連身後追趕的那怪物都拋到了腦後。
但那妖獸卻沒忘記他們。
這妖獸空有練氣中期的修為，卻未開靈智，它隱約察覺到危險，但又因為境界差距太大，並沒有多深刻的認知。
於是，它順從本能、像這個新出現的、靈氣更充裕的「食物」撲了過去。
江非也猛地回憶起現在的危急情況，連忙高聲提醒。
只是，他的尾音和那隻怪物轟然落地的聲音重疊到了一起。
江非恍惚覺得自己看見一道白光，似乎是劍光的虛影——
宛若天邊星辰墜落，那光亮亦是轉瞬即逝，但那一瞬間光芒卻像是刻印在心底深處，讓靈魂都顫慄起來。
江非的兵器是劍，但他卻不是「劍客」。
只是諸多兵器中，他用劍用得最為順手，他好像天生就知道怎麼駕馭這種兇器……
但在如此驚艷的一劍之下，他才意識到自己以前是何等可笑、何等自大……
夏蟲不可語冰，坐井之蛙不知天下之大。
他竟然將那持著鐵片的玩鬧視之為劍？
江非的視線落在那妖物屍首上，定定看著那整齊的切口，血液這時才噴湧出來，將這方地面染上緋色，江非眼前卻一遍一遍地回閃著那道白色的亮光。
他甚至都沒有看見對方是如何出招的，但他卻如此確信——
那是「劍」，那才是「劍」……
他猛地扭過頭來，落在仙人執劍的手上。只覺血液奔涌，好似千言萬語要道。
只是不待他有動作，那仙人卻先一步向他走來。
江非惶惶然要後退，但理智卻敦促釘在原地、屈膝跪下。
他眼見一截墨邊白袖垂到了他的眼前，竟是仙人朝他伸出了手。
江非深吸口氣，雖知不妥，可這一段話卻脫口而出，「小子姓江名非，聿陽人氏，家中再無他人，不知……劍仙閣下……」
「——可願收徒？」
謝·劍仙·馬甲·只想把自己的身體接過來·行：「……」
短暫的沉默讓江非誤會了什麼，他也不氣餒，當即就要磕頭再表衷心，卻被一道力量托住身軀動彈不得。
江非不明仙人意思，壯著膽子抬頭去看，卻見對方視線落在他的懷中，眉頭蹙起，淡淡的憂色籠罩，無端地多了幾分人氣兒。
仙人墜凡。
是因……
他懷中這位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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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發現自己新號差點被扔出去·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