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我回來了。」南時不著痕迹的搓了搓胳膊,有一說一,雖然住進來也有兩個月了,但是還是慌得一批——畢竟哪個正常人住在每個城市必備的鬼……咳,古宅里能覺得賊舒坦賊安心的呢?
二門邊上站這個穿著靛藍褂子的青年,脊樑微微下彎,顯得很恭敬的樣子:「少爺回來了?山主請您去一趟。」
南時摸了摸鼻子,盡量不去關注對方過於慘白的面容:「那我現在就過去。」
阿梁答說:「山主說請您先行洗漱后再過去。」
「哦。」南時應了一聲,扭頭往自己房間過去了。
時間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對,他知道,月亮還高高掛著呢。
但是對於他師兄來說,這會兒他應該剛剛起床,是標準的『月亮不睡我不睡,月亮睡了我接著蹦迪』的類型。
想到這裡南不免有點慶幸,還好他住過來兩個禮拜就識破了他師兄的作息,強行搬到了西南方的院子住了,那邊和他師兄的住處有一條走廊連接著,沿著走廊走個三分鐘不到就能到了,否則就這鬼宅的大小,要是住到原本給他撥的東邊院子去,光走到他師兄的住處就得十來分鐘。
更別提一路上總會猝不及防的遇到各種走路不帶響的侍從僕役了。
南時回了房間,倒也不急,好好洗了個澡,把方才狂奔后在身上留下的冷意全搓了個乾淨。
他的房間在他的強烈要求下是現代化的裝修,地暖空調電視wifi一應俱全,除了門窗不可避免的還是古式的,其他看著和普通住宅沒啥區別。
正洗著呢,房門被敲了四下,南時在浴室裡頭應了一聲『進來吧』,門就開了開來,一個穿著淺藍古裝衣裙的女子低眉斂目的將掛在浴室外面椅子上的臟衣盡數收了起來,又將新做好的衣物掛在了衣櫃里,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隨著房門合攏的聲音響起,南時悄悄鬆了口氣,專心的洗了個通透,套了夾棉的睡衣就風風火火的往他師兄那兒去了。
「師兄,是我,南時。」南時敲了三下門,得了許可,這才恭恭敬敬地進了門,作揖行禮:「師兄招我?」
池幽像是剛睡醒,歪在塌上就著一盞青燈看書,見南時進來便抬眼望來,唇畔噙著一點若有若無的笑意:「回來了?」
他起身行至桌旁落座,寬廣的衣擺在地上旖旎而過,對著南時招了招手:「過來坐。」
南時點了點頭也坐在了桌邊,隨著他坐定,兩個藍衣婢捧著幾疊菜式進了來,池幽隨意捏起了筷子:「沒什麼事兒,陪我用點。」
「哦。」南時也放鬆了下來,笑道:「剛好我也有點餓了。」
「我料也是。」池幽含笑,若有深意的的說:「今天辛苦了。」
南時挑了一碗魚湯麵吃的香甜,含含糊糊的說:「還行吧。」
「白天還好,就是回家路上遇到一妹……姑娘,找我算了算她家的寵物如何。」
他師兄饒有興趣的聽著:「那你算出來如何?」
南時這會兒剛嫌光面吃著不舒服,可惜桌上也沒有他愛吃的澆頭,結果筷子一翻,從面碗底下翻出來兩塊大排骨,一塊紅燒,一塊油炸,油炸的那一塊兒的面衣被湯頭浸透了,咬上去又香又潤,肉汁與湯汁堪稱完美的結合在一起。
他吞下一口肉,回答道:「……還行?那貓挺長情的,看卦象應該是在她墳上守著,我沒敢說太明白,大街上的讓個姑娘哭成狗……哭得和花貓似地不太好,讓她按著方向去找了。」
「那就好。」他師兄淡淡的應了一聲,放下了筷子:「行了,也沒有事了,吃完了就回去睡吧。」
「好,謝謝師兄。」南時加快速度把面給吃完了,擦了把嘴,就此告辭。
臨出門前,又聽見他師兄悠悠地說:「以後沒事多活動活動,別一天到晚坐在店裡就不動彈,對身體不好。」
南時的腳步頓了頓,頭也不回的道:「知道了,師兄,我回去睡覺了。」
說罷,他就出去了,可能是沒克制住,門關得有點響。
隨即南時就聽見了裡面傳來的笑聲。
他大咧咧的對著天空翻了個白眼——他就知道!那妹子一開始一聲不吭就是故意來嚇他的!
不就是在店裡坐著沒動打了一下午的遊戲嘛!至於故意讓個厲鬼追著他跑了至少八百米來逼著他運動嗎?!至於嗎?!
