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這聲音很好聽，像是某種低音弦樂器。

然而這種輕快的問候落在剛剛結束的血腥場面顯得格外詭異。

西里爾循著這聲音望了過去。

那是一個極其英俊的男人。

男人穿著一身挺括的西裝，質感高級，勾勒出他流暢的身體線條。

白色襯衣的紐扣一直繫到了喉結下方，顯得禁.欲而誘.惑，袖口金綠貓眼石袖扣低調奢華。

一個優雅得體的紳士。

西里爾視線上移，看向他的臉。

白金色的柔順髮絲，五官俊美，鼻樑高挺，臉部線條稜角分明。

銀邊細框單片眼鏡后是男人墨藍色的桃花眼，眼眸深邃迷人。

「看上去，我來得剛剛好。」

男人掃了一眼四周，神色不變，臉上依舊帶著輕巧的笑意。

他明顯對眼前的血腥情景接受良好。

西里爾額角抽了抽，變異長角野豬的死亡和剛剛那些奇怪黑霧的消失明明都和這個男人有關。

「要幫忙嗎？」

男人忽然朝著西里爾的方向看了過來，輕輕勾了勾嘴角。

不等西里爾回答，他就徑直朝西里爾走了過來。

明明是走在血污之中，男人乾淨的皮鞋上卻未沾染到一絲污跡和塵埃。

彷彿所有臟污遇到了他都自動彈開了一樣。

西里爾心裡咯噔一下，有種猜測充斥了他整個腦海，這個念頭讓他有些隱隱的興奮。

巫師。

這個人是一位巫師。

巫師先生邁著大長腿走到了西里爾身前，朝他伸出了一隻手。

他的手也非常好看，白皙修長，線條利落，不會讓人覺得柔弱，反而有種勁力充沛的美感。

西里爾看了眼自己沾染了血污和雜草的雙手，有點兒不好意思。

於是西里爾朝他擺了擺手，自己慢慢站了起來。

見自己的好意被拒絕了，巫師也不惱，而是微笑著地看向地上四分五裂的長角野豬，有些遺憾地說道：「多好的獵物。可惜了。」

約瑟夫有些激動，他剛剛一直關注著追著西里爾的長角野豬，見證了男人到來的一瞬間就讓這個他們束手無策的怪物分崩離析。

「巫師大人！」

他聲音顫抖地說道。

約瑟夫這些年走南闖北，曾經有幸見識過巫師那種強大的、不可思議的力量。

在他看來，比任何武器都令人震撼。

而剛剛的那一幕，又是何其相似的力量。

「多謝您救了我們，讚美您的仁慈。」

約瑟夫恭敬地朝男人行了一禮。

他之前聽說過巫師們性格古怪，不敢有絲毫不敬。

或許只有聖光騎士們才能與巫師一決勝負。

聽到約瑟夫的話，布萊恩低低地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仁慈。

布萊恩在心裡嗤笑，他微微挑眉，眉宇間有一種不易察覺的涼薄。

這種東西跟他有什麼關係呢？

他早在西里爾冥想的時候就到達了這兒，隱匿了自己的身影，百無聊賴地觀察起了西里爾。

不僅僅是因為他能感受到那個找了半天的煉金產物就在這個少年身上，他還被少年漂亮的骨架所吸引了。

作為一個十分挑剔的亡靈巫師，他自然在骷髏骨架的選擇上不願意將就。

布萊恩已經很久沒有自己滿意的作品了，而西里爾的骨骼十分符合他的喜好。

他像是一個能將獵物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強大獵人，頗有興緻地欣賞著自己看中的小東西最後活蹦亂跳的時光。

布萊恩瞧見西里爾居然成功地使用了「腐蝕之箭」，他微微挑了挑眉。

除非是家底深厚、歷史悠久的貴族家庭的孩子，才有機會在進入巫師學院之前可以自學一些簡單的咒語，當然前提是他們也要有相應的絕佳天賦才行。

沒想到這一個一看就是普通平民的小傢伙，居然也有這種天賦和魔力。

說不定做成漂亮的骷髏之後還會有其他的增幅，布萊恩嘴角微翹，更加滿意了。

結果一頭突然闖進來的長角野豬帶來了更有意思的東西。

想到那附在野豬上的深淵氣息，布萊恩眼底帶了點散漫的興味。

平靜了這麼多年，終於又要有動靜了嗎。

也是，魔鬼被餵飽過一次，怎麼可能輕易善罷甘休呢。

布萊恩瞥了一眼這些在場的、染上了深淵氣息而不知的可憐螻蟻們，又發出了一聲意味不明的低笑。

西里爾聽到巫師低沉磁啞的笑聲，這聲音像一支音色清冽的傳世的大提琴在幽幽奏響。

明明這位先生自始至終都表現得十分優雅，西里爾卻覺得他身上有一種隱藏在血骨之中、揮之不去的冷漠。

「剛剛那頭長角野豬？」

約瑟夫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開口道，「若是巫師大人有空，還請同我一起去向領主亞拉伯罕伯爵......」

約瑟夫斟酌著用詞，生怕惱怒了這一位仁慈的巫師。

「當然，先生。恰巧我需要給巫師學院招生，或許費城會有一些有天賦的孩子。」

布萊恩優雅地點了點頭，十分善解人意地說道：「我會告知領主這裡發生的事情的。」

約瑟夫面露欣喜，忙點了點頭，急促地說道：「我們的蒸汽馬車就停在霧月森林的邊緣處。」

布萊恩點了點頭，示意約瑟夫帶路。

西里爾聽到巫師先生的話，眼睛一亮，心念一動。

給巫師學院招生！

他心裡撲通撲通地跳著，這就是自己接觸巫師世界的機會。

機會不容錯過！

「先生，您看，我有機會成為巫師學院的學生嗎？」

西里爾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著，認真誠懇地看著面前的英俊巫師問道。

布萊恩盯著西里爾黑白分明的漂亮杏眼，視線落在他眼角的那一顆精緻的淚痣上，頓了頓，沒有說話。

西里爾感受著這令人窒息的沉默，有些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的魯莽惹了這位巫師的不快。

