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告別岳父（一）
太陽快落山時，滿根終於趕到大林家裡。虎平和燕平在大門外面等著，花貓依偎在虎平身邊，後面站著大林。大林父親滿忠也站在大門口，看著大汗淋漓、氣喘吁吁的滿根，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請。
「虎兒……燕兒……」滿根一把抱住虎平和燕平，放聲大哭，什麼也不管，什麼也不顧了。
「爹……嗚嗚……」虎平和燕平不明就裡，撲在滿根懷裡哭喊著。
「叔，咋的了？」大林輕輕搖著滿根胳膊，眼圈也紅了。
「兄弟，快進屋，屋裡說話。」滿忠走過來，伸手扶起滿根和兩個孩子，一伙人簇擁著進了屋子。
屋裡還有好幾個人，見滿根一家進來，全都站了起來。其中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先生有些吃驚：「哎呀！這不是虎平和燕平的父親嗎？咋成這樣了？發生什麼事請了？」
滿根認出老先生就是虎平和燕平的老師，強忍住悲痛，向前跨了一步，恭恭敬敬對老先生鞠了一躬：「趙先生！」
「免禮，免禮！快坐下，坐下，有啥事說出來，大夥一起幫你想辦法。」趙先生讓滿根坐到炕沿上。
「大哥，喝口水！老先生說得對，有事就說出來，咱們這麼多人，肯定能想到好辦法。」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遞過一碗水。
滿根接過碗「咕嘟咕嘟」一口氣喝乾，把碗放在炕沿上：「請問這位兄弟是……」
「叔，這是陳國文老師，我的國文老師，也是趙先生的學生。後面那幾個都是我的同學，昨天就到家裡了。他們都是好人，叔有啥事就說說，咱們一起想辦法。」大林又端來一碗水。
「是啊！兄弟，說說，別憋壞了……」滿忠扶著滿根肩膀。
「大哥，趙先生，陳老師，爺爺奶奶他們……」滿根鼻涕一把淚一把的把家裡的遭遇說了一遍。虎平和燕平不等聽完就嚎啕大哭，大林和滿忠也哭成淚人，趙先生一邊流淚一邊安撫著兩個孩子。陳國文和幾個年輕人飽含熱淚，一邊聽滿根訴說，一邊小聲分析判斷，基本確定了劊子手的身份。
「大哥，根據您的訴說，估計十有八九是日本鬼子乾的。哎！對了，現場有什麼證據嗎？」陳國文問。
「日本鬼子？我又沒有招惹他，幹嗎要殺我全家？這是院里找到的，還有煙頭紗布啥的我沒拿。」滿根掏出兩枚彈殼。
陳國文接過彈殼仔細看了一會，又掏出幾個彈殼比對了一下，輕輕點點頭：「大哥，這彈殼跟我們在縣城校園裡撿到的一模一樣，是日本鬼子的步槍子彈。慘無人道的日本鬼子，闖進校園要強行拉走還沒有回家的女學生，學校師生抗議阻攔，他們就開槍射擊，殺害了許多師生，這些彈殼就是罪證。日本鬼子殺人根本不需要理由，咱們中國沒有惹他們，可他們照樣佔領我們半壁河山。估計鬼子進山打獵或是尋找刺激，恰好進了大哥家，結果……」
「日本鬼子，我石滿根不報此仇誓不為人！」滿根一拳砸在炕上，炕面立即塌了下去。他趕緊掀起炕席收拾，一臉的歉意。
「不打緊，不打緊，我一會就拾掇好了。兄弟，家裡就剩你們父子三人了，以後咋辦？」滿忠問道。
「我……」滿根一時語塞。一直處於極度悲痛之中，壓根沒有想過以後咋辦，現在堂哥突然問起，他無言以對。
「叔，我們要去西邊，要不您跟我們一起走吧？」大林又扭頭問道：「陳老師，咱們把我叔和弟弟妹妹帶上，您看行嗎？」
「你叔當然沒問題，就是兩個孩子……他們太小，路上萬一遇到鬼子或是其他事情恐怕……」陳國文有些猶豫。
「國文，帶上他們吧！據我所知，虎平父親是老鷹山數一數二的獵手，到哪都是好漢。虎平雖然只有十歲，但自小在山裡滾爬，走路沒有任何問題。燕平小不點，老朽背著她走，一定不會給大夥添累贅。」趙先生疼愛的撫摸著虎平和燕平頭髮，看的出來非常喜歡兩個孩子。
「趙先生，您這麼大歲數，咋能讓您背燕平？我們兩個專門照顧燕平，絕對保證她的安全。」兩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子說道。
「好，我同意！」陳國文下了決心，走到滿根跟前：「大哥，聽說西邊靠近黃河一帶還沒有被鬼子佔領，我和趙老先生，還有大林他們幾人要去西邊，實在不行就過黃河。大哥已經家破人亡，就跟我們一起走吧，我們一起也好有個照應。」
滿根緊緊抱著虎平和燕平，淚如雨下。過了一會，他鬆開孩子，「撲通」跪倒在陳國文面前：「陳老師，趙先生，你們都是好人，請把虎平和燕平帶走，帶到西邊，帶過黃河，我在這裡給您磕頭了！」說著重重磕了三個響頭，額頭上頓時滲出了鮮血。
虎平和燕平一聽要送他們走，「哇」的一聲大哭起來，說啥也不離開滿根。滿根輕輕擦著兩個孩子眼淚：「虎兒，燕兒，聽爹說，你們跟大林哥哥和趙爺爺他們先走，爹回去把你娘和爺爺奶奶太爺太奶埋葬了就追上去。你們要聽大林哥哥和趙爺爺的話，不能調皮，要不然你娘還有爺爺奶奶他們在下面會不高興的。」
「嗯！」虎平和燕平止住哭聲。
「兄弟，你也走吧！家裡事情交給我，我保管把他們都埋好，這事我比你會弄。」滿忠說。
「大哥，你不走嗎？」滿根抬起頭。
「唉……兄弟，大哥我生是老鷹山人，死是老鷹山鬼，一把骨頭了，哪都不去，就在山裡呆著。你們年輕人都走吧，我給咱看家。」
「大哥，我家以後就交給你了。我得最後送爺爺奶奶和爹娘還有媳婦他們一程，送走他們我就去追大林他們！陳老師，趙老先生，各位兄弟妹妹，娃娃就交給你們了，我滿根做牛做馬也一定報答你們！」滿根再次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轉身走出屋子，迅速消失在夜幕之中。花貓嗅了嗅燕平，又蹭了蹭虎平，飛身躍出屋子，追趕滿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