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這邊的動靜吸引了檀豐真人。
檀豐真人從看台落下,看見了自己的徒弟也在其列,表情冷了幾分:「這是怎麼回事?」
孟鈺山當著師父的面,自然不好完整說出實情,也怪阮枝出來攪局,否則他和蕭約的比試早已開始,屆時眾人只會更加註意蕭約戰敗的結局,哪裡還會特意追根溯源。
孟鈺山額頭的冷汗都冒出來了:
「師父,我……」
「掌門人,是我要挑戰孟師兄。」阮枝突然道,她朝著檀豐真人行了一禮,「聽聞孟師兄已參透了『映月劍法』九式,弟子十分想討教一番。」
孟鈺山立馬從善如流地順坡下驢:「是,阮師妹一心向學,但蕭師弟不放心她,故而久久僵持不下。」
阮枝緊隨其後:「多謝蕭師兄好意,然劍道一途終究需要自身的感悟,此時維護我,於將來卻是有害。蕭師兄不必再勸,今天我必定和孟師兄決戰尋華宗之巔!」
孟鈺山抓住了救命稻草:「對對對,阮師妹說得極對,我們這就決戰到天黑!」
檀豐真人:「……」
正要開口的蕭約:「……」
好一個睜眼說瞎話。
離譜。
阮枝和孟鈺山站在了演武場中,兩人相對而立,孟鈺山拱了拱手:「阮師妹,請。」
阮枝拔出了自己的佩劍「相思」,這是一柄中規中矩的銀質輕劍,偏短,適用於女性劍修,劍鋒出鞘遇陽,便泛起淡淡銀光,好似籠了一層薄霧軟紗。
「孟師兄,請。」
兩柄劍交錯相對,寒芒乍起,於半空碰撞出錚鳴之聲。
阮枝險些被劍上傳來的力道震麻了整條手臂,劍鋒一轉去挑孟鈺山的手腕內側;孟鈺山早有防備,腳尖一轉側身避開,同時橫過劍身強行壓制住阮枝的劍鋒走勢。
相思劍寸寸逼近阮枝的面部,這是個極為刁鑽的角度,並不好多躲。阮枝倏忽下腰,身軀彎出個不可思議的弧度,然而手腕翻轉收劍勢時,還是被孟鈺山一下劃開了小臂。
兇悍的靈力順著劍鋒沒入傷口,阮枝咬了咬牙,硬是沒有遲滯地強行扭轉劍勢,使出了一招「蕭蕭葉下」。
孟鈺山自然是不弱的。
只能拖著時間等他自己出岔子。
阮枝不敢有絲毫懈怠,從開局到現在,她落於下乘,卻絕對不能提前退縮。
這一出比試實在太奇,部分弟子沒急著去找對手比試,留在台下觀戰,當下簡直不忍直視,紛紛嘆息:
「阮師妹何必呢,哎。」
「說到底,其實是孟師兄先挑的事,掌門人過來詢問的時候,阮師妹說出實情不就好了,幹嘛還非要應承下來?」
「這你就不懂了吧?孟鈺山擺明了是沖著蕭約來的,阮枝這次如果不應承下來,讓孟鈺山出了氣,以後指不定孟鈺山還會再想什麼法子找蕭約的麻煩,阮枝這是為了蕭約,什麼都顧不得了。」
……
這些交談聲壓得極低,傳不到台上用心比試的人耳朵里,同樣身處台下的蕭約卻能聽得清清楚楚。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阮枝,眼中墨色漸深。
少女身姿靈動輕盈,數次憑藉敏捷的反應躲開了危險的利刃。隨著時間拉長,她的氣息逐漸紊亂,以至於劍法步調都被打亂,變得越來越勉強,身上也多了些細小的傷口,是被孟鈺山的劍風所傷。每次她爆發靈力,都會牽動手臂上的傷口,纖細的手腕好似隨時都握不住手中的劍,柔弱可憐。
但她的雙眼明亮異常,沒有半分痛苦的神色,好似這一切對她而言其實是件好事。
「阮——」
蕭約開口,想制止這場比試繼續下去。
就在這時。
孟鈺山的身形幾不可察地一滯,已經使出的劍招沒有收回的可能,不進則退。
阮枝眼前一亮:就是現在!
