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青衍離開百花園后，直上三十六重天。

三十六重天空蕩蕩的，除了矗立在此處的玄元仙宮之外，只有一片虛無，虛無之中隱約可見一棵看不見全貌的參天巨樹，彷彿天柱一樣將天地連接在一起。

空中，不時會閃現出一道道漆黑的空間裂縫，如果輕易靠近，很容易會被捲入混沌之中撕成碎片。

這裡，是仙界和混沌交接之地，唯一通往混沌的通道就在這，由仙帝玄蒼坐鎮。

青衍並不想被捲入混沌中，只能散了雲，沿著僅有的一條路，朝玄元仙宮步行而去。

高聳宏偉的宮殿燈火通明，同時又安靜的聽不見人聲，所謂的普天同慶，大概並沒有把被慶祝的主人算進去。

他拾級而上，走到大殿門口，略略停下了腳步，意外的注意到剛剛已經平靜下來的雷光再次閃爍了起來。

看來老友的心情是真的很糟糕。

這念頭只是在腦中一閃而逝，青衍邁步走進大殿。

帝座上的人一手扶在額前，似乎在假寐。他剛進來，便睜開眼，居高臨下地看了過來。

「你來幹什麼？」

青衍絲毫不介意對方話語中的冷淡，微微笑道：「算起來，你這次歷劫，足足用了三千年，見到老友難道不該說句好久不見嗎？」

「我並不想見你。」

青衍嘖嘖兩聲，對他的話絲毫不以為意，隨意幻化了張椅子擺在空曠的大殿上坐了下來，對高居首座的男人道：「我記得你之前說，至少需要離開五千年，怎麼提前回來了？」

「出了意外。」

「嗯？」青衍頓時來了精神，十分感興趣地追問，「什麼意外？」

玄蒼淡淡瞥他一眼：「與你無關。」

這場意外，註定會爛在他肚子里，絕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青衍頓覺失望，他了解這位老友，如果他不想說，肯定是問不出來了。他只好轉移了話題，道：「其實我以前就很好奇，你為什麼要去凡間渡劫？」

玄蒼生於混沌年代，這些年一直高居三十六重天上，可謂超脫，本不該沾染劫難，沒道理要下界，他三千年前突然決定下界渡劫，至今青衍也沒能想明白原因。

玄蒼有些煩躁地捏了捏鼻樑，很想把聒噪的青衍從這裡扔出去。無奈，就像青衍了解他，他也了解對方。

今天不說出點什麼，他很可能就在這裡住下了。

他只好勉為其難地開口：「我身上纏了很重的因果孽力，下凡渡劫是最好的辦法。」

結果花費了三千年時間，不但沒除掉沾染上的孽力，反而因為神魂破碎，不得不歸位。

「怎麼會？為什麼我一點都沒看出來。」青衍吃了一驚，仔仔細細將玄蒼打量了一遍，依然什麼都沒看出來。

玄蒼沒興趣繼續跟他討論自己的問題，只是嗤笑一聲道：「你如果能看出來，你現在坐的就是我的位置，而不是天天立在混沌中挨雷劈。」

青衍翻了個白眼，互相知根知底就這點不好：「你懂什麼，我是一棵樹，經歷風吹雨打只是為了更好的長大。」

「呵呵，大到整片天地都無處安放，被趕去混沌當個兩界通道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我樂意。」青衍小聲嘟囔了一句，兩人都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玄蒼不再說話，青衍忍不住又多看了他幾眼，終於注意到了他的異常。似乎從一開始進來，他的手就一直按在額頭上沒有拿下來。

「你這是……頭疼？」他遲疑地問。

再一次體會到頭痛欲裂這種感覺的玄蒼無心搭理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怎麼回事，只是下去渡個劫還有人能傷到你？」