他眨了眨眼睛，努力使得自己看起來更加聰明乖巧，一雙杏眼越發清亮了，像是夏日裡清冽的泉水。

西里爾胸前口袋裡的小蛇感受到了什麼，它動了動，動作極其輕微，卻被布萊恩給注意到了。

「當然，你隨我一起去領主府，之後會進行巫師天賦的測試。」

布萊恩微微頷首，口吻也親切自然得很。

他感受到隨著自己話音落下，眼前小東西全身都放輕鬆了，渾身洋溢著一種愉悅的氣息。

這種直白的反應讓他饒有興緻。

布萊恩轉了轉左手小指上的戒指，狀似隨意地問道：「你胸前口袋裡似乎有什麼東西？」

西里爾聞言一愣，沒想到男人一眼就注意到了小蛇格林。

不過他很快想到身前的男人就是貨真價實的巫師，自然是可以看出這條煉金小蛇的存在。

「這是......我撿到的寵物。」

西里爾如實說道，想著要和未來的師長打好關係，他伸手將小蛇小心翼翼地拿了出來。

墨綠色的小蛇在西里爾白皙的掌心盤成一團，它身上銀色的暗紋閃著詭異的光芒，殷紅的眼眸警惕地看著布萊恩。

「我叫它格林。」

西里爾像是一個在給小夥伴展示心愛玩具的天真孩童，他見小蛇興緻不高的樣子，自作主張地補充道：「或許，它有些怕生。」

「怕生......」布萊恩從喉嚨里瀉出一絲嗤笑。

不過下一瞬他又擺出了一副儒雅斯文的模樣，虛偽地點頭誇讚道：「叫做格林么......真是一個可愛的小傢伙。」

他遮掩在單片眼鏡后的眼眸泛起一抹深色。

約瑟夫似乎在辨別方向上有著敏銳的直覺，一行人很快走到了這些雇傭兵停放蒸汽馬車的地方。

馬車的錦布上綉著領主亞拉伯罕伯爵家族華麗繁複的家族徽章。

約瑟夫正要將最寬敞的那一輛蒸汽馬車讓給巫師大人乘坐。

然而布萊恩輕輕搖了搖頭，墨藍色的桃花眼裡隱晦地閃過一絲嫌棄。

他修長的手指優雅地打了個響指。

下一瞬，一輛過分華麗的馬車就出現在眾人面前。

純銀的車廂精緻典雅，上面有著巧奪天工的精美浮雕，一側鑲嵌著漂亮的琉璃彩窗，看著就價值不菲。

不過這還不是最讓人驚訝的。

駕駛馬車的人，不，或許不能稱作是人，而是一個頭帶著圓頂禮帽、腰間別著一柄長劍的骷髏騎士，這名騎士空蕩蕩的眼窩裡閃爍著兩團明亮的藍色火焰。

骷髏騎士身前的馬匹亦是由白骨堆砌而成，三匹骷髏馬匹並駕齊驅，莫名有種陰森又威風凜凜的氣質。

西里爾新奇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切——

這可真是太酷了！

布萊恩隨意地瞥了一眼眾人的神色。

約瑟夫等一干傭兵眼睛里又是敬畏又是懼意。

畢竟任何一個活人看到自己的同胞這一副模樣都會有種兔死狐悲的恐懼。

然而西里爾，這個小傢伙大大杏眼裡滿是好奇，還有一絲純粹的期待和艷羨。

布萊恩的眼裡里多了一絲隱約的笑意。

「上來吧。」

他對著西里爾說道，又轉向約瑟夫他們，道：「請帶路。」。

約瑟夫忙點了點頭，指揮傭兵們坐好，駕駛起蒸汽馬車。

西里爾隨著布萊恩上了這一輛巫師的亡靈馬車。

直到進入馬車內，才發現它真正的奇妙之處。

西里爾瞳孔地震，徹底震驚了！

馬車車廂內別有洞天，裡面不是單純的馬車狹小的空間，而是一個寬敞的會客室，布置得豪華大氣又愜意浪漫。

地面上鋪著的大塊羊絨地毯柔軟潔白。

西里爾在新月街的商店裡見到了品質遠遠不如這個的羊絨地毯都要500金幣一小塊。

價值不菲的羊絨地毯延伸到富麗堂皇的壁爐前，壁爐里明明沒有柴火，卻燃燒著明亮的藍色火焰，那是永不熄滅的魔法火焰。

之所以說是浪漫，便是一抬頭就能看到渺渺星河，點點星光熠熠閃爍。

更令人驚訝的是，這個空間里的元素濃度很高。

不同於西里爾在霧月森林裡看到的最多的木元素，這間會客室里的暗元素數量極多。

難道是由於這位巫師先生是亡靈巫師的緣故？

西里爾暗自推測到。

布萊恩已經輕車熟路地走到柔軟的長沙發上坐下。

他姿態慵懶而放鬆地坐在沙發上，身上有種溫雅拘禮又疏離的氣質。

「請坐。」

布萊恩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還乖巧站著的西里爾，挑了挑眉，示意他坐下。

與此同時，他腦海里一瞬間閃過了在這兒殺死西里爾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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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萊恩修長有力的手指輕輕用力，咔嚓一聲，擰斷了西里爾嬌嫩的脖頸。

全文完。(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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