她毫不猶豫地提氣蓄力,將劍尖撞了上去,靈力相衝,爆發出一陣猛烈的氣流。
阮枝本只是起手式,不料一擊得中,正正打飛了孟鈺山的佩劍。
在劍修的比試中,佩劍若失,便是輸了。
孟鈺山獃獃地看著飛出去的劍,目光隨著劍身在空中劃出了一個完美的拋物線,明顯反應不過來。
「……」
周遭陷入熟悉的死寂。
而後,倒抽涼氣的聲音此起彼伏。
「阮師妹居然贏了!」
「好快的一招!是我眼花錯過了什麼嗎??」
「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蕭師弟一出聲,阮師妹就爆發了,這就是愛的力量吧!」
孟鈺山終於反應過來,猛地回首死死地盯住阮枝,目光充斥著不甘心與難以言說的怨憎,下一刻,體內失控亂竄的靈力便將他刺激得當場暈了過去。
場面又寂靜了兩秒。
人群中飄出來一句滿是不確定的話語:「這、這麼輸不起的嗎?」
孟鈺山以大欺小本就不對,鬧到最後還是如此收場,在場弟子都很是看不起,言語之間不免帶了些許輕蔑嘲諷的意味。
阮枝下了場,反倒被幾位師兄師姐關切了一番。他們雖然不大喜歡阮枝從前的做派,這次卻真被她飛蛾撲火般的愛意震住了;加之她堅韌不放棄的精神,頗有劍修風範,竟誤打誤撞贏得了部分人的好感。
被圍著誇的阮枝一臉懵地道謝:「……謝謝師兄師姐的關心,我沒事。」
撿漏王的心虛促使她早早地逃離了現場,第一輪勝出後有段短暫的休息時間,她準備去派中的藥房買點傷葯。
藥房有個高大上的名字,叫「留仙堂」,不知道是不是說就算是仙人瀕死了也留得住的意思,位處尋華宗東南端,距離演武場較遠。
阮枝爭分奪秒地往留仙堂趕,一邊還要對傷口做點緊急處理,免得運用靈力時又崩裂流血。
一道人影驀地出現在眼前。
「嘶——」
阮枝險些直接撞上去,嘴裡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用沒受傷的左手隨手抓住了什麼,止住向前沖的慣性,腦袋卻未能幸免於難,慘烈地撞上了一堵硬邦邦的人牆。
她齜牙咧嘴地抬首看去,正對上了蕭約表情略有些奇怪的臉。
他垂眸看著她,覆下來的眼睫將眼底染得更為幽沉。
「……」
冤家路窄。
阮枝時刻謹記著自己面對這位男主時的使命,從對方墨玉般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額頭上撞出的紅印,理直氣壯地質問:「你有什麼事?」
蕭約拿出了一個白玉瓷瓶。
三指寬,半個手掌那麼大,瓶身在陽光下泛著瑩潤的光,一看就知道是上好貨色。
蕭約將瓷瓶遞給她,措辭簡潔:
「雪露膏,療傷靈藥。」
「給我的?」
阮枝有點懷疑。
她確實記得雪露膏當屬修真界頭號金創葯,對付她這種外傷最佳,但她和男主的關係……說白了她就是男主打臉路上的頭號貢獻者,沒這麼同門友愛吧?
「嗯。」
蕭約看了眼她還拽著他衣服的那隻手,語氣平平地道,「以後不要再做這種事了。」
阮枝迅速放了手。
方才一時忘了。
蕭約順勢將雪露膏塞給她,繼續道:「不要以為換了花招就有用,我還是最希望你離我遠一點。」
阮枝:「???」
這位哥在說什麼東西?
就因為抓了一下他的手臂衣服嗎?
她臉上的表情堪稱錯綜複雜,有種想說話卻說不出來的憋悶和彆扭,眼中的情緒翻湧和眉心的糾結完美反映了她內心的掙扎。
蕭約本是說完就要走,抿了下唇,還是開口了:「你想說什麼?」
阮枝眼神死地盯著他的臉看了幾秒,一臉麻木地道:「我這輩子沒這麼無語過。」。