話是這麼說,南時還是很誠實的在手機上定了每隔一個小時的鬧鐘,提醒自己坐夠一個小時就起來走一圈,看看天空,免得晚上下班回家路上又被鬼追。
一路上的僕役見南時過來紛紛避退,有些避不開的便停步在走廊兩側,低頭屈膝,等待他過後再行走動。
南時一直也很配合的假裝沒看見他們,今天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惡從心頭起,隨意叫住了一個僕役,吩咐道:「對了,去告訴山主一聲,看書別用蠟燭了,那玩意兒閃頻,對眼睛不好——大半夜的,看什麼書啊!又不用考狀元,就別這麼用功了。」
池幽這個年紀,別說高考當狀元了,成人高考都不要他。
僕役聽罷,抬起了明顯有點迷茫的臉,問道:「少爺,是原話告訴山主嗎?」
南時頓了頓,咬牙切齒的說:「不,就說前半句。」
「是。」僕役應了一聲,就要往他師兄的院子里去,結果又被南時叫住了:「……算了,反正他的眼睛也看不壞,別說了,你去忙吧。」
「是。」僕役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非常順從的繼續忙自己的事兒去了。
一聲若有若無的笑聲自南時後方傳來,南時喝道:「不準笑。」
那女聲瞬間停下了來:「是,少爺。」
一個藍衣婢緩緩從樹叢旁的陰影里走了出來,手中還舉了個托盤,用白布蓋著:「少爺,山主令我將此物交予您,是客人的謝禮。」
南時眼皮子一跳,這是他師兄身邊的大侍女,叫清河。他舉起一根手指,非常嚴肅的說:「你剛剛什麼都沒有聽到,對吧?」
清河含笑道:「奴婢方到,不知道少爺所指何事?」
「很好。」南時伸手一揭開白布,發現托盤裡頭是一包貓糧,還是漏氣的那種,上面貼了張紙條,上書:喂野貓。
他一看就知道是那紅衣妹子的手筆,擺了擺手說:「拿去門外喂野貓吧。」
「是。」
看著清河離去的身影,南時不免在心中腹誹——他這嘴怎麼就忍不住呢!就不能回房再罵嗎!這下好了,回頭叫他師兄知道了還指不定如何折騰他呢!
完蛋。
***
翌日裡頭,天光方亮——大概六點,南時就被叫了起來。
他屋子裡頭的藍衣婢晴嵐盯著一張七竅流血的面孔基本算是和他來了個臉貼臉,南時唬得半晌沒敢吱聲,就這麼靜靜地與她對視。
晴嵐看了一陣,突然一笑,眼眶的邊緣泛出了一股血液,眼見著就要滴在了南時的被子上。
南時下意識的就是把被子一抽:「別!這是我最喜歡的被套!」
晴嵐臉上的血驟地消失了,露出了一張俊秀美貌的臉來:「少爺勿怪,山主說總要您習慣習慣。」
南時捂住了眼睛,氣若遊絲的說:「我真他……謝謝他了!」
謝天謝地,他及時把『媽的』兩個字給咽下了去了。
晴嵐完成了任務,便也開始忙碌了起來,整個宅子誰不知道南時怕鬼,將今天要穿的衣物掛在了南時觸手可及的地方,便悄悄的退下了。
南時瞪著眼睛看見她走了,這才鬆了口氣,揉了揉被嚇得狂跳的心口,又躺下睡了三個小時,等到太陽熱辣辣的掛在天上,這才起身換衣服吃了飯出去上班。
也不是他不勤快,主要是誰出來旅遊沒事幹大清早的來逛步行街啊!
他們那一片兒全是十點開門,再偷懶一點的乾脆中午開門或者晚上開門的都有。
新做的褂衫是銀灰色的,綉著兩桿同色的竹子,看著就一個字——貴。
南時卻已經很習慣了,默默的穿了上去,拿了鑰匙滾出去上班。
一般來說,關了一夜的屋子總會有些氣味,尤其是南時的店鋪里還混雜著一些從地攤上淘換來的古玩,這些古玩的不管是真是假,總是有些雖然不明顯但是確實存在的奇奇怪怪的味道,所以他每天到了鋪子第一件事兒就是開門通風。
今天卻不然,一進門鋪子里乾乾淨淨的,南時最常待的會客室上點了一炷清香,正幽幽的散發著古舊的檀香氣,好聞極了。
南時愣了愣,難道他昨天回家沒關窗?不可能吧?難道是遭賊了?
正想去查看有沒有點丟了什麼東西,一旁陰暗的角落裡突然出現了一抹紅影,南時因著清晨的事情,而且現在還是大白天,他不算是特別慌張,仔細一看就看出來是昨天那個妹子。
妹子笑道:「先生別怕,是我來打掃的——我也沒什麼好謝您的,銀行卡的錢都給我媽了,就只能順手幫您收拾一下。那貓糧我就是覺得放著有點可惜,您幫我餵了吧?」
「餵了。」南時定了定神:「找到你的貓了嗎?」
「找到了。」妹子的裙擺動了動,從裡面鑽出來一隻瘦不拉幾的橘貓,三下五除二的跳到了妹子懷裡,特別嬌柔的往妹子身上蹭。她顯得特別滿足,擼了一把貓咪的頭:「這兔崽子餓得都脫了相,回頭又得好好養一陣,還好,這次不會再分開了。」
「那就好。」南時也看出來這隻貓不是活物了,也沒有多問,不自覺地被她帶出了一抹笑容:「好好養它,都說貓是沒良心的,這隻我看著就有良心得很。」
妹子吐了吐舌頭,結果一不當心把舌頭吐到了胸口,她連忙把舌頭塞回了嘴裡:「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沒控制好……嗯,我以前也沒看出來。」
「先生,我今晚就帶我仇人下去報道啦。」妹子微微笑了笑,好像是想到了什麼事情,道:「您放心,現在我仇家已經在局子里關著了,我們官家做事還是很麻溜的!」
「今天來除了給你打掃一下,主要是來給您介紹個客戶。」
妹子眨了眨眼,這次很好,沒把眼睛彈出來:「那是我爺爺的朋友,今晚就來,您晚點關門就行了。」
「……?不是,我不……」
「先生您別拒絕啦,規矩我們都懂,山主在側,沒人敢鬧事兒。」妹子說罷,抱著貓再次對南時表示了感謝,便消失不見了。
南時啪嘰一下坐在了椅子里,頭痛的揉了揉眉頭。
人不能,至少不應該……千言萬語總結成一句話:大可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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