玄蒼冷笑一聲，何止是傷了他，她還給他選了塊風水寶地，把他埋了進去。

甚至沒忘記學那群凡人，給他燒了一堆金山銀山，光是童女就給他燒了八個，對，只有童女，還沒有童男。

玄蒼自詡活得夠久，見識過各種各樣的人，但是不得不說，他在凡間的那位妻子，著實與旁人不同！

大概是發現玄蒼身上的殺氣突然加重，青衍出於危機意識，趕忙提出告辭。

走出了玄元仙宮，他才突然想起百花園的事忘了說，本想讓玄蒼跟陵陽仙尊打聲招呼，現在看來，他最近大概沒那個心思去管這種小事。

反正不管說不說，陵陽仙尊都會覺得他是故意的，以對方的小心眼程度，八成會記恨上他，就當是故意的好了。

青衍長長嘆息一聲，他只是一棵樹而已，為什麼總是要承受這麼多？

青衍這邊暫且不提，宿月倒是很快適應了百花園的生活。

百花園裡加上她一共七人，五男二女。山谷足夠寬敞，大家的住處都分散在各處，不但能建屋，還能圈出一塊地，隨便想種點什麼也可以。

這些都是除了宿月之外的那位女仙告訴她的。

女仙名叫若葉，是個性格開朗的姑娘，沒什麼心機，大概是太久沒遇到能聊天的人了，很快就把自己的底子都抖落乾淨了。

她和宿月一樣，也是從凡間上來的。不同的是，宿月好歹屬於頓悟式飛升，而若葉上天的時候還是個凡人。

她是被她母親送來的百花園，若葉並沒有提及她母親的名諱，想來也不會是普通仙者。

至於一個仙人母親怎麼會有一個凡人女兒，這大概就是大人物不能讓人知道的秘密吧。

宿月選好了地，就在若葉的房子旁邊。見她目光閃閃，滿心歡喜的樣子，忍不住搖頭笑了笑，還真是容易滿足。

建房對她而言不算太難，百花園裡別的沒有，樹木足夠。若葉陪著她去砍了幾棵樹，一間木屋很快就建好了。

順帶，她還給自己搭了個木床。

若葉被她的不拘小節震驚到了，對比一下旁邊屬於她的精緻小樓，宿月這裡簡單得過分。

有了住的地方，宿月開始研究起青衍給她的那一包種子。

包裹打開，露出裡面的種子，原以為有許多，實際上只有九粒。每一粒種子都有嬰兒拳頭大小，光滑的黑色外皮上有暗紅色的紋路，這些紋路會隨著她的觸碰而移動。

她用仙元觸碰了一下其中一顆種子，沒有得到任何反饋，仙元也不見減少。

靈植都是需要靈力供給的，仙界的靈花異草同樣也需要仙元，而這粒種子卻格外不同，她很懷疑這東西根本不屬於仙界。

見宿月拿著種子在研究，若葉湊到她身邊，小聲嘟囔道：「之前青衍仙君只給了我兩粒種子，我種下去之後什麼都沒長出來。其他人也是，最厲害的就是住在東邊山谷口的元輝，他當時領到了七粒種子，其中兩粒還發芽了，可惜後來突然死掉了。」

宿月心中訝異，她還以為所有人的種子都是一樣多的，敢情是不同的。

給了她九粒，是格外看好她的意思嗎？

「你知道這是什麼種子嗎？我以前似乎從未見過。」宿月問。

「青衍仙君說這是一種花的種子，名字叫幽羅。我找人打聽過，仙界根本沒有這種花。」說完，她又壓低聲音道，「我聽人說，這種花可能是來自魔界，而且也不是青衍仙君想要，是那位帝尊喜歡。」

她指了指上面。

「玄蒼帝尊嗎？」

若葉連連點頭，眼睛里閃爍著八卦的光芒：「聽說帝尊當年愛上了一位魔族公主，後來兩界交戰，戰場上帝尊無奈斬殺魔族公主，她滴在地上的血開出了大片的花，帝尊為了懷念她，所以想要將這種花種在仙界以便時時欣賞。」

若葉說的頭頭是道，宿月也只能勉強相信，那位只聞其名的玄蒼帝尊其實是一位情聖。

不管這花種種出來是為了懷念逝去的愛人，還是另有他用，只要能種出來，好處定然不小。

既然花種可能來自魔界，或許她可以用一些另類的法子試試，在凡間，她也見過一些特殊的植物，它們不喜靈氣，專喜血肉。

宿月挑了一粒種子，種到了自己新房子的窗戶下，將土覆上之後，她沒有澆水，而是割開了自己的手腕，澆了些血上去。

若葉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急急忙忙跑回自己的院子里去給她找傷葯，完全忘記自己是仙人。

宿月望著她匆忙的背影，左手兩指併攏，在右手手腕上輕輕一劃，傷口瞬間消失。

可能真的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來到百花園的第三天，宿月一夜好眠還沒徹底清醒過來，就聽到院子里若葉的叫聲。

她抹了把臉，覺得有一名精力旺盛的鄰居，也並不全是好事。

推開木窗，往外望去，正好看見蹲在她窗前的若葉，若葉指著土裡剛剛發出的幾片嫩芽，一個勁的對她道：「你看，你快看，竟然發芽了！」

宿月定睛一看，確實是花種發芽了，不過花芽有些蔫，不太精神的樣子，她只能繼續用自己的血來澆灌。

這樣持續了大概小半個月時間，這株幽羅花已經長到了窗檯那麼高，黑色的花莖，黑紅相間的巴掌大葉片，葉片被割破后，會流出血一樣腥甜的液體，還沒有長出花苞，但這株花，已經算得